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話還沒說完,就被自家姐姐一把給拉身後去了。
看着這個至今還沒搞明白狀況的傻妹妹,李芷珊一臉的無語。更無語的,她竟然還在這個時候喊自己姐姐……
她有些心虛地環視了一下四周,發現王子安好像沒聽到,這才稍稍松了口氣。
不然今天丢臉可丢大了。
“别問了——”
李芷珊拉了一把還在試圖掙脫自己手掌的妹妹,心情有些複雜地道。
“我們輸了——”
王子安聞言,不由呵呵一笑,輕快地拍了拍手。
“我這篇愛蓮說,共計一百一十九字,加上題目的話,是一百二十字——算了,看在和李兄投緣的份上,題目我給你抹去,我們就按一百一十九字算,一字千金的話,就是十一萬九千金——”
說到這裏,他頗爲大氣的揮了揮手。
“誰讓我和兄台一見如故呢,這樣吧,反正我也不差錢,這九千金的零頭我也給你抹了去,你們隻需要出十一萬金就算是完成賭注……”
瞬間就由高風亮節,出淤泥而不染的花中君子,變成了滿身銅臭的商人嘴臉。
轉變的速度之快,讓大家都有些不太适應了。
想要說點什麽,卻又無話可說。
還想怎麽樣啊。
這本來就是個賭局,更何況,人家已經視金錢如糞土的給你免去了一萬多金的巨款啊,通身上下都寫滿了厚道二字。
就連做裁判的歐陽詢都不由目瞪口呆,原以爲隻是年輕人之間的意氣之争,沒想到竟然賭這麽大,而且瞧着王子安這架勢,這是要當真啊。
自己這裁判當的——
想到這裏,他再也顧不上欣賞手上的文章,急忙沖王子安拱了拱手。
“咳,王小友,這個賭局不過玩笑而已,就不要較真了吧——”
王子安一聽,一臉詫異地看着歐陽詢,好像歐陽詢說出了什麽罪大惡極的話一般。
“老先生何出此言?難道忘了聖人的教訓了嗎?所謂言必信,行必果,男子漢大丈夫,自當重然守諾。你說這些,豈不是看不起這位李兄——”
說到這裏,他大步走到李芷珊面前,一把攬住了有些不知所措的李芷珊肩膀,扭頭看着有些進退不得的歐陽詢。
“其實,這要說起來,有歐陽前輩出面,這賭局作廢也無不可。隻是金錢事小,名節事大,我和李兄一見如故,我豈能因爲區區十幾萬金的小事,就坐視李兄落個不守然諾的惡名——”
王子安一邊說着,一邊裝模作樣地歎了一口氣。
開什麽玩笑,怎麽可能作廢。
作廢了我怎麽逗樂子啊。
錢不錢的無所謂,這兩丫頭,最起碼得弄回去給自己當幾天婢女,這叫小懲大誡。
歐陽詢:……
竟然無言以對。
最糟糕的是,看熱鬧的不怕事大,人群中一聽歐陽詢想要讓王子安放棄賭注,頓時就有不少人在起哄。
“願賭服輸——”
“玩不起别玩——”
“就是,就是,人家長安候當時反複退讓,不肯賭,是你們主動逼着人家賭的,現在又反悔,還有沒有點做人的原則了——”
“就是是,就是,憑什麽賭局作廢啊,你們要是萬一赢了,你們會放人家一馬嗎——”
“就是,就是,不要欺負老實人——”
“敢情你們隻能赢,不能輸啊——”
“……”
聽着周圍此起彼伏的議論和叫喊,李芷珊的臉蛋漲紅,恨不得挖條地縫鑽進去。
“别說了,願賭服輸,我們代國公府向來言出必行,豈會失信于人。這個賭注,我們認!”
“可,可我們家好像沒這麽多錢……”
她話音未落,還帶着幾分嬰兒肥的李芷若就忍不住有些心虛地扯了扯她的袖子。此時,李芷若心中後悔的要死。
自己好端端的惹這個可惡的小賊作甚。
見她們姐妹倆嘀嘀咕咕的說話,王子安也不催促,隻是笑眯眯地看着她們兩個。
代國公?
哎呀,原來是李靖家的兩個寶貝女兒啊。
真好,真好,好得很啊!
這不是剛想瞌睡就有人送枕頭嗎?
這也不用小懲大誡了,直接扣人就完事了啊!
想到這裏,他不由嘴角微微上翹,面上露出開心的笑容。看着李芷珊和李芷若姐妹倆,跟看兩個大寶貝似的。
有這麽兩個寶貝在手,還怕薛仁貴不能拜入李靖門下學兵法嗎?
