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回到新希望号剛剛離開時。
“也不知道,那個星球的人會怎樣。”盧飛單手拄着臉,還在回味自己作爲星球大統領的日子。
張繼搖搖頭,說:“螞蟻窩被踩了一腳,不會有任何螞蟻擡頭向上看,它們隻是會疑惑,然後默默地重新把窩建好。”
“哎……”盧飛歎了一口氣,“對了老大,當初我的競選基金是怎麽支付的啊,聽說是很大一筆錢啊!”
高逸蹲在那三枚精神污染炸彈跟前,說道:“我讓你嫂子幫忙捏了十萬噸純鐵給他們,按照他們星球的彙率,相當于十萬噸黃金吧。”
捏了,十萬噸……
衆人立刻同時看着那個坐在通訊官位置上的優雅女性,回憶起她能夠輕松将物質捏爆成光子的事實。那想必将物質捏成鐵,也并不難吧,畢竟那可是區區核聚變的最終物質而已。
“說起來,這個星球很缺鐵啊,我幾乎就沒見過多少鐵器。”盧飛說。
“這個星球本身就是牧星人用一些破碎的小行星造出來的,隻有中心是鐵核,周圍幾乎沒有多少鐵礦。”高逸說。
“原來是這樣啊,這簡直,就好像是養了個螞蟻城堡一樣嘛。”盧飛說。
張繼看向星薇,說道:“嫂子,你說在宇宙主宰眼中,我們是不是也如同螞蟻城堡裏的螞蟻?”
星薇恬淡一笑,說:“稍微強點。”
“稍微……啊。”張繼苦笑着搖搖頭,沒再問下去。
“那麽,接下來,我們去哪?”盧飛問道。
“這附近有兩個選項,拜訪一位孤獨的掘墓人,或者去死星。”高逸說。
“有什麽區别嗎?”盧飛問。
“掘墓人是我朋友,我們約好每次重生都來找他,沒有危險;死星,如果運氣好,我們隻要炸了對方首都就可以。如果運氣不好,我們可能需要一場漫長的談判過程。”高逸說。
“老大在用非常平和的聲音說出非常殘忍的話題。”盧飛說。
“衆生皆苦。”高逸說,“死亡是解脫,也是一種仁慈。”
“你不能因爲你活夠了,就把死亡當作一種恩賜。”安東突然開口。
高逸一愣,回頭看了一眼安東,安東毫不畏懼地瞪着高逸。于是高逸點點頭,說:“你說的對,那我們就談判。”
然後,高逸回過頭去,繼續擺弄那幾顆炸彈。
【】
飛船回到天宮,衆人各自散去。高逸回到自己的房間,将精神污染炸彈擺放在他的格子間裏。
又傳來敲門聲。
“進來。”高逸說。
門開,還是安東。
“艦長。”安東開口。
“坐吧。”高逸伸手,指了指寬大的沙發。
安東走過去,卻并未坐下,而是看着高逸。
“抱歉艦長,我并非是有意質疑你的權威,我知道在隊伍之中,我的這種行爲并不妥當甚至非常危險,我們身爲下屬必須嚴格服從命令。但是作爲小隊的一員,我認爲非常有必要說,我強烈認爲,您不能再這樣下去了。
“我并不在意您對生命的漠視,我甚至可以贊同在這宇宙之中除了地球沒有任何生命值得拯救,但是我認爲您對死亡的渴望已經超過了拯救地球的渴望!而這種渴望,将會把您和我們整個小隊拖入到危險的境地之中。”
“張繼不敢質疑你,盧飛是個白癡,嘟喵有自己的打算,小六身爲金屬生命,不能理解我們生命的意義。此時此刻,如果我再不站出來,我認爲我們很快就會葬身在這個宇宙的某個角落!”
安東的語速并不快,他的中文也并不如何标準,但是他的每一個字發音都非常清晰,而且堅定,一如他的形象一般。
“是的,我知道。”高逸說。
“你不知道!”
“我真知道。”高逸說,“我甚至創造出一個精神分裂的自己的來提醒我此時的精神狀态。”
坐在床邊的白色長發小女孩對安東揮揮手,可惜,安東根本看不見她,并且此時他更加擔憂高逸的精神狀态了。
高逸繼續說道:“我能夠理解你們對死亡的擔憂,這就是爲什麽我們在接下來的行程之中,會去死星。我們會去那邊獲取一項技術,一項保證你們在死後也能複活的技術。”
“死後複活的技術?”安東看着高逸。
“是的,和我的重生方式不同,這項技術又安全又有效,可以保證我們在意外死後能夠無損重生。”高逸說。
“所以,一切真的都在你的計劃之中?”安東說。
“并不都在,但是你會來找我,我早就知道。而這一次的行程,也是針對你來找我而安排的,專門用來安撫你的情緒的。”高逸一邊說着,一邊遞給安東一個杯子,杯子裏面彌散着酒氣,一種很醇厚的濃香。
安東伸手接過,高逸伸出自己的杯子,倆人輕輕碰了一下。
“在所有人中,你的話最少,但是你思考最多。你可以是我最堅定的支持者,也可以是我最強烈的反對者,所以你的存在至關重要。這能有效防止我犯下錯誤,當從死星回來,我希望你能滿意。”高逸說。
安東說:“艦長,我知道你對未來有自己的安排,但是,你真的打算将一切都自己背負嗎?你真的打算什麽都不告訴我們嗎?”
高逸看了一眼杯子裏的冰塊,說:“你想聽真話嗎?”
安東盯着高逸,目光在那一瞬間,竟有些猶疑,他并不确定高逸這番話是什麽意思。什麽叫‘你想聽真話嗎?’無論是誰來這裏的目的自然都不是爲了聽假話的。可,如果真話,會很傷人呢?
安東點點頭,高逸靠近他耳邊,低聲說了一句什麽。刹那之間,安東瞪大了眼睛,他的身體先是一陣僵硬,然後滿臉的不可置信,他低頭看了看自己雙手,然後又猛的擡起頭看了看高逸。
“這不可能。”安東說。
“這是真的,騙人需要掩飾,這很麻煩,而且完全沒必要。”高逸說。
安東原本筆挺的身體,似乎有些難以支持,他安靜地想了幾分鍾,當他再次擡頭的時候,眼神已經恢複了堅定。
“我相信你。”安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