脖子上冰冷的東西在遊動,滑膩,帶着說不出來的觸感,讓齊煜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這詭異的東西,身後是什麽,齊煜都不用猜的,大腦中閃過那神原黑沼中白膿一樣的屍傀殘渣和化爲巨樹的倔強身影。
大飛,迷途使者,齊煜心中不禁暗呼一聲不好,舉起手裏的涅槃戰盔就往頭上扣去!
嘭!
還未等齊煜扣上戰盔,一陣大力傳來,那戰盔已經被狠狠地抽離了齊煜的手!
暗哼一聲,齊煜大腦一悶,如果不動作,再要十來秒估計自己就要昏阙死亡了,更不要說,自己的腳下已經沒有了實地的感覺,自己是要被吊起來了。
嘿!
齊煜雙手緊緊握住勒住自己脖子的釣絲,身體盡量往上提,延遲着死亡的來臨。
不,不僅僅是死亡!
齊煜慢慢被轉過來的身子,看着船尾的黑水中,咕噜噜冒出大量的氣泡,仿佛開鍋了一樣。
灰白的巨大的身軀,頂着惡心黑紅條紋的珊瑚釣絲底座,延伸出緻密的釣絲,一邊釣着齊煜掙紮的身體,一邊浮出水面,如同神秘的島。
果然是迷途渡者!掙紮的齊煜确認了要置自己于死地的敵人,心裏卻很遺憾。
畢竟不是那個大飛,畢竟那個身影,已經變成巨樹。
齊煜心裏一陣恍惚,像是做了什麽決定,身體正欲暴起的顫抖慢慢平息下去,下半身黑菱甲上隐隐醞釀的那些銀白電蛇,慢慢消散了。
取而代之,無數肉眼難見的細絲從齊煜的的手铠上,慢慢紮入那觸絲之中!
齊煜閉上了眼睛,沉浸入自己的思感世界,迎接那即将蜂擁而來的海量信号!
嗡!
那一刻,齊煜感覺到自己的腦袋仿佛被什麽東西重重擊打了一下,再加上被勒頸吊着的狀況,叩!一大口紅色腥鹹液體噴出齊煜之口,更不要說眼裏、鼻中、耳中那一道道的暗紅痕迹!
但這些反倒不是最緻命的,齊煜還是低估了自己對迷途渡者的思感反制難度。
冰冷,深邃,貪婪,饑餓,這是齊煜在思感裏的初步感覺,随即更多的信号傳遞了過來!
齊煜根本分不清哪些是迷途渡者的味覺,哪些是它的聽覺,哪些是它的嗅覺或者視覺還有思感。
仿佛身處驚濤駭浪的齊煜突然想起了那時候跟大飛在一起的時候,河圖對自己的警告,不要試圖接駁大飛的觸覺五感!
果然還是自己作死!齊煜最後的時刻,狠狠地咬了一下自己的舌尖,強烈的刺痛感覺,勉強将自己的思感拉離了迷途渡者的思感糾纏!
啊哈!!!
齊煜沒有時間感歎自己的不靠譜,振作精神,腰間猛地刺痛,巨大的力量再次回到了齊煜的身體裏,缺氧感還有眩暈甚至那些呓語聲統統被驅之一空。
喝!!!
齊煜雙臂的肌肉墳起,狠狠試圖将圈在自己脖子上的絞索拉開,盡管手裏的釣絲滑溜冰冷難以着力,但是哪能抵得過手铠裏伸出那些早已紮入釣絲的密密麻麻的細絲。
在迫不得已丢開那些小感慨後,正視現狀之後的齊煜立即發揮出自己真實的實力,雖然有些狼狽!
将那緊緊套住脖頸的釣絲絞索拉開一條縫隙,無數的細絲緊緊地裹住了齊煜的整個頭頸,變成無比光滑的表面就那樣咻地滑了出來。
呼喝!呼喝!
齊煜大聲的呼吸了幾口氣,不假思索地彎身,左手擰起身旁丢着的涅槃戰盔戴上,右手抄起被丢在一旁的半截斷桅!
嗡!
又是一陣銀白的電蛇火花彌漫過齊煜的上半身,那長長的桅杆上立馬被鍍上了一層厚厚的黑色菱甲!
齊煜眼神一定,銀白電蛇順着一绺彭散的細絲,延伸到了那斷桅之上。
狠狠地揚起手臂,齊煜朝着船尾不遠處的巨大黑影投出了手中的“長矛”!
咻!那黑色的長矛帶着電石火花,狠狠地沒入那迷途渡者灰白的表皮,在那一刻,齊煜感覺到了空中的呓語突然增大了幾分,即使隔着戰盔,齊煜也能感覺的到那哀嚎。
趁你病要你命!
