三島衛的目光如同一把劍般刺向方凡的心髒,他一時間竟有些窒息。他在樓梯的黑暗之中尋找着那雙迫人心脾的眼睛,但看到卻是從旁門重新出來的舞姬,還有如醉如癡的看客。方凡隻在這些虛無之中找到了三島衛寬大的肩膀,那雙眼卻已無處可尋。
“方凡先生,請您這邊走。”
奈奈子的聲音将方凡從慌張之中拉了回來,他看着奈奈子鏡面人的表情,勉強一笑,随後跟着他去了三樓。通往三樓的樓梯依舊是那般模樣,剛剛幹爽的手又被黏黏糊糊的東西沾滿。
“這東西真該死,如果你們這裏是一間酒店的話,我一定會因爲這個而投訴你們,直到把你們投訴到倒閉爲止。”
方凡的抱怨如連珠炮般射向奈奈子,而她隻是淡淡的道歉,似乎她早已看穿方凡的全部實力,張揚而做作。方凡長歎一聲,他也很納悶自己爲什麽會突然這樣,從進入這幢建築開始似乎這裏所有的一切都很對他的口味,哪怕是一樓通往二樓的樓梯也是這樣的污穢不堪,他也隻是簡單的抱怨一句。沒想到從二樓到三樓的時候,他的怒火像是被人澆了一桶純正的火油,頃刻間就爆發出來。
方凡用力甩着手上的粘稠物,甩了幾下之後他的手竟然開始抖了起來。突然之間他的面前又出現了三島衛那雙炯炯有神的眼睛,徹骨的寒意從腳底一直湧向頭頂,他猛然倒吸一口冷氣,險些叫出聲來。
“方凡先生,您沒事吧?”
方凡輕輕咳嗽了一下,說道。
“沒什麽,繼續走吧。”
那雙眼睛在奈奈子說話的時候就消失不見了,方凡柑橘而自己的手抖得更厲害了,原來他厭惡的并不是污穢不堪的樓梯,而是三島衛那雙怪異且看穿一切的眼睛。
這種洞察一切的眼神像極了魇的眼神,他還記得第一次在落雲鎮見到魇時,魇的那雙眼睛中藏着一群持刀的劫匪,他隻需要眨眨眼就可以掠奪一起。
“方凡先生,方凡先生。”
奈奈子的話打斷了方凡的沉思,奈奈子又說道。
“方凡先生,我們到了。這裏就是三層的房間,但這層您隻能自己進去。”
“爲什麽?”
“剛剛三島衛先生特别交代的。”
“好吧。”
話音剛落,奈奈子如同空氣般從方凡面前消失不見了。方凡歎了口氣,他已經見怪不怪。就在此時方凡面前的那扇門突然自動打開了,呈現在他眼前的一幕短時讓他目瞪口呆。
與此同時在瑰坊。林語依舊昏迷不醒,蘇大明夫婦将林語和骨女安排在了二樓的客房中,噴香的飯菜從熱變涼,骨女的心也從未如此懸在這麽高的位置。從她記事起,她從未受到任何真正意義上的關懷,每一種看似關懷的背後都帶有強烈的目的。唯獨在林語身上她感覺自己似乎被他放在了心尖上,那裏雖然不大,但那裏隻有她自己。
骨女拉起林語的手,被燒傷的手背還敷着鬼靈草,濃重的草藥味在極力敲開骨女的心門,但她的心門像是被上了鎖的寶箱,不知鑰匙已經被丢去了哪裏。她已經習慣了林語的照顧,有時人情就是如此微妙,雖然相處時間不長,但那種從心底萌生的依賴卻如雨後的野草般肆意瘋長。一時間骨女分不清林語和勁秋哪個才是她一直苦苦追尋的人,倘若勁秋重拾過去的記憶,那他還能否像過去一樣。一想到這裏,她的内心就升起一番愧疚,這份愧疚隻屬于林語一人,而且此生也隻有這一次。
林語的手在骨女手中抽動了一下,輕微到忽略不計的摩擦如同電流般劃過骨女全身。林語痛苦的呻吟着,骨女輕聲喚道。
“林語,林語,你怎麽樣啊?”
