勁秋已經幾天沒合眼了,手頭的文件在辦公桌堆成了一座小山,他蓬頭垢面的樣子像極了街邊的乞丐,冥雅已經不知是第幾次提醒他要休息了,但勁秋對冥雅的話置若罔聞。屋外傳來一陣敲門聲,勁秋低着頭說道。
“進來。”
蘇楠将咖啡放在桌上,說道。
“差不多該休息一下了。”
“沒關系,我再看看一看。”
“他們來了。”
勁秋将剛剛擡起準備拿文件的手重新放下,說道。
“方凡和章澤嗎?”
“嗯,他們在外面等你。”
“讓他們進來吧。”
章澤看見勁秋的樣子,說道。
“老兄,你也太拼了吧。”
勁秋站起身伸了個懶腰,說道。
“不拼命不行啊。國家安全局已經被司徒英南那個老家夥變成了罪惡的避難所,再這麽下去即使再堅固的城牆也得塌了。你們來找我什麽事啊?”
“施洛欣的案子已經解決了,兇手就是柳倩和蔡金。”
“嗯?兩個中層幹部聯手作案,這種事還真是少見啊。莫非他們是沖着你們來的?”
“這個也很有可能,畢竟绮蔓的死和我們有直接關系。”
章澤說道。
“既然他們找來了,那我們就迎着上呗。”
“話是這麽說,可我們現在的實力還不是他們的對手,所以我們要慢慢瓦解敵人。目前雖然施洛欣的案子已經水落石出,但警方那邊還沒有抓住兇手。”
“其實你們還有所不知,三雲幫的中層幹部中一直都有個隐藏的殺手。人稱皮匠,他會在殺人之後将人皮趴下來,作爲自己的戰利品。”
章澤二目圓睜,說道。
“這麽變态?”
“所以我覺得兇手應該是皮匠。”
方凡在一旁看着勁秋,沉吟片刻後,說道。
“資料上根本沒有這個人的信息,你怎麽會知道的這麽清楚?”
勁秋重新坐回自己的位置,說道。
“我追查三雲幫已經不是一天兩天了,自然掌握的資料會全面一些。”
方凡淡淡一笑,說道。
“既然這樣你就将皮匠的資料整理一份給我好了。”
勁秋攤着手說道。
“資料就算了,太費時間。”
話音剛落,方凡起身将身上的葫蘆丢給勁秋,說道。
“這裏面是那對母子的魂魄,推翻三雲幫的事我們不打算再插手了,而且以後也不會和安全局有任何來往。”
章澤在一旁看傻了,連忙說道。
“老方,你這是什麽意思啊?”
“還什麽意思?難道你沒看出來他有事瞞着我們嗎?”
勁秋說道。
“我沒什麽事瞞着你們。”
方凡從口袋中拿出一張A4紙給了勁秋,說道。
“那你解釋一下這個吧。”
勁秋打開紙看到上面寫着自己的身世資料,随即說道。
“你這是從哪找到的?”
“我想查一個人簡直易如反掌。你不僅是三雲幫的人,而且還是現在高雲堂段三娘的兒子,那天在酒吧你不是紅口白牙的說自己和三雲幫什麽關系都沒有嗎?現在你要怎麽解釋,難道我們是來幫你在三雲幫上位的不成?”
“不是你想的那樣的,你們誤會了。”
章澤趕緊過來打圓場說道。
“老方,坐下來聽他慢慢說吧。”
章澤把方凡拉回到座位上,說道。
“勁秋,你就說實話吧。”
勁秋長歎一聲,說道。
“是。我的确是段三娘的兒子,這也是我這些年最想擺脫的身份。高雲堂在外面被傳的神乎其神,其實它早已形同虛設。雷震上位之後勾連自身黨羽,将高雲堂裏除我母親之外的四人全部排擠在外,然後他将原本清貧卻聖潔無污的三雲幫改成了現在這幅模樣。母親對此不聞不問,三雲幫内部的人更是沒人敢說話。三雲幫的堕落讓我開始懷疑兒時母親給我講的那些故事都是假的,當我問母親爲什麽任由雷震如此放肆,母親卻淡淡的回了我兩個字‘時代’。三雲幫完了,它已經不是我之前引以爲傲的三雲幫了,它甚至也不再是我兒時的家。”
勁秋說完後長長的歎了口氣,方凡此時的情緒也緩和了不少,于是說道。
“所以你打算将三雲幫推到?”
