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三人,嚴格來講,也和世家有千絲萬縷的關系。
杜如晦出身京兆杜氏。
城南韋杜,去天尺五。可見京兆杜氏雖然沒有列入五姓七望之列,但也是大唐最鼎盛的世家大族之一。房玄齡的妻子盧氏,乃是範陽盧家的女兒,至于長孫無忌,則更簡單,本人就是關隴世家名義上的領袖。
如今,自己這位陛下,對王家下手,他心中滋味很是有些複雜。
當然,這還是他們不知道李世民想要徹底清掃世家的心思,還以爲王家做得太過,讓陛下心生不滿,想要打壓這些世家呢,不然他們會有什麽反應,都未可知。
就在三個人心思複雜,各自沉思的時候,王子安已經樂呵呵地翹起了二郎腿,提起茶壺,自顧自給自己滿上。
“什麽叫來不及啊?你還想幹啥啊?你不會以爲我們那位陛下真會傻乎乎地把王家的那些人都給扣下吧?”
李世民:……
房玄齡和長孫無忌也不由無語。
不想把人都扣下,我們來找你幹什麽啊,貪圖喝幾口你們家的白開水嗎?
“這不是簡單的扣人放人的問題,陛下前腳扣下人,若是二腳就被迫放人……”
杜如晦忍不住眉頭緊蹙,有些不滿地瞥了一眼房玄齡和長孫無忌,陛下一時糊塗,你們兩個也跟着糊塗嗎?
“即便是放人,也決不能是明天——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杜如晦此言一出,李世民、房玄齡和長孫無忌三人也連連點頭。
王子安樂呵呵地點了點頭。
“那還不簡單啊,你們就拖着呗——至于,讓哪個部門審訊,很重要嗎?别管誰審訊,至少他們一個擾亂市場,欺行霸市的罪名是跑不了的,如今陛下已經插手,事情鬧大了,就算是他們自己人負責這個案子,能說放就放?”
說到這裏,王子安挑了挑好看的眉毛,意味深長地道。
“跟他們打什麽官司啊?他們明天不知準備逼宮嗎?那就遂了他們的心意,讓他們先樂呵幾天呗,反正又不可能指望着這點事能把王家的人真怎麽樣——凡事得以理服人,講求證據,我們那位陛下,與其糾結這個,還不如好好地查查那件販賣人口案……”
王子安此言一出,李世民臉上不由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杜如晦、房玄齡和長孫無忌三人,也不由暗暗點頭。
暫時避讓,一點破面,也未嘗不是一個辦法。
幾個人,正在說話間,老管家顧忠忽然求見。
見李世民、杜如晦、房玄齡和長孫無忌幾個客人在,欲言又止。
王子安笑着擺了擺手。
“說吧,都是自己人——”
顧忠這才低聲道。
“侯爺,您叮囑的那幾處産業已經成功拿下……”
王子安一聽,臉上頓時露出開心的笑容,給顧忠當場比了一個大拇指。
“幹得漂亮——”
顧忠見自家侯爺滿意,也不由心中高興,笑的見牙不見眼,一臉褶子險些堆成了菊花,在那裏弓着身子行禮。
“老奴不敢居功,一切都是侯爺的安排……”
這老家夥,還學會拍馬屁了。
王子安滿意地哈哈大笑。
“行了,少不了你們的賞賜,告訴手下的幾位管事,裏面的管事可以不要,但是裏面做工的人手,務必盡量留下——告訴,他們如果肯簽署最長年限的做工協議,工錢翻倍,若是幹的好,逢年過節還可以有獎勵……”
說到這裏,王子安頓了頓,補充了一句。
“吩咐下去,以後,凡是和我們簽署正式做工協議的,子女都可以在我們的學校裏免費讀書三年,表現優秀的,還可以有獎學金……”
顧忠聽得連連點頭,興高采烈地下去安排了。
等王子安回過頭來,才發現,李世民、杜如晦、房玄齡和長孫無忌等人,都目光驚異地看着自己。看得他都快有些心虛了,下意識地抹了一把自己的鼻子。
“怎麽了,我臉上有花?”
“不是,子安,你要興辦私學?”