林語迷迷糊糊的說道。
“水,水”
骨女從桌上拿來水,遞到林語嘴邊,說道。
“喝吧。誰來了。”
林語現在想坐起來都費勁,怎麽可能自己喝水。笨拙的骨女端着杯子給林語未喂水,但林語每次都不出意外的被冰涼的水嗆到了。他猛烈地咳嗽着,骨女束手無策的看着林語。
“水,水”
林語的呻吟聲并沒有減弱,情急之下骨女喝了一口水,然後将水放在嘴裏,等到水溫變溫之後再嘴對嘴的喂給林語。當水浸潤林語喉嚨的時候,他沒有再咳嗽,難看的臉色也逐漸緩和下來。骨女看着林語的樣子終于把心稍微往下放了放,她自言自語道。
“原來照顧一個人比殺人要麻煩很多。”
林語重新睡了過去,呻吟聲變成了輕微的鼾聲。骨女拿出口袋中另一個追蹤器,五指用力将其捏的粉碎。雖不是愛情,但這種純淨的感覺足以給予她無限的勇氣與這個蠻橫無理的世界對抗。
赤峰山唐莽的府邸。唐莽此時正在庭院中喂鳥,他一直以來最喜歡的鳥就是烏鴉,在别人都那它當做晦氣的象征時,唐莽卻将它當做是心靈的寄托,這大概和他扭曲的心靈更加匹配幾分。
“先生,出事了。”
唐莽的手停在半空,籠中的烏鴉也像被施了定身術一樣,不動了。唐莽淡淡問道。
“什麽事?”
“剛剛不久我們失去了骨女的坐标,她很有可能已經遇害或是暴露了。”
唐莽輕撚胡須沉吟片刻說道。
“把皮匠叫來。”
“是。”
沒一會皮匠睡眼惺忪的走了過來,說道。
“什麽事啊?我還沒睡醒呢。”
他們一下将手中的小木棍扔向一旁,烏鴉害怕的撲打着翅膀,唐莽眼中閃過一絲兇光。
“都是你出的好主意,非讓方凡去什麽鬼鎮。這下好了,不知方凡有沒有被擒獲,我的大将骨女也被他們策反變節了,你說怎麽辦吧?”
皮匠斜眼看了唐莽一眼,滿臉堆歡的說道。
“您不要着急,這根本就不叫事。”
“呸,你知道我在骨女身上投入了多少心血,先不說是金錢。如果她變節,那以後更不知會損失多少,到時候恐怕連我們的命都要搭進去。”
“您不必多慮,鎮長的實力您難道還不放心嗎?我也是相信鎮長的實力才敢将方凡引去那裏,已經過去這麽多天了,方凡還沒有回來說明鎮長已經将他拖住了。隻要我們盡快完成我們手頭的事,到時候在中海市我們不就要風得風,要雨得雨了嘛。”
唐莽長歎一聲,說道。
“話是這麽說沒錯。但最近雷震對我的監視越來越嚴,如果讓他知道了我們瞞着他将工廠私自改成了煉屍的地方,我恐怕到時他會對我們出手。”
皮匠冷笑一下,說道。
“當初我們把怨屍的計劃告訴過雷震,可他就是不同意,要是這樣說來我們也算仁至義盡了。不管再怎麽做隻要不損害三雲幫利益就沒問題,隻要怨屍計劃成功那整個中海市都将是我們的,雷震肯定會感謝我們的。”
“可”
“您就不要再畏首畏尾的了。我知道雷震對你恩重如山,但關鍵時刻也還是應以大局爲重,是雷震生不生氣重要,還是三雲幫的未來重要?況且歐洲人那邊已經同意中海市成立天罰教的分教會,您還有什麽可顧慮的,到時我們不僅可以統治中海市,就連三雲幫都不在話下。”