“嗯。三雲幫現在就是個外表光鮮亮麗内部千瘡百孔的圓球,經不起任何摔打。”
方凡對着勁秋勾勾手指,說道。
“把我的葫蘆還給我。”
勁秋緊鎖的眉頭終于舒展開了,他将葫蘆遞還給方凡,說道。
“我會将皮匠的位置發給你,并派一隊人協助你們。”
“不用了,人多則亂。你再和我說說皮匠吧。”
“好。其實皮匠并不是一個人而是直屬高雲堂管轄的秘密殺手部門。每一任皮匠隻有兩個人,就是當任的皮匠和他的徒弟。當任的皮匠死後,會由其徒弟繼任皮匠,以此不斷延續下來。”
“那你對現在當任的皮匠有什麽了解嗎?”
“我在三雲幫隻見過他一次。他不僅手法娴熟,而且還是個狂熱的藝術愛好者。”
“那可不,在屍體周圍擺射燈,太他媽藝術了。”
勁秋接着說道。
“此人獨來獨往,常年帶着一副黑色的墨鏡,他最大的愛好就是賭博,所以他常年出沒于中海市的地下賭場。”
章澤接話道。
“要說地下賭場的話,那中海市最大的地下賭場當屬号稱三不管地帶的溫床了。”
方凡斜眼看看章澤,問道。
“你熟嗎?”
“還行吧。和那裏的保安有點交情。”
“那就是沒有。”
章澤聳聳肩,方凡對勁秋說道。
“我知道了,再有什麽情報記得通知我們。”
勁秋看着他們離開的背影,自言自語道。
“方凡,你究竟是個什麽樣的人啊?”
方凡突然打了個噴嚏,章澤說道。
“月涵想你了吧?”
方凡淡淡一笑,說道。
“我可不信這個。”
“我好想婉璃啊。”
“大男人有點出息好不好。”
章澤嘿嘿傻笑幾聲,說道。
“老方,你是什麽時候查到勁秋的底細的?”
“從第一次我們回去之後我就讓韓碩幫我查了。”
“沒想到他會是三雲幫的人。”
“沒什麽稀奇的,爲了這對母女,我們隻能暫時相信他了。”
“好家夥,剛才我真的以爲你打算撂挑子不幹了呢。”
“如果他不說實話的話,我當然就不幹了。給一個滿嘴沒實話的人當槍使,我才沒那麽傻呢。”
“那我們現在還不是一樣被人當槍使嗎?”
“這可不一樣,起碼我現在知道自己的背後不會有陰槍了。不過也隻是暫時不會有。”
“老方,你爲什麽要幫那對母女啊?”
方凡看着章澤笑了笑,說道。
“你不想幫她們嗎?”
章澤想了想,說道。
“我其實無所謂,你說幫那就幫喽。”
潛艇漸漸浮出水面,方凡和章澤回到遊艇上時已經将近傍晚,幾隻海鳥從海面上低空掠過。大約半小時後他們回到了春味酒吧,李光友和女兒正在爲酒吧營業做着準備工作。三島在吧台無聊的吞雲吐霧,方凡走到他身邊說道。
“是不是他們父女來了之後就降低了你的存在感了?”
三島趕緊在嘴唇上比劃了一個禁聲的手勢,然後小聲說道。
“小點聲,這可不能讓小優聽到,要不然她又該給我派活了。說實話這裏的活我早就膩了,我想和你們一起去出外勤。”
方凡笑了起來,說道。
“隻要你家小優同意了,我悉聽尊便。”
“算我沒說。”
豐谷優不知什麽時候站在吧台旁邊,她敲了敲吧台,問道。
“你們在說什麽啊?”