要不是那霞洛洛的冰液用來補上這船底的洞,這隻迷途渡者根本就是砧闆上的肉。
隻是現在也可以把對方摁在地上摩擦!
齊煜一矮身躲過迷途渡者的釣絲揮擊,手一抖,那紮在對方身上的桅杆長矛被狠狠地拉了出來。
呼!
無數灰白的汁液帶着薄薄的白影向着這邊噴射過來,如同聲勢浩大的自噴泉!
齊煜冷笑一聲,手裏拿着裹了一層黏滑體液的桅杆,狠狠地甩了甩,揮灑出去的不僅是迷途渡者的血,還有那不知道什麽時候多出來的倒刺上的肉!
齊煜對面的迷途渡者剛剛被桅杆插入的傷痕,不再是跟短桅長矛所符合的圓孔,而是大了幾倍猙獰的撕裂的慘烈傷口!
這些細絲妙用無窮啊!
齊煜眯着眼睛,試圖看出那些細不可查的絲線,然而涅槃傳過來的反饋卻是模糊的“不可能”,透明的面甲上也沒有相關的細節呈現。
齊煜暗笑了一聲,不再計較,手上緊了緊,身上蓄積起能量,細絲也操控着那長矛上的鋒利黑菱倒刺隐去還原成光滑的塗層。
再來!
齊煜猛地跳起,閃過那被巨大疼痛刺激的迷途渡者襲擊過來的釣絲,然後狠狠地再次把手裏的長矛擲了出去!
隻是就在齊煜期待着再次重創迷途渡者的時候,就在那長矛越過數十步的距離堪及敵手的時候。
齊煜突然意識到一個問題,爲什麽,這隻迷途使者的反擊如此之弱?僅僅是揮舞幾下釣絲就完事了?哪怕是飛起來,自己對其的殺傷也會少很多吧!
這隻迷途使者“忍辱負重”地賴在這裏,除非它有必須在這裏的理由!
轉念一生,齊煜就動作了,硬生生地将剛剛沒入對方軀體的長矛拽了回來!
铮!
連接的細絲被繃得筆直,然後向着齊煜帶着長矛彈了回來!
隻是,
铿!!!
巨大的聲音狠狠地在這片空間回蕩!
正準備接住彈回長矛的齊煜有些呆住了,彈回來的隻有半截短桅長矛!
另外半截被那迷途渡者上突然彈出的一道迅捷的黑影白光截斷落水!
而且那黑影毫不遲滞地掠向小船,白光更是狠狠地揮向齊煜!
铿!!!
巨大的聲音再次震響!
卻是齊煜的手铠狠狠地擋住了那白光,卻是一把鋒利的短刀,隻是那短刀豁豁丫丫的刃口狠狠地切入了那層黑色細菱,簡直要把手铠斬斷!
齊煜,身體前傾,盡全力用手铠擋住眼前的黑影,眼神卻絲毫不在那短刃上逗留,而是在那黑影上掃視。
隻是齊煜心裏卻如同掀起了驚天動地的波瀾,黑長直的銀白眼瞳的少女,重新出現在自己的面前,這是哪裏?
齊煜有些糊塗了,隻是再糊塗,齊煜都沒忘了,眼前的現實。
喝!
齊煜渾身一震,銀白的電蛇随着悸動蔓延全身,繼而轉向那與手铠相接的短刃!
隻是那熟悉的身影并不傻,在那電石火光之前,就松開了刀柄,向後越了一步。
齊煜卻是寸步不讓,仿佛忘記了這身影是誰,手上一轉,卻是接住了那刀柄,在手上挽了個刀花,向那少女撲去。
隻是船太小,那少女卻是沒有騰挪,晃悠了一下,從齊煜的肋下穿過,手上掠過小船裏的什麽東西。
齊煜定睛一看,那少女手裏的正是自己剛才挑死的兩條巨大七腮溺鳗,胳膊下還夾着一隻吃冰凍鳗段吃多了掉在船上的僵硬裂頭鹮。
果不其然,齊煜對那少女不再虎視眈眈,卻是更加仔細地觀察那少女。
跟很久以前的裝束不同,少女并沒有那曲線畢露的跟齊煜現在這身差不多的細菱铠甲,而是簡簡單單的護腕護膝和胸甲,那款式,齊煜都有些眼熟。
而且更眼熟的是,少女頭上那灰色的圓環,可不正是探索神原所必須的頭環?!
更不要說,齊煜在那頭環上看到了标記,屬于哈維部落的泯者标記。
正是當初神原上犧牲的那兩位泯者的頭環,也是被艾柔何墨他們二次王獵重新帶入神原的頭環,更是他們莫名其妙來到這深坑之地之後丢失的那些裝備。
齊煜眼神一縮,所有的東西勉強都能對得上!