聞聽此言,唐莽剛剛還爲難的臉突然嚴肅起來,說道。
“皮匠,我告訴你。我們不管再怎麽做也是爲了三雲幫的未來,如果你想借助三雲幫當做你的跳闆的話,那到時可别怪我不念舊情。”
皮匠當即扇了自己一耳光,說道。
“是我嘴賤說錯話了。我對三雲幫的忠心清天可見,厚土爲證。”
唐莽對皮匠擺擺手,說道。
“盡快處理好鬼鎮的事,骨女已經不能再這麽放任下去,萬不得已的時候可以毀了她,我不希望我制造出的工具最後變成殺害我的武器。”
“您大可放心。”
說罷,皮匠離開了。唐莽雖然精通心理學和占蔔,但最近一段時間他的占蔔頻頻出錯,雷震已經對他再三寬容,如果再出錯恐怕雷震就要對他出手了。
雷震雖然平時從不過問三雲幫的事,也幾乎是每件事都交給唐莽去做,但隻要三雲幫中一有風吹草動他就能知道。這次怨屍的計劃,雷震雖然不同意,但他應該也已經知道了自己和皮匠的小動作,他現在都不聞不問,難道是還有什麽更大的計劃?一想到這裏唐莽就不自覺的全身一顫。
離開唐莽的宅邸,皮匠就回到了赤峰山,那裏再怎麽說也是他的家,雖然從他被選爲皮匠的那天開始他與這間山頂四合院就再無瓜葛,但從情感上來講他在這裏還留有不少牽挂。再壞的人心中也有柔軟的地方,隻是不易察覺罷了。皮匠拿着幾斤桂花糕敲了敲門,門中傳來詢問聲。
“誰啊?”
“是我。”
許久之後門才慢慢打開,段三娘衣着端莊的站在門口看着皮匠,問道。
“你怎麽回來了?”
皮匠把桂花糕遞到三娘眼前,說道。
“路上看到的,就順便給你買了一些。”
“進來吧。”
段三娘從裏屋端出剛剛沏好的茶水,爲皮匠倒了一杯,說道。
“無根水泡的,你一直的習慣。”
段三娘拿起一塊桂花糕,咀嚼一會,桂花獨有的香氣自鼻腔擴散開來,轉而鑽入五髒六腑之中。
“還是那個味道。”
“這大概是我唯一還記得的東西了。”
段三娘一頓,放下手中的桂花糕,說道。
“你這次來有什麽事?”
“是關于骨女的。”
聽到這兩個字,段三娘的臉色一下就變了。她不想再聽到關于骨女的消息,如果不是因爲她勁秋的記憶也不會被抹掉。很長一段時間段三娘都覺得當初那個決定對勁秋有虧。段三娘沉吟片刻,說道。
“你想怎麽樣?”
“我想借用那件東西。”
段三娘當機立斷的說道。
“那件東西已經被我毀了。”
“我知道那是你一生的寶物,你絕對不會毀了它。”
“既然你知道那是我一生的寶物,我怎麽可能會再将它借給你。”
皮匠歎口氣,說道。
“我要用它幹掉骨女。你也不想她一直纏着勁秋吧。我可以很明白的告訴你,她現在每天都待在勁秋身邊。勁秋雖然是被抹去了記憶,但那也隻是暫時的藥物作用,不保證他會永遠都想不起來。倘若有一天他回憶起之前的事,你猜他第一個恨的人會是誰?”