李世民忍不住放下茶杯,目光炯炯地看着他。
王子安這才醒過神來,沒好氣地放下茶杯。
“我還以爲怎麽了呢,原來你們說的是這個啊——對,反正我的錢多得也沒處花,随便辦幾處學校玩玩呗,再說,一隻羊也是放,一群羊也是放,這段時間,晚上沒啥事幹,憋得我教材都快編好了……”
一提起這個,王子安就忍不住欲哭無淚啊。
大唐啥都好,環境好,空氣好,吃的好,穿的好,住的也好,平時還有一群戲精小可愛天天跑過來給自己演戲,就是這漫漫長夜,實在有點不好打發啊。
沒手機,沒電腦,沒網絡,關鍵是穿越眼看都半年了,連個老婆都沒有——身體偏偏還棒得不得了!
害得自己好久都沒敢吃鹿肉了。
李義府那幾個蠢材雖然已經寫得足夠快了,但是一天更新一萬字都還不夠看,上官儀那個夯貨就更不用指望了,寫得半文不白不說,還三天都更不一章,這種人,你還能指望他會幹點啥!
還能怎麽辦啊?
逼得自己大晚上的熬夜編教材,也是沒誰了!
不過還好,這一次順便從王家手中淘來了幾處産業,相信很快,自己以後的夜生活就能變得豐富多彩了。
一想到這個,王子安的心情頓時就又好了許多。
“你竟然還編寫了教材!”
李世民一聽,眼睛頓時就亮了。
“快,快,快拿出來,讓我們幾個看看——”
瞧着這貨猴急的樣子,王子安不由心中好笑,故意逗他道。
“你不好好做你的生意,瞎湊什麽熱鬧——你能看懂嗎?這都是我們讀書人的事……”
李世民:……
我踏馬——
見自家陛下再次吃癟,杜如晦、房玄齡和長孫無忌不由心中憋笑。
自家這個陛下,平日裏英明神武,到了這裏,結果被這小子給整得毫無脾氣,這要是傳出去,也算是一大奇事,不知道要驚掉多少人的眼睛了。
王子安說是這麽說,不過還是回頭讓人去書房把自己新晉才編寫的幾本教材拿了出來。
“你還是看看這本吧,其他幾本我覺得就你現在這點水平,估計看不懂……”
說着,王子安把上頭寫着語文的那一本教材遞給了李世民。
李世民:……
我在你這裏還翻不了身了是吧!
不過,在這臭小子面前,自己還真硬氣不起來。他那一肚子亂七八糟的學問,也不知道是怎麽學來的,真要是說起來,自己還真是不如他。
憋氣!
他伸手接過來,隻是翻看了一頁,嘴角就忍不住抽搐起來。
真不要臉啊!
開篇一首詩。
《春曉》
“春眠不覺曉,處處聞啼鳥。夜來風雨聲,花落知多少?”
再看,又是一首詩。
《早春》
“天街小雨潤如酥,草色遙看近卻無。最是一年春好處,絕勝煙柳滿皇都。”
再翻,再翻,一連幾首詩,都是這貨自己的詩!
好吧,你這幾首詩,是寫得很好,很經典,足以傳世,但你自己把自己寫得詩編進教材裏去,是不是有點騷啊……
此時,杜如晦、房玄齡和長孫無忌也都看到了這本新鮮出爐的教材,也一個個被王子安的操作秀得頭皮發麻,心中古怪,卻又不知道該如何吐槽。
沒辦法,人家寫得是真好!
“子安,你這些彎彎曲曲的符号是什麽?”
很快,幾個人就發現了這本課本的不同之處,房玄齡不由眉頭微蹙,指着詩行上面的字符,一臉疑惑地問道。
“我怎麽瞧着,跟西域大食那邊的文字有幾分相似?”
“喲呵,老房,不錯啊,想不到你個賬房,竟然還知道大食那邊的文字……”
王子安有些意外地看了看房玄齡,拍了拍他的肩膀,一臉的贊歎。
房玄齡:……
我能理解成是你在誇我嗎?