啧啧——
見王子安盯着自己和姐姐上下打量,李芷若還以爲這可惡的小賊在打上門壞主意,心中又羞又急,又隐隐有些害怕。
歐陽詢老先生真是有點坐蠟了。
這個結局他其實也完全沒有料到。
當初小丫頭讓他當裁判,他也沒有多想,覺得随便看看這位傳說中的長安侯到底有多少水準也挺好。
至于賭局?
他了解兩個丫頭的心性,不過是看不過王子安對自己老師王珪不敬,想要教訓教訓他而已。
有自己在這裏,隻要事後,王子安認個錯,這事就算過去了。
兩位小姑娘出一口氣,王珪老友得一個體面,就算是王子安得個教訓,對年輕人來講,也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可,哪裏會想到這一出?
王子安竟然真的寫出了遠超王珪作品的文章。
文章雖短,但立意高遠,讀起來如凜然君子。自己就算是昧着良心,也說不出不如王珪的話來。真要是說了,自己這張老臉還要不要了?
但就這麽看着兩個晚輩輸了,又心中過意不去。
想到這裏,他苦笑着沖王子安拱了拱手。
“長安侯,此事,是老夫魯莽了,不如這樣,這個賭局算是老夫的,十一萬金,由老夫來出,如何?”
如何?
當然是不如何了!
我王子安差那十一萬金嗎?
咳咳,好吧,好像也差。
但問題的關鍵是,我想給我徒弟找個兵法老師啊。
“啊,這——不合适吧?其實我真不差錢,誰不知道我的煤炭商行和化妝品店日進鬥金啊?要不我們這賭局就當沒有,您看行嗎?”
歐陽詢:……
他一時之間都不知道該如何接話。
王子安心中暗樂,就這段位還來壞我的事。
這要是換了李世民和程咬金這兩個死不要臉的,肯定會打蛇上棍,當場就點頭答應了。
果然,君子可以欺之以方啊。
“做人不能這樣——”
“這不是倚老賣老,故意讓人家長安候難做嗎?”
“輸不起就明說呗,還搞這些,真的是……”
“……”
歐陽詢老爺子好了一輩子面子了,這會兒被圍觀的看客給擠兌的老臉通紅,恨不得原地消失。
“多謝歐陽爺爺的好意,這個賭注,我們自己認了——”
李芷珊緊緊地抿着嘴唇,有些認命地看着王子安。
王子安不由哈哈一笑。
“我其實不過是和李兄開個玩笑,不過爲了成全李兄的名聲,就不得不先委屈李兄幾天,爲我做幾天小厮了——”
歐陽詢和幾位老友:……
“姐——借他一個狗膽,他也不敢對你不敬,大哥,你放心,我回家就算拼着被母親責打一頓,也會給這個小賊湊夠十萬金的……”
李芷若剛想喊姐,但一想到自家姐姐會被這狗賊帶走當小厮,就非常機靈地改口了。
決不能暴露自家姐姐男扮女裝的身份,免得王子安那狗賊對姐姐圖謀不軌。
歡喜喜逛街,悲戚戚回家。
還帶着幾分嬰兒肥的李芷若姑娘,眼睜睜地看着自家姐姐被王子安那狗賊帶走了,急得小嘴一撇,哇就哭了。
一溜小跑回家找了。
而且順手把王子安剛寫的文章拿跑了。
一字千金啊,拿親姐姐換的——
歐陽詢和幾位老友,面面相觑,有些無奈地歎了一口氣。
怎麽辦?
去給你人家李藥師說說情況吧——
唉,好好的逛自己的街,或者勾欄聽曲不好嗎?
給人做什麽裁判!
出門的時候,還是兩人,回來的時候,直接變成三個了。
啧——
完美。
“真是完美啊——”
王家琉璃商行,董向東滿臉沉醉地看着手中的琉璃。
有一說一,雖然這次王家幾乎掏空了家底,才換來眼前的這一批貨物,但是真的是值了。尤其是那幾個西域胡商被陛下抓起來之後,那就更值了。
自己手中的這一批,那就成了絕品。
不用忙着往外地運了,有那個功夫,在長安賣不好嗎?