“這麽多年你還是這麽卑鄙。”
“我這哪裏是卑鄙,這也是爲你和勁秋好。”
“夠了。你要是真爲我和勁秋好的話,就應該不當這個狗屁皮匠。”
皮匠的臉上一陣紅一陣白,他深吸一口氣,說道。
“過去的事我不想再提了,也沒有必要再提。現在我隻想讓你和勁秋遠離一切危險,一旦我的計劃成功,我們今後便會高枕無憂的過完下半輩子。”
段三娘轉身向裏屋走去,她的鼻尖不知爲何竟有些酸澀,多年的孤獨感如同畢生的宿敵般出現在她每晚的夢裏,每次她都被打的片體鱗傷無力應對。皮匠雖然詭計多端,爲人卑鄙,但他總算還留有一絲人性,女人終究還是希望能有個可以依靠的肩膀。
段三娘從紅色的漆皮櫃中拿出一個小木匣,裏面裝着她最不願面對的東西,卻又是最珍貴的東西。段三娘将其捧在手心,沉甸甸的分量如同壓在心頭的往事。
“給,你要的東西。”
皮匠結果段三娘手中的小木匣,激動的就要打開,段三娘阻止道。
“要看回去看,我一眼都不想再見到這個東西。”
“好好好好。我這就走,等我成功的那天來接你。”
皮匠拿着小木匣頭也不回的就走了,他的背影在段三娘眼中就像是拿着本錢的賭徒,而自己又像是将一切押在賭桌上的傻瓜,不知不覺中段三娘一家人的命運又被重新連接在一起。
皮匠回到自己的住處,打開小木匣,裏面放着一部音樂盒。就在這部古老的音樂盒中封存着勁秋原來的記憶。
骨女被急促的敲門聲驚醒,月色籠罩了窗戶,她揉了揉眼睛。不知自己何時竟爬在林語身邊睡着了。敲門聲依舊迫不及待的響着,她的腿壓得有些麻了,一瘸一拐的走到門口。
“誰啊?”
“給你們送飯來了。”
門外時蘇大明的聲音,骨女打開門看見蘇大明正站在門外,手中的飯菜像是昨天那樣熱氣騰騰,陣陣香氣鑽進鼻腔,但心事似乎連同她的胃一起占領了。
“發在那裏吧。我沒什麽胃口。”
“他怎麽樣了?”
骨女搖搖頭說道。
“還是那樣。”
蘇大明檢查了一下林語的傷口,說道。
“這麽下去也不是個辦法,這種陰氣隻有與陽氣相融之後再将其從體内逼出才能真正好,隻是一味的依靠藥物也隻是暫時緩解了他的痛苦而已。”
“與陽氣相融?難道你說的是男女之事?”
“這也是一種辦法,但還要一種辦法就是從體外爲他注入陽氣,從而沖散他體内的陰氣。”
骨女想了想,從體外輸送陽氣的話,自己還沒有那麽深的道行。事到如今也隻好用第一種辦法。
“我知道了。”
蘇大明走之前又給留下了一些鬼靈草,并叮囑骨女,隻要傷口上的鬼靈草一旦邊幹就要馬上更換。說罷,蘇大明端着昨天的飯菜出去了。
蘇大明走後,骨女看着還在昏迷的林語。心中想到,隻要能救他,她願意付出一切。骨女邊想邊伸手摸向林語的臉,慘白的臉色滲出一層細細的汗珠。
“希望你不會介意如此肮髒的我。”
殷紅的鮮血染紅了被單,林語剛剛敲響的鬼門關又重新關了起來,他此時正茫然的站在黃泉路上,等着那隻熟悉而溫暖手帶他回家。
次日清晨,林語微微睜開眼睛,看見身邊的骨女面色紅潤,睡意中還帶着一點微笑,樣子楚楚可人。他身上的傷也好的差不多了,被陰氣侵蝕的地方也逐漸變回了原來的模樣。林語輕輕推了骨女一下,他突然發現骨女竟然沒穿衣服,而自己也是衣着淩亂。骨女被他推醒了。
“你醒了啊。”
骨女随口說了一句之後就又打算睡,突然她坐起身來,看着林語正看着自己,她一下撲到林語身上,說道。
“你醒了,你醒了。你終于醒了。”
林語的傷口還有些疼,他悶哼一聲,骨女趕忙從他身上起來,說道。
“我是不是弄疼你了?”
“沒沒有。”
骨女興奮的有些不知所措,語無倫次的說道。
“一定餓了,我這就去給你倒水。不對,對應該先喝水,你還不能吃東西。”
說罷,骨女就跑出房間去了。林語起身收拾一下衣服,他剛一掀開被子就看見床單上的那朵殷紅的玫瑰,随即在身上查看是不是有裂開的傷口,但找了好長時間也沒找到。這時骨女回來了,林語走到骨女身邊,左看看又看看也沒發現傷口,于是問道。
“你是不是受傷了?”