三島故作鎮定的說道。
“沒什麽,沒什麽。”
說罷就去幫李光友的忙了,豐谷優輕輕碰了碰方凡,問道。
“他剛剛和你說什麽了?”
“真的沒什麽,我倆就是在閑聊。”
豐谷優看着三島在酒吧大廳忙活的背影,說道。
“他從一頭獅子變成了一隻貓。”
方凡喝了口酒,說道。
“這不是他心甘情願的嘛。”
“當我晚上起來時,我總會見到他在外面抽煙。我知道他做的一切都是爲了我,而他自己并不開心。”
“你問過他嗎?”
“沒有,我們之間的話題除了酒吧外,其餘的似乎都不見了,我不知道什麽時候變成了這樣,當我意識到的時候我真的很害怕。”
“那你爲何不放手讓他去做他喜歡的事呢?”
“那樣我更怕。我可不想去認領他冰涼的屍體。”
“那你們現在之間的溫度又比屍體暖多少呢?”
豐谷優不再說話了,這時三島快步走了過來,說道。
“你倆别站着了,客人來了,趕緊忙活起來。”
方凡轉身進了吧台圍上圍裙,豐谷優拿着酒單去招呼客人。春味酒吧又響起熟悉的琴聲,歌聲回蕩在酒桌之間,碰上酒杯繼而又向下一桌飄去。
次日天明,方凡和章澤來到溫床。這裏是中海市的三不管地帶,人們稱它叫溫床。金満垛是溫床最大的賭場,據說老闆是台灣人,而這裏則交給了外号一丈青的古爾打理。古爾是這裏公認的賭王,賭術超群,即便他就在對方眼皮子底下做手腳對方都看不出任何破綻,很多人因爲和他賭錢而傾家蕩産,家破人亡,所以他的手上除了錢還有血。
賭場一進門就是一張又長又大的賭桌,綠色的桌面旁站着一位發牌的荷官,章澤盯着荷官看了好半天。方凡說道。
“别看了,她身上什麽線索都沒有。”
“她穿那麽少不會冷嗎?”
“快走吧,情聖。”
現在賭場的人還不多,安保正聚在一堆聊天,其中一人看見章澤後立馬就跑,章澤大喊道。
“别跑。”
其餘的保安擋在章澤面前,不讓他過去。情急之下章澤踩着旁邊的牆飛身越過人牆,方凡緊随其後。那個人剛準備歇一會的時候,結果回頭一看看見章澤正擡腳向他踢來,半秒之後那人就被章澤踢飛出去了。
“别打,别打。”
“你再跑啊。”
“我這不是習慣了麽。”
章澤快速擡手比劃了一下,那人趕緊縮了下頭。
“下次再跑就沒這麽簡單了。”
這時方凡也跑了過來,看着地上那人說道。
“他是什麽人?”
章澤整理下衣服,說道。
“之前和我借過錢,結果跑路了,上次教訓過一次。”
那人站起來委屈巴巴的說道。
“錢我都已經還給你了。”
章澤又擡起胳膊準備打,方凡趕緊攔住對那人說道。
“兄弟,我們來這不是找你麻煩的,我們來找個人。”
那人敏感的後退幾步,問道。
“誰啊?”
方凡從口袋裏拿出一張畫像,這是按照勁秋所描述的樣子畫出來的。那人看看畫像說道。
“好像有點印象,前些天我還在這裏見過他。但他似乎輸了不少錢,有段時間沒來過了。”
“他和賭場借過錢嗎?”
“好像是借過。”
“那負責放紅的是誰?”
“當然是古哥啊。”
“帶我們去見他。”
說罷,方凡拿出幾張鈔票塞給那人,那人随即就眉開眼笑的說道。
“沒問題,我帶你們去。”
幾人來到二樓一間包廂,那人說道。
“古哥就在裏面,你們進去吧。”
方凡和章澤推門而入,屋中有一張大桌子荷官站在桌旁,古爾坐在她對面正專心的摸着牌。紙牌背扣在桌上,古爾用手指摸着牌面,當他将紙牌翻轉過來時得意的笑了。章澤小聲說道。
“這也太扯了吧。”
“噓。”
當古爾将桌面上最後一張牌也翻過來時,說道。
“既然來了就坐吧。”
章澤看了看發牌的荷官注意到說話的并不是她,那這個女聲是從哪發出來的。緊接着又是那個女聲。
“聽不懂嗎?”
