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德,你這樣做,會不會不好?”衣衫褴褛的矮小女孩咬着黑乎乎的手指,一臉擔心地看着正艱難地扒着馬車後廂的哥哥,通透的大眼睛散發出惹人疼惜的柔弱。
她面前比她高出一頭的哥哥,懸在車尾掙紮了幾下,最終掉了下來,在那裏捂着手臂。馬車的車廂很高,車尾闆常年拉貨磨損出很多參差不齊的木刺,刮傷了小男孩。
“哥哥,你怎麽了?”小女孩急忙跑過去,牽起哥哥的手臂,看到上面數條正在流血的紅口子,圓圓的眼睛頓時擠滿了淚水,想拿自己的衣服去包,卻因爲衣服太髒沒辦法,隻能伸出粉色的小舌爲哥哥抿舔這傷口。
“阿帕,我沒事。這點痛算什麽?再痛能有米多的腿痛?”小男孩埃德的面容被雜亂惡臭的頭發遮住,隻露出冷冷的眼神,倔強地從妹妹阿帕懷中抽出手臂。看着自己瘦弱包骨的手臂和孱弱的小身闆兒,埃德暗暗悲哀着自己的沒用。
看着高高的車尾,埃德叫過幾個小夥伴讓他們再托自己上去,一定要上去才可以。
米多在昨天大家逃避捕奴獵者時,爲了引開那些家夥最終自己卻摔傷了腿,非常需要錢來治。那腫得透明的小腿和痛苦的呻吟,讓作爲首領的埃德知道不能再耽擱下去,但他束手無策,直到今天他在街道上轉悠的時候,看見一輛隻有一個行者駕駛的馬車,馬車的後車廂裏放着幾顆渾圓的珠子。
埃德發誓,他那些渾圓無暇的珠子,非常像吞天港遠來的怒濤行者們進貢給女王的珍珠,他在迎接那些怒濤行者們進城的儀式上見過,那些高高地放置在侍者手上的圓溜溜的小家夥,讓埃德看過一眼後一輩子都忘不掉,更忘不掉的是美麗的女王帶上那美麗珍珠時更加雍容典雅的尊榮。
在看到這幾顆珠子之後,埃德再也壓制不住心中瘋長的野草。拿到那些珠子,換取米多的性命!
這群孤兒一起聚在薩門河畔的下水道裏過活,實力弱小的他們一邊靠着下水道的惡臭和複雜逃避心狠手辣的捕奴獵者,一邊在下水道搜集能賣的東西養活自己。憑着自己的圓滑和狡詐,埃德代表孤兒向無面商者出售搜集品,勉強養活大家。
他知道那些珠子可能會帶來麻煩,但一定會成爲那些大人物最想要的珍藏,也注定會成爲無面商者最喜愛的來路不明的貨品。隻是埃德管不了那麽多了。
這些珠子肯定會被那些無面商者敲詐掉絕大部分價值,但是隻要換到能夠治好米多的錢,就夠了。憑着這輛能夠載貨的馬車,大家就可以逃離這個殘酷的地方,走得更遠一點,以後這馬車無論是拉貨還是載人,都能夠讓大家安全地活下去。
女王拯救保護了整個王國,至今孤身一人,埃德很感激她,但也不指望她保護每一個人。生來弱小,就是原罪,這是人性最黑暗的地方。
所以爲了大家一起活下去,埃德隻能趁那名行者不注意,牽走了馬車,至于那名禦者爲什麽傻傻地把無價之寶丢在車廂裏毫不在意,丢了珍寶會受到何種打擊或懲罰,讓他見鬼去吧。
現在,那勾人的珠子就在眼前,而且是整整四顆,說不定賣掉兩顆就夠了,留下兩顆應急。埃德在小夥伴的幫助下終于扒上馬車,看着這些珠子,不禁露出最開心的笑容,然後向珠子伸出手去。