骨女在身上摸了一下,說道。
“沒有啊。爲什麽這麽問?”
林語拉着她走到床邊,指着床上的那片殷紅說道。
“你看,這是什麽。”
骨女的臉突然紅了起來,說道。
“這不是血。”
“啊?”
“這是血,但這不是.”
骨女的臉越來越紅,她不知該怎麽說了。這時門外傳來敲門聲,林語喊道。
“誰啊?”
“是我。”
話音剛落,蘇大明端着牛奶和面包走了進來,當他看見林語安然無恙,再看到骨女羞臊的表情時他就全明白了。蘇大明走到林語身邊,說道。
“把傷口給我看看。”
林語将手臂舉起來,蘇大明看了看說道。
“已經沒什麽大礙了,隻要再休息一段時間就可以了,看來處子之身比什麽都厲害。”
話音剛落,骨女就狠狠瞪了蘇大明一眼,但林語依然蒙在鼓裏。蘇大明哈哈大笑起來,對林語說道。
“小夥子,她可是你的救命恩人,不要辜負了她。”
骨女着急的說道。
“好了,你快放下盤子出去吧。”
骨女邊說邊将蘇大明推出門外,林語自己在屋中看着床單上的殷紅,又想起剛剛骨女沒穿衣服,他一下就明白了。骨女回來時臉上還帶着小女孩的嬌羞,而林語此時卻如同被銅柱撞響的大鍾,一臉癡呆的看着她。
“你怎麽了?是不是還有哪裏不舒服?”
林語當即抓住那隻試探自己體溫的手,說道。
“我知道了。”
骨女趕緊抽回手。
“你别多想,隻是爲了救你,我可沒有占你便宜的意思。”
林語一把将骨女摟進懷中,雖然傷口被再一次撞痛,但他已經絲毫都不在乎了。
“謝謝你把最寶貴的東西給了我,今後我一定會對你好,對你負責。”
骨女鼻尖一酸,她強忍着眼淚,然後用力将林語推開。小女孩的嬌羞不見了,又變成了那張拒人千裏之外的撲克臉,骨女冷冷的說道。
“這件事是我心甘情願的,你不用對我負責,我也不會怪你。”
“不”
“不要說了。就當是我還你的人情了。”
“人情?什麽人情?你根本不欠我人情,不管什麽事都是我心甘情願的。”
聞聽此言,骨女終于明白了。原來她之所以會對林語産生愧疚感就是因爲林語的這份心甘情願,也正是這份心甘情願給她帶來了前所未有的壓力。
“不,我不要你的心甘情願。這隻會讓我感覺壓力倍增,我們就還像原來那樣就很好。”
林語全身一怔,他的眼中閃過一抹傷感,不知骨女有沒有注意到。
“原來我帶給你的一直都是壓力,我明白了。隻要之前那種若即若離的感覺才會讓你感覺舒服。”
“對。”
林語笑了笑,不過這恐怕是他成年後第一次露出這麽難看的笑容,這樣的笑容隻會讓他聯想到自己的童年。随即林語在骨女的雙肩上拍了一下,說道。
“不過還是謝謝你救了我。等回到中海市我做一大桌好吃的犒勞你。”
骨女沉吟片刻,咬着牙說道。
“不必了。”
說罷,她像一陣風似的從林語身邊劃過,沒有留下任何一點眷戀。
與此同時在鬼鎮那幢日式建築中,方凡呆若木雞的站在三樓的房門口。這裏似乎不會受到外界時間的影響,涉水村即便過去了一天,在這裏也隻像過去了幾分鍾。但此時在方凡眼中時間就如同靜止了一樣,三樓的房間門打開的一刹那他看見的居然和二樓一模一樣。依舊是吃飯的人背對着他揮舞着雙手,舞姬用最古闆的舞步诠釋着此刻的喧鬧,桌子另一旁的三島衛依舊在品味着面前的珍馐,看到方凡之後依舊露出了難以揣摩的笑容。
“過來坐。”
方凡狐疑的坐在三島衛身邊,他剛要開口,三島衛說道。
“不要忙,我知道你想問什麽。先喝了這杯酒,我就告訴你。”
方凡端起酒杯一飲而盡,目光之中還帶着些許疑問。
“現在你可以說了,你到底在玩什麽把戲?”