這時二人才注意到說話的是古爾,方凡說道。
“想必您就是賭王古爾,有件事”
“慢,坐下來陪我賭一把,如果赢了,我就繼續聽你們說完。否則免談。”
“天底下都知道您的賭術一流,我和您賭簡直是以卵擊石。”
“試試總可以吧?”
方凡找個位置坐下,章澤則站在一旁,他這次明白爲什麽古爾的外号叫做一丈青了,就這股娘們唧唧的勁兒是真膈應人。荷官給方凡和古爾各發了一張牌。古爾說道。
“很簡單,比大小。”
方凡很快将牌翻了過來,是張黑桃A。古爾笑了下,然後搓了搓手,也将牌翻了過來。結果讓所有人目瞪口呆,他翻過來的居然也是張黑桃A。章澤指着古爾的牌說道。
“你出老千。”
古爾捏着蘭花指将兩鬓的頭發梳在耳後,說道。
“還不知道是誰出千呢。”
“你還狡辯,剛剛是方凡先翻開的,後來才是你,那肯定是你出千啊。”
古爾冷笑一聲,說道。
“那再把牌翻過來看看。”
說着古爾将牌翻了過來,紙牌背後的顔色和牌堆裏的一模一樣,當方凡翻過來時紙牌背後的顔色居然變成了其他顔色。方凡和章澤一驚,說道。
“賭王果然名不虛傳,厲害厲害,我們走。”
章澤說道。
“不問了?”
“有言在先,願賭服輸。”
方凡和章澤向門口走去,突然古爾發出一陣尖利的笑聲,說道。
“站住。”
二人停下腳步,古爾接着說道。
“好一個願賭服輸。我喜歡你們兩個人,說說你們的來意吧。”
方凡嘴角微揚,轉身拿出畫像,說道。
“我們想找這個人。”
古爾看了看畫像,說道。
“你們找他什麽事?”
“想請他幫我們解決點小麻煩。”
“殺雞焉用宰牛刀,我也可以替二位擺平你們的麻煩啊。”
章澤的急脾氣上來了,說道。
“你知道就說知道,不知道就說不知道,哪那麽多廢話啊。”
突然古爾眼中閃過一道寒光,說道。
“還沒人敢和我這麽說話。”
話音剛落,古爾随手甩出一張紙牌,章澤側身閃過但衣服還是被劃出了一道長長的口子。章澤準備上前開打,方凡攔住說道。
“住手,是你失言在先,怪不得人家。”
古爾走到方凡身邊,将胳膊搭在方凡肩膀上,一陣濃烈的香水味鑽進了方凡的鼻子。古爾說道。
“還是這位兄弟明事理,既然你們找他那我就告訴你們好了。他每逢單日子都會來這裏賭錢,輸了就來找我借錢,每次借到一定數額後就不借了。然後他會消失一段時間,再在單日子來賭錢。”
“還挺有原則啊。”
章澤看了看手機,說道。
“老方今天就是單日子。”
古爾看了看牆上的鍾表,說道。
“嗯,他估計快來了。”
“那就不打擾了,我們去外面等他。”
“好。”
說罷,古爾千嬌百媚的看了方凡一眼,方凡頓時全身一激靈。賭場的人逐漸多了起來,賭錢從不分早晚,而且賭場的燈常年亮着,更不會透進一絲陽光,爲的就是讓賭錢的人忘記時間。這裏提供你所能想到的各種免費服務,爲的也是将賭徒們留在這裏。
方凡和章澤在各個賭桌旁邊來回走動着,這時保安突然整整齊齊的在門口列成兩排,門一打開的時候一個帶着墨鏡,身穿粗布長衫的男人走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