隻是,陽光爲什麽這麽刺眼這麽藍?!埃德慌忙避開眼前突然出現的刺目藍光,再次慌慌張張從車尾掉了下去,還把托着他的小夥伴壓倒一地。等埃德爬起來,發現其他所有人包括妹妹阿帕都吃驚地看向自己,不是,是看向馬車。
埃德慢慢轉過身去,夕陽溫和的光線,穿過巨大的藍色寶石,散射出刺眼的藍光,蕩漾在這靜靜地薩門河岸。而車尾的空地上,埃德的背後,憑空出現了一個人。
“你,叫埃德?”那人全身铠甲,發須跟自己一樣長又雜亂,隻是身上比埃德幹淨了一點。那人背着一個包袱,手腕上戴着珍珠串成的手串,手裏端着一隻粗長的圓棍,隻是那圓棍看樣子是武器,絕不是什麽好東西。
埃德驚疑地看着面前微笑着向他問話的男人,沒有回答問題,反而摟着妹妹指揮着小夥伴不斷地後退,看樣子竟是要逃跑。
“這些臭小子!偷車就算了,連束雲也想拿,這樣的東西不怕燒手嗎?”齊煜看着準備四散而逃的小家夥們,心裏叫罵道:“哎......别跑啊......嗯.......還蠻聽話嗎。”。
齊煜看到那些臭烘烘髒兮兮的小屁孩們跑了幾步突然又停下了,那個叫做埃德,跟自己想念的小家夥差不多大,正護着妹妹面色奇怪的看着自己。
“咋啦?我這個主人說兩句不行嗎?放心,我不會......哎喲!”齊煜正努力調整出最和藹的表情,表達自己的毫無惡意的時候,後腦勺一陣劇痛,眼前一黑倒下了。
“幹的好!米多!”埃德看着倒下的惡形惡狀的男人,興奮地誇獎着那人背後一名高大的男孩子。那男孩比齊煜隻矮一點,持着一把巨大的木棒,木榜上還隐約粘着血。之所以說他是男孩,因爲他隻是生來身材高,體質跟埃德一樣瘦弱,看起來笨呼呼的,臉上一臉稚氣就是個孩子。隻是他滿頭虛汗,現在看起來有些站不穩。
埃德看到這樣子,大叫了一聲:“别動!”趕緊跑過去扶着那背襲了齊煜的男孩。埃德跑到那男孩身邊,不由分說撸起那男孩破爛不堪的褲腳,一看那明顯更加腫脹發燙的小腿,不禁發怒:“米多!你不要命了!”
米多苦笑着看了下埃德,木棒當啷一聲溜脫,身體仰倒了下去。埃德趕緊跟幾個小夥伴将米多擡了起來準備回家,那個藏在黑暗潮濕惡臭下水道裏的家。
“老大,那珠子飛了!”一個跟在後面的孩子驚叫起來,指着空中越來越遠的珠子。埃德咬咬牙回答道:“飛了......算了。你帶上那家夥背上的包袱,你再找點什麽東西把馬車上那放光的東西蓋上,我們趕緊走!”
“好!老大!......你們幾個跟着我,其他的跟老大一起把米多擡回去!”那孩子聽了埃德的話,就解下齊煜身後的包袱背在自己身上,叫了幾個孩子一起在河邊的灌木叢裏折了好多枝葉,将那綠光厚厚蓋了一層絲毫不漏之後,就追着已遠的埃德他們狂奔進了下水道。
孩子們在下水道裏消失後過了很久,河邊都沒有人來,隻有半拉夕陽在地平線上慢慢沉了下去。馬車不遠處樹上的鳥窩裏,十多顆圓潤的珠子慢慢浮現,可不正是埃德欲得不能的束雲。
束雲珠正待浮起,“哇!哇!”一雙巨大的黑翼帶着不詳的聲音撲将下來,黑翼下的利爪将束雲珠又摁在了窩裏,接着,一雙烏黑帶着好奇的眼珠伏了下來,緊緊盯着爪下的滑溜玩意兒,然後舉起爪子,一口一個,将束雲珠吞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