“把戲嗎?你把這稱作是把戲嗎?你的朋友可比你懂的欣賞藝術,他對我的藝術贊不絕口。”
“你把勁秋怎麽樣了?”
方凡突然站了起來,這時奇怪的事發生了。一直都在那裏揮舞雙手的男人也站了起來,而且他和方凡說的話一模一樣,甚至連語氣節奏都一樣,就像是同聲同步傳遞。但有一點不一樣的是,方凡面對着三島衛,但那個男人是背對着他們。方凡立即轉身指着那個男人說道。
“沒你的事,坐下。”
誰知那個男人也立即轉過身指着方凡說了同樣的話。
“這是怎麽回事?”
三島衛示意方凡坐下,然後慢慢說道。
“歡迎來到我的鏡中世界。”
方凡觀察了一下桌上的飯菜發現,果然桌上此時的飯菜的盤子都是扣着的,也就是說二樓的天花闆仿佛是一面巨大的鏡子,将二樓的餐桌食物倒影其中,所以才會有三樓這層。方凡沉吟片刻,說道。
“既然這樣的話,不用說,四樓就是一樓的倒影喽。”
“果然和聰明的人不用廢太多話。”
“我沒時間欣賞你的傑作,我隻想把我朋友帶回去。”
“當然沒問題,隻不過你帶他走之前要先打到我。”
方凡突然拔出洛刃,說道。
“求之不得。”
三島衛笑了起來。屋中所有的東西就在他笑的時候消失不見,就連那個男人和舞姬都也消失不見,看來這些不過是三島衛設下的障眼法罷了。方凡無意間低頭一看,腳下的地面居然變成了鏡子,而四周的牆壁也變成了鏡子,這很像是那次在老威的鏡子屋,不過這裏要比那間鏡子屋寬敞很多。
方凡四周看了看,此時他隻能看見自己猶如一匹獨狼般萬分戒備,四周就算有一點風吹草動都有可能是敵人發動的緻命攻擊。
這時三島衛突然從方凡左手邊的鏡子中沖了出來,他雙手拿着一對拐,快速旋轉着,就像是兩個螺旋槳一樣。方凡側身閃過,當他轉身追蹤三島衛的身影時,他已經鑽進了方凡右手邊的鏡子中。隻在那面鏡子上留下了如水的碧波。
“老家夥,要打就光明正大的打,這樣畏畏縮縮的算什麽。”
“我是老人家,難道你不應該讓讓我嗎?”