“不過,不全對——”
王子安樂呵呵地搖了搖頭。
“這是我——咳,我師門根據西域文字創造出來的二十六個全新字母,我們把它叫做拼音,這二十六個字母,經過不同的排列組合,共同拼讀這些漢字的讀音……”
說到這裏,王子安回到自己的座位上,翹着二趟腿,語氣輕松地道。
“有了這玩意兒,識字就太簡單了,這麽跟你們說吧,哪怕是一個從未蒙學的稚童,隻要學會了這個,就能通讀下來所有的文……”
王子安話沒說完,幾個人就齊齊地倒吸了一口涼氣。
“此言當真!”
李世民有些忘形地一把抓住王子安的肩膀,眼神狂熱。
杜如晦、房玄齡和長孫無忌等人,也好不到哪裏去,一個個目光震撼地看着王子安。
現在讀書,最困難的是什麽?
當然是識字!
而有了這個……
王子安一臉嫌棄地把李世民的大手扒拉開。
穿越半年了,也受不了大唐這些男人們動不動就拉拉扯扯的壞習慣。
“什麽當真不當真的,這麽點小玩意兒,我值當得騙你們?若不是我自己閑的無聊,又懶得手把手的調教我那個小徒弟讀書,你以爲我會編這個……”
幾個人齊齊無語,心中都不知道該如何吐槽。
這種足以震撼整個士林,甚至足以改變整個讀書人現狀的寶貝,就是因爲你無聊,就是因爲你懶得手把手教徒弟,所以才編的?
“長安侯,不知道這個——拼音,到底怎麽用?”
杜如晦深吸了一口氣,勉強平複了一下心中的激動,出聲問道。
這裏,明面上的身份就他最高,就他問最爲合适。
果然,他出口一問,王子安神色頓時認真起來,當即讓人拿過來紙筆,笑呵呵地給他當場講解起來。
“……你看這二十六個字母,又分别組合成23個聲母,24個韻母2,以及16個整體認讀音節,比如這個春字,有了拼音,我們就可以把它讀作……”
王子安一邊講解,一邊示範了幾個。
幾個人聽得聚精會神,眼神越來越火熱。
“這個拼音确實是個好東西,比直音法和反切法好用多了!不知道這種拼音,您打不打算外傳?”
房玄齡不由深吸了一口氣,轉頭看着王子安,神色激動地問道。
決定,哪怕長安侯不同意,自己也得把這種學問給傳出去,哪怕回頭自己給他負荊請罪也在所不辭!
這一刻,房玄齡心中激蕩着一種爲天下人謀福利,赴湯蹈火在所不辭的神聖感。
“咋地啊,瞧你這架勢,我要是說個不外傳,你是不是也得背着我把這玩意兒傳出去啊——”
啊,這——
忽然間,被戳穿了心思,房玄齡不由大爲尴尬,幹笑着沖王子安拱了拱手。
“侯爺高風亮節,胸襟似海,自然不會阻止的,對吧?”
說完,神情緊張地看着王子安。
那可憐巴巴的小眼神,差點把王子安直接給惹笑了。
“行了,不會拍馬屁就别拍了,瞧你這詞彙匮乏的樣子——沒事多讀點書,下次争取給我寫一篇不少于八百字的贊美文章來……”
王子安笑呵呵地調侃道。
房玄齡聞言,頓時認真地點了點頭。
“侯爺,放心,我回去就寫,一定字斟句酌,讓你滿意……”
王子安:……
不是,我開個玩笑而已,你搞這麽認真幹嘛?
見李世民和杜如晦等人,也眼巴巴地看着自己,王子安都不知道該怎麽吐槽了。
“行了,别在我這裏耍寶了,這寫都寫出來了,還能不讓你們外傳了,反正也不是什麽了不起的學問,愛傳就傳,你們随意就好——
“長安侯,您可知道,您這個一出世,對天下讀書人意味着什麽?”
王子安心中,我比你們知道多了!
不過卻随意地擺了擺手,懶洋洋地道。
“瞎激動什麽,這玩意兒,也沒啥稀奇的,我就是拿過來給小孩子們認字用的,又不是什麽高深的學問——”
房玄齡一聽,當場就不認了。
“長安侯,你這麽說可就不對了,你可知道,但就這認字,就難住了多少人?有了您提供的這種拼音,學文識字,将再也不是一件難事,隻要有心,哪怕是普通人,也能變得識文斷字——對一個人來講,識字和不識字,你可知道,意味着什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