艾柔一行人被那時戰場上的某個谕塔傳送到這裏,然後遇上了這少女和迷途使者。
出于什麽原因,少女跟她的迷途使者沒有對艾柔何墨他們下死手,隻是剝奪了他們的裝備,然後就把他們丢到這深坑底下黑水湖邊。
沒有下死手的原因,齊煜再次看了看對面的少女,就懂了。
少女警惕的雙眸,對手上腋下的溺鳗冰鹮護得緊緊的,不停地打量着齊煜,正伺機返回迷途使者。
齊煜啞然一笑,可不還是她嗎?護食貪吃的黑長直少女?
爲什麽你會在這裏,瞬女,你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上面的神原上到底發生了什麽?你怎麽會從那大樹重新變回這原本的樣子?
想到這裏,齊煜收起了戰鬥的姿勢,卻是不準備放對方離去。
有好多東西,齊煜堵在心裏的東西,想跟這重新相見的家夥說。
蹬蹬蹬!!!
少女似乎發現齊煜有些放松戒備,身子一沉,重重幾步踏過,向着船尾不遠處的迷途使者躍去。
呵呵!
齊煜心裏暗笑一聲,這樣子還能給你跑了?!齊煜一邊看着飛速靠近的小姑娘,一邊警惕着身後的迷途使者。
可能感覺出齊煜對黑長直少女沒有惡意,迷途使者在齊煜身後也隻是搗着亂爲黑長直少女創造着逃跑的機會,并不充滿殺意欲緻齊煜于死地。
齊煜完全放松了下來,這是啥?老鷹捉小雞的遊戲嗎?卻見少女再次虛晃一下,乘着齊煜跳起來的機會,再次試圖從齊煜肋下逃走。
齊煜手臂一緊,重重夾向那少女的身影,隻是肋下滑溜一下,少女如泥鳅一樣滑了出去,跳下船去。
沒抓到?!齊煜有些愣怔,發現那少女從迷途使者背上巨大的裂口中躍出時,身上估計留了不少汁液,所以才像鲶魚那樣滑不留手。
齊煜慢慢轉過身去,看見少女面無表情地看着自己,手上的裂頭鹮和七腮溺鳗丢回那迷途使者的裂口中去,隻是那姿勢,一頓一頓的,好像非常非常的不開心。
怎麽了這是?
齊煜有些不解,卻看見少女并不離去,俯下身去,在迷途使者的背上摸了摸,然後從它背上新開的口子裏摸出了一樣東西,拿着那東西向齊煜晃了晃。
啊?!什麽東西?!
齊煜仔細看去,卻是細長一條,很熟悉的感覺。
還沒等齊煜反應過來,少女當着齊煜的面将那東西打開了。
直到那少女從那細長的包袱一樣的東西裏面取出焦黃一團,炫耀一樣美美地丢在嘴裏吃起來的時候,齊煜才想起來那是什麽。
炒面!長途神器!
齊煜還真是無奈了,還是沒變啊,瞬女。
隻是那神似瞬女的少女炫耀的吃了幾口,卻是将細長的小包袱遞了過來,同時指了指齊煜的身後,銀白的雙眸眼巴巴地看着齊煜,仿佛在祈求什麽。
齊煜哪能不懂?他禁不住翻了個白眼,這個貪吃鬼,用剩下的一小團炒面要跟我換船上的那些七腮溺鳗?
齊煜想不通,瞬女原本是不吃這些東西的,隻是爲什麽她爲什麽會想要這些東西呢?
如果眼前的小姑娘真是瞬女,她怎麽會拿珍貴的幹糧來換不吃的七腮溺鳗?
沒有理會眼前賴着不走,使勁力氣想讓齊煜跟她交換的少女,齊煜突然想起來一個問題。
這個問題,讓齊煜抓住了隐隐約約的一些東西。
如果那些七腮溺鳗被自己操縱的細絲紮死之後,會不會就算被自己标記過,而變得能吃,如同現在黑水旁用自己燒過的灰燼過水的那些溺鳗。
這樣就能說得通少女想要更多的溺鳗,因爲那些是食物。
齊煜禁不住,将戰盔上的面甲調到高維觀察模式,觀察了下,果然對面的迷途使者身上籠罩起一層白影,而自己船上的那些七腮溺鳗卻是一點白影都沒有,顯露着灰黑的軀體。
果然是被标記過的!齊煜向這少女點了點頭,卻是沒有接少女手裏的炒面帶,而是用僅剩的半截斷桅将那些溺鳗一條條挑向少女,同時心裏彌漫起巨大的疑問!
偷走水塔上頭環的,是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