“讓你個頭啊。還老人家,你是個老鬼。”
随着從側面傳來尖利的笑聲,緊接着一道白光從右手邊的鏡子刺了出來,方凡避閃不及,左肩被利刃劃出一道深深的傷口,還不停的冒出黑紫色的毒氣。
“方凡,這可是三島家獨創的毒藥,而且沒有解藥可解。如果你現在求求我的話,我倒是可以幫你把這毒去了。”
“剛說沒解藥,現在又能幫我解毒,我信你個鬼。”
“朽木不雕。”
說罷,兩道白光分别從左右兩邊的鏡子裏刺了出來,方凡剛準備擡腿閃避,殊不知他的腳腕被一雙幹枯如柴的手緊緊的攥着,方凡揮舞洛刃向那雙手砍去,誰知那隻是兩道幻影,洛刃從上面輕松劃過卻不見那雙手有絲毫損傷,但它們抓着方凡的感覺就如肩頭此時的傷口傳來的疼痛一樣真實。
方凡見狀已經逃脫不了,他随即整個人向後倒去,下腰的同時那兩道白光從他胸前迅速劃過。此時抓着他雙腳的手也已經松開了,三島衛的臉從地面的鏡子上一劃而過。方凡向後連續翻身,他感覺情況似乎并沒有他想象的那麽簡單。
方凡将洛刃插入掌心,紅色的刀身尤爲耀眼,在三面鏡子的發射下,整間屋子就像被血浸泡了一樣。白光再次向方凡刺了過來,方凡擡手用洛刃擋去,滋啦的響聲像是一塊生肉被丢進了油鍋裏,随即一陣慘叫聲。
“啊”
這是個女聲,就算要叫不要應該是三島衛那個老鬼叫嗎?果然事情并沒有那麽簡單。此時更是一秒都不敢懈怠,忽然間兩邊的鏡子像是活了一樣,它們開始慢慢凸起,進而發瘋般刺出數道白光方凡一陣左閃右避,但無奈白光的攻擊速度之快,數量之多的确是很難應付。方凡揮舞洛刃向兩邊的鏡子劈砍過去,隻見紅色的刀風居然被鏡子吸了進去,進而又從對面的鏡子中飛了出來。方凡當即向上躍起,才勉強躲過洛刃的刀風。
“靠,老子差點被自己的刀風砍死。”
“年輕人,束手就擒吧。隻要你像你的朋友那樣乖乖服從鎮長,以你的實力絕對可以在鬼鎮稱霸一方。”
“我呸。我還沒活夠呢,就讓我在這人待着揪心,鬼待着吊膽的地方稱霸一方,除非我瘋了。”
“哼哼哼,不知好歹。”
話音剛落,突然從地面的鏡子裏浮現出三島衛的樣子。他對着兩邊的鏡子伸手,像是在召喚什麽。沒一會兩道白光站于三島衛兩側,白光散去之後方凡才看清,原來那兩道白光是奈奈子,而且此時在方凡面前的是兩個長相一模一樣的奈奈子。方凡恍然大悟。
“原來一直以來給我領路的都是兩個奈奈子,她們隻不過是在鏡子中重疊了一半的身體。”
“聰明,我真是越來越欣賞你了。
“我倒是越來越膈應你了。”
“沒關系,我會讓你在我的實力下俯首稱臣。”
說罷,奈奈子們化作兩把彎刀置于三島衛的左右手上。三島衛的眼睛依然那麽炯炯有神,他露出一抹邪笑,雙手舉過頭頂然後用力下劈,一個白色的X向方凡飛了過來。方凡哪能示弱,他後退半步緊接着站穩腳跟,紅色的洛刃從他頭頂快速落下,紅色的刀風對準白色的X迎了過去,二者在半空相撞爆出一團巨大的光球,方凡和三島衛都被這股沖擊波逼退數米。
“還很有兩下子。”
“對于老年人來說,你也算是不錯的了。”
“油嘴滑舌。”
三島衛又向方凡攻了過來,速度之快使方凡還沒來得及反應。三島衛的雙手像是快速運動的活塞,不停的向方凡刺過去。頃刻間方凡身上多了好幾個血洞。
“不過如此。”
“真的嗎?”
突然方凡原地起身,一隻手抓住了三島衛脖子。原來他剛才隻是佯裝失手,爲的就是讓對方掉以輕心。此時三島衛已經被方凡實實在在的捏在手中,晾他再也無處可逃更無法再躲進那卑鄙的鏡子中。
“看你這次往哪跑。”
方凡手上的力道逐漸加大,而且還不停出現骨頭斷裂的響聲,但三島衛臉上的依舊挂着令人生厭的笑容。方凡揚起洛刃對着三島衛左臂砍了過去,緊接着一條拿着彎刀的手臂懸空而落。如法炮制,方凡又将他的右臂砍掉,但三島衛似乎并不在意。
“你以爲這樣就能殺了我嗎?”