名利雙收。
借着這一波,徹底坐實大唐第一琉璃商行的名号。
嗯,家主已經答應了,隻要渡過眼前的這一場風波,明年春闱過後,就安排自家兒子出仕。自己辛辛苦苦爲王家忙活了一輩子,也總算是熬出頭了。
他這裏正抱着一個琉璃制品,對着陽光,反複欣賞呢。
忽然見一個小厮,連滾帶爬地沖了進來。
他不由眉頭一皺,下意識地雙手護住手中的琉璃,神色不快地呵斥道。
“狗東西,告訴過你多少次了,來這裏,要謹小慎微,要是不小心弄打了一件,就算是拆了你的骨頭都賠不起——”
沖進來的小厮連忙站住,連連打躬告罪。
董向東原本還想再呵斥幾句,然而小厮開口的第一句話,就讓他臉色大變,猛地站起身來。
“三叔的,大事不好了,市面上忽然出現了大批的琉璃。我剛才看到,他們趕着一車一車的琉璃,在沿街叫賣,還有人四處聯系琉璃商行,說是批發有優惠,我看過了,那些琉璃,絲毫不比我們店裏的這些遜色,甚至個别的比我們這些都要出彩一些……”
說是小厮,其實是董向東大哥家的兒子,跟着自己做事也有幾年了。而且頗有天分,在琉璃這一塊上,也算是半個行家。
所以,董向東心中震撼,不敢置信地一把拽過面前的侄子,失聲問道。
“這怎麽可能?琉璃又不是什麽臭魚爛蝦,怎麽可能會一車一車的!”
他雖然相信侄子的眼光,但還是忍不住渾身顫抖,不敢相信這是真的。
自己做這一行,足足有四十多年了,從未曾聽說過,琉璃能一車一車的,就算是最劣質的琉璃都不可能。
“你莫不是得了失心瘋,在這裏信口開河……”
小厮咽了口吐沫,壓低聲音道。
“三叔,真的,恐怕王家很快就會得到這個消息——我們快走吧,不然……”
說到這裏,他眼中不由閃過一絲驚恐。
他雖然不知道外面的琉璃到底是從哪裏來的,卻知道,王家完了。
前後兩批琉璃,幾乎已經掏空了整個王家。
甚至都抵押借貸了一部分資産。
不出這一檔子事,王家還能安然無恙,可出了這檔子事,王家這座龐然大物,恐怕很快就會發生雪崩般的連鎖反應。
作爲王家琉璃商行的負責人,恐怕第一個就要倒黴。
董向東不由渾身戰栗,好一會才勉強穩住心神。
二話不說,當即匆匆地收拾了一下店裏的金銀細軟,拉着自己的侄子,直接落荒而逃。
必須馬上回家,帶着家人遠走高飛!
王家的心性他再清楚不過。
如果不逃,恐怕自己爺倆馬上就要死無葬身之地。
王家。
王俨正坐在書房裏,嘴角含笑地看着手中的報紙。
士林新語。
由如今自家最出名的當世大儒王珪挂名編撰的報紙,士林新語。
上面的道德文章自然不必說了,由王珪坐鎮,有其餘世家幫襯,都是一等一的文章,他相信,這份報紙一出,絕對能在長安占據一席之地。
甚至在士林之中,力壓大唐晚報一籌。
至于,至于在那些販夫走卒中的影響。他其實心裏清楚,是挺重要,但其實也沒想象中的重要。一些泥腿子而已,需要的時候時粉飾,不需要的什麽,屁也不是。
能掌握住士林的話語權,就足夠了。
這個時代,終究還是自己這些士大夫的時代。
最讓他滿意的是,最後的那篇關于王家和王子安之間矛盾的文章,這可是他讓人精心炮制的。
販賣人口,殘害無辜,名聲實在是太惡劣。
怎麽辦?
都按到王子安那狗賊頭上就好。
問就是王子安栽贓陷害。
證據?
王家什麽時候需要過證據,王家就是最大的證據。
更何況,外面那些愚夫愚婦,都不過是一些先入爲主的蠢貨,隻要大唐晚報今天不能發行,自己士林新語上講的就是真理。
就算他王子安巧舌如簧,也遲了。
至于,宮裏那位陛下會不會記恨?
開玩笑,他需要記恨的事情還差這一件嗎?
到時候,還不得乖乖地捏着鼻子認了。
想到這裏,王俨嘴角上挑,不由露出一絲嘲諷的笑容。
這天下,可不是他李家一家的天下!
“家主,三公子那邊讓人傳話,說是想要截留一批百煉鋼,爲家裏的護衛更換裝備……”
王忠口中的護衛,其實就是王家的私軍,不過大唐立國之後,大家不再那麽叫了,而是換了一個好聽些的名字。
護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