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霁在罩内，齊煜在罩外。

十字紋下面罩後揭開的面容，暗色的夜光下，齊煜也能将每一片看得很清楚。

柔弱的黑發，秀氣的眼神，分明是齊霁的面孔。當然最顯眼的是他那秀氣的幼眉，被一道口子完全截斷。

齊霁整個人的面色，跟齊煜以前見到的完全不同。

果然是出事了！

齊煜眼裏還有些平靜，心裏已經波瀾洶湧。

是希斯？還是那些幫兇？

齊煜不知道。

小家夥的眼神悲憫而倔犟裏，充滿的是哀傷的顔色。

不同于齊煜亦步亦趨，小心翼翼。

齊霁大踏步地步入那透明羽罩，手裏仿佛揮舞着暗色無形的絲線，不時地讓那些裂頭鹮墊在齊煜腳下，正常行走。

有時候齊煜踏空，還能感覺到腳下滑滑扭扭的感覺，雖然看不見，但是明顯的那種感覺讓齊煜知道是七腮溺鳗也在幫助自己前進。

腳步到達圓罩外側。

兩人一寸之分。

齊霁已經重新帶上了面甲。

手上一揮，片片白色的羽翼籠罩住齊煜，讓其一沒而入，進入透明羽罩順利的程度，比齊煜想的還要容易。

“你沒事吧？”齊煜索性放了開來，直奔主題。至于小家夥的母親席思女王大人，根本沒見到。

“你還沒明白嘛？父親大人。”

冷冷，又有些哀傷的腔調，齊霁再三強調的東西，讓齊煜怪異至極摸不着頭腦。

到底咋回事？

齊煜還沒細想清楚。轟隆一聲！巨大的水花已經在齊煜面前炸開！

有什麽東西伴随着水花噴湧而起！

沖天的腥臭和烏黑的污油，并沒有粘上齊煜半點。

小家夥隻是揮了揮羽甲，那些東西就一幹二淨。

隻是齊煜看着眼前升起的東西，眼睛都直了！

眼前的東西，他一點都不陌生。

大塊大塊的黑色油污從那一大團雜亂如麻的東西上灑落。

但憑着那些淩厲的羽翼，厚重的爪喙，紅色黯淡的光芒，齊煜要是還認不出這是誰，那他就真傻逼了。

“希斯.......”

她怎麽會在這裏？！

齊煜心裏如閃驚雷！

在這裏見到她是意料中事，但跟齊霁和艾特的反常，就不一樣了。

“母親.......”

瘦削的身影在齊煜面前跪下，趴在那團甲物上，傳出喃喃的細聲。

透明的羽甲範圍變得更大。完全襯托出罩内的東西。

怪不得有些不對勁！

之前跟瞬與希斯争鬥時，齊煜就知道隻有希斯之物才能穿過那科貝特之翼一樣的羽罩保護，連希斯的遺蛻之晶都用上了！

而齊霁卻毫無阻礙的出入自如。這分明已經證明了齊霁與希斯的關系。

我的兒子，怎麽會變成希斯的兒子？！

齊煜心裏的炸雷，隆隆響！

“我是齊霁，又不是齊霁。”

小家夥一直沒有回頭，趴在希斯的告喪使者構裝上。

我知道，齊霁心裏暗暗回應着。

大概的梗概他已經想明白了，隻是因爲有些東西這會兒正在萌動，動到他不得不理會！

此時的晨色也可以說暮色裏，一點光亮都沒有哦。

大家都憑着自己的能力和反應移動。

齊煜的眼界裏，仍然明亮非常！

何墨艾特兩兄弟，越來越向這邊靠近。完全沒有章法的打鬥，讓兩個人狼狽不堪，滑稽異常，但是都沒有生命危險。

齊煜，瞄了兩人一眼，就繼續緊張地看着齊霁。

齊霁，現在如臨大敵！

說句好笑的話，小家夥現在就像是一隻白羽雞，脖子上暴羽樹立，緊緊地轉動着那團希斯的構裝。

一片片黑色的羽翼剝落，丢入水中，小家夥以前所未有的注意力，構解着“母親”的武裝。

羽翼剝落完，裏面是一團柔軟的膠質物。

殷藍，透明，完全無阻地看到裏面的東西。

堅韌的峨眉，秀美熟悉的臉頰。

齊煜一時分不清，是希斯，還是席思。

但那又如何？

齊煜心神一陣恍惚，想伸手去觸摸，卻被齊霁白羽一撫，撥開了。

“父親大人，現在很危險，請小心！”

齊霁沒有解釋自己爲什麽阻攔齊煜，隻是動作更快了！

一種毛骨悚然的感覺莫名其妙在齊煜心中升起！

上面有東西！

齊煜甚至能看到透明羽罩周圍的黑油污泥一層層，一絲絲向上飄起！

而齊霁的手更快了。

齊煜終于看到熟悉的那個清楚的希斯！

隻是跟不久前那位不同，這位女戰神，更像是最初相見的那位。

那時的女戰神，在神原黑沼核心，力拼納戈維、夜勊，輕取王供，隻手壓制黑沼鮟鱇，力敵瞬女。

飒爽，優雅，仁慈。

雖有小小心機，總歸給哈維部落帶去了極大的好處。

更不用說，後來在驿站，頂上卡戎，身受重傷。

後來機緣偶成，才成爲千裏不留痕的報喪使者兼通配庫司庫。

這才是齊煜熟悉的希斯，一切終止于她成爲報喪使者之前。

而現在，她竟然稀裏糊塗成了齊霁他媽？！

齊煜望着漸漸露出的銀白軀體，心裏警鈴大作！

誰能傷的了她？！

答案隻有一個！

齊煜大腦裏閃起一個黑暗的影像，每次都影影綽綽，看不清。

他建立了這數千米深的的巨坑。

他設立了法則，在這深坑裏建立起代代退又勉強能維持的生物圈。

他讓強大的智能涅槃瞬間無蹤。

他讓這時光混亂輕而易舉。

不管是不是那個人。

齊煜就認定了是那個人。

幹！

一向溫潤爾雅的齊煜心裏飄過一絲難明難滅的恨意。

還有那個人，齊煜更加痛苦，席思，他的太太，至死不渝的那個人，到底扮演什麽樣的角色？

齊煜不敢去想。

一想就是天昏地轉。

眼前的齊霁，最大的可能就是齊煜在戰場禁衛傳送處引出霞洛洛而造出的人偶。

然後追蹤的希斯救他，跟着齊煜也到了這裏。

然後因爲這裏特殊的時空，希斯，齊煜，甚至瞬重生時，都雜和了其他時空裏的模闆。

所以才會有這樣。

是的，應該是這樣的。

齊煜看着齊霁已經剝落出來的希斯的身體，閃過一絲明悟。

希斯呈懷抱狀，緊緊抱住腹部一個巨大的晶石孢體。

苞體已破碎，那裏面的晶體，分明鑲嵌着幾根白色的羽翼。絕類齊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