突然三島衛在方凡手中化作一灘水,随即兩條斷掉的手臂也化作水。沒一會一大灘水又化成了三島衛的模樣。
“老東西,你還真難纏啊。”
“想殺我沒那麽簡單。”
三島衛将雙臂展開,随即原地旋轉起來,宛如一個陀螺。他慢慢向方凡逼近,方凡當即笑着說道。
“你這招又點像耍賴啊。”
方凡揮舞着洛刃向他下盤砍去,三島衛頓時矮了一截。他終于停了下來,方凡深吸一口氣,說道。
“你總算停了,要是再不停,我都快要吐了。”
三島衛看着方凡的樣子,說道。
“不可能,就算你不會失血而亡,那些毒也早該把你毒死了。”
方凡笑了笑說道。
“你說那些傷口啊?已經好了。”
說罷,方凡将上衣撕扯掉,露出健碩的肌肉,剛剛在他胸口留下的血洞已經痊愈了。三島衛瞠目結舌的看着,不敢相信眼前發生的事。方凡将洛刃收了起來,然後走到三島衛身邊。此時三島衛才看清方凡的雙眼正冒着紅色的光,身上的戾氣絕對不是他可以比拟的。
“老頭,剛剛的把戲挺有意思,再耍一次來看看。”
三島衛此時雙眼中隻剩下了恐懼,他知道自己已經不是方凡的對手。
“要殺要剮随你便。”
“哎呦,現在擺出一副大義凜然的模樣給誰看啊。不過殺你之前,我有個問題要問你。”
“問吧。”
“三島秀吉是不是你的後人?”
“是。”
“沒想到那麽正直的人會有你這麽一個陰險狡詐的祖先。看在三島秀吉的面子上我不殺你,但你也不要再留在鬼鎮了。去哪是你的自由,但如果再讓我知道你爲非作歹,我絕不饒你。”
“你和秀吉是什麽關系。”
“他是我此生最好的朋友之一,你還能得以投胎就去感謝他吧。”
三島衛低下頭不再說話,片刻之後他的身體恢複了原狀,說道。
“是我輸了,幸而得你不殺之恩,我還有一事相求。”
方凡收起戾氣,淡淡的說道。
“講。”
“這兩把刀希望你能收下,我已無顔再駕馭它們,隻有像你這樣的人才适合做它們的主人。”
方凡接過兩把刀在手上掂量了一下,他能感覺到這兩把刀就像有生命一樣,随後他說道。
“這兩把刀我會轉交給三島秀吉,也算你們三島家的傳承。”
“萬分感謝。”
“回歸正題吧。我朋友在哪?”
三島衛揮動了一下雙手,整幢建築頓時變成了一層,原來那四層的建築不過是他的障眼法而已。三島衛指了指那邊的池塘,說道。
“你朋友就在那裏。”
“你把他泡在水裏了?”
“不,那不是水,那也是我制造出的幻境,隻有這樣才能避免有人劫獄。”
“劫獄?難不成你這裏關押的都是那些無辜的靈魂?”
三島衛羞愧的點點頭,方凡沉吟片刻,說道。
“把它們都放了。”
“這”
三島衛面露難色,方凡接着說道。
“難道你不想爲你的後人積陰德嗎?”
“可如果我放了的話,鎮長那邊很快就會知道的。”
“嗯,對啊。我就是要讓他知道,下一個死的就是他。”
“我明白了。”
說罷,三島衛對着池塘又是揮動了一下手臂,池塘不見了。露出地面的是數間牢籠,方凡一眼就看見了勁秋,他連忙上前砍斷鎖鏈,勁秋從裏面摔了出來,方凡扶着勁秋,問道。
“你對他做了什麽?”
“我什麽都沒做,他大概是被陰氣擾了心神,再過一會就會好的。”
方凡指了指其他的籠子,說道。
“這些就交給你了。如果你騙我,就别怪我了。”
三島衛惶恐的點點頭。方凡扛起勁秋就向外走去。在這幢建築後面另有一幢大樓,他粗略看了一下足有十幾層的高度,最頂層亮着幽冥的燈光,方凡将勁秋又往肩膀上挪了挪,于是自言自語道。
“鎮長,我們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