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煜四周已近似天黑,隻有霧洞那頭谕塔界内傳過的天光,提醒齊煜現在仍是白天。
齊煜搖搖晃蕩地站起身來,臉上的劇痛提醒着自己剛才的殺機。不等站穩身體,齊煜拼命朝霧洞那頭的谕塔界内奔跑,雖然裏面詭異的景象讓齊煜有些猶豫,可等迷霧重新封鎖四周,就再難找到出路。三步并作兩步,趕在光亮關閉的最後一刻齊煜沖進了谕塔之界。
躍進界内,裏面情景迥異。地面的石米出奇的幹淨平整,黑水也沒有了臭味,隻是在地上流淌并不四溢。剛才所見那奇怪的人同後面的白影,在齊煜進來後,一動未動毫無反應。整個空間分外明亮。
齊煜擡起頭,整個上空通透清澈,白色的天光映照着下方的霧井,照亮了界内。難道這裏就像飓風之眼——風暴裏最安靜的地方,齊煜暗暗稱奇。
霧牆在天光的照映下,緩緩向下翻滾旋動,數不清的霧氣彙集成束,從四面八方密密麻麻地彙入黑色無光的寶石,然後原本是綠色的泰芙努特之眼卻凝聚出黑色的水流到地上。
齊煜靠近觀察,那水流貌似靜止不動,實則流速極快,肉眼難捕,流在地上并不胡亂蔓延,而是分成幾股流出界外無邊無際的黑湖之中。
看來黑湖的源頭就在此處,隻是那傳說中的納戈唯并不見蹤影,隻有眼前仍然捧着書低頭吹柳哨的怪人和他後面的白影。
嘣~咚~
重重的心跳聲,在除了哨聲别無它聲的空間裏,分外清晰。這是久違的心悸。
又一個陷阱。齊煜悚然警覺,抽出了短刀,之前的毫無保留的超級集火,讓屠凡此刻真的成了燒火棍,現在隻能靠手裏這柄短刀了。
持刀四顧的齊煜,感覺空間裏并無異狀,雖然詭異了一點,但呆了這麽久仍然很平靜,仿佛避風港那樣讓人安心。
那爲什麽會出現心悸。
是眼前的人和白影?是詭異的哨聲?是黑色寶石和黑色水流?
都不是。目測整個空間都找不到破綻的齊煜,把注意力收回到了自己的身上。
對啊。我的頭環呢。
............
頭環在手裏。不在頭上。
齊煜念頭動起的那一霎那,齊煜周邊的景象全變了。
跟雪林裏陷阱同樣的招數,齊煜中了兩次。再也不敢輕慢的齊煜趕緊帶上了頭環。眼前已天翻地覆。
翻滾張狂的黑霧在四周快速的旋動,天色昏暗隐晦,轟鳴低沉的呓語震耳欲聾,鼻子裏惡臭讓呼吸幾欲停滞。
在齊煜正前方,原本高大渾圓的灰白谕塔整個都快變成了黑色。谕塔的頂端,漆黑的寶石懸浮在黑灰色的頭環上,吞吐着翻滾的黑色濃霧,噴留着一縷縷黑水從塔身溢流而下,直到已經淹沒整個塔底基座的湖裏。
而齊煜頭環的右眼罩裏則是巨大的團狀白影正扭曲蠕動着,包圍着大半個個谕塔,團狀白影上一根粗長的手臂一樣的形狀正伸進齊煜他們請示王谕的洞裏,不知在翻找着什麽。另外一隻同樣的白影正将頭環舉過塔頂,正是黑色異變的泰芙努特之目。
剛才是幻境。齊煜身上仍然是走進霧之旋渦的那一刻,,隻有滿身戰友的血污和黏滑的濕汗,根本沒有身上沒有一滴黑水,夜尅的襲擊是假的。隻是爲什麽臉上這麽痛,齊煜手一摸,眼罩的邊緣,一條傷痕還在滲血。
虛實難辨,真幻難測,齊煜有些分不清,但他知道該怎麽做。
身體比大腦還快的齊煜,身體後傾,端起屠凡,抵住肩部,擊發!
如果之前是假的,那現在就怒吼吧!屠凡!
“嗡嗡嗡嗡~昂昂昂昂~噶~”
連空間都震得模糊了起來的無匹激波從屠凡前段噴湧而出,重重地落在附在塔身的巨大白影上。齊煜整個人帶着屠凡接連後退了近二三十步,雙腳帶着水瓶高跷在石米上劃出長長的兩條槽溝,直到石米掩蓋到小腿的位置才停了下來。
齊煜更加肯定剛才是在幻境裏了。
仍然能夠擊發的屠凡,更遠的反震距離,已經說明了一切,
至于臉上的傷痕,大概是幻境過于真實,魚唇的大腦以爲臉上真的被溺鳗幼體啃了,然後以死相逼不停責問面部的細胞,導緻原本不存在的傷出現在那裏。說不定真是這樣的,齊煜對自己突如其來的無厘頭也有些無語,還有心情想這個。
“嗷~昂~”
激亢的嘶嚎在耳旁驚醒了齊煜,剛才那些想法隻是一瞬間,現在齊煜看到之前塔身上的巨大團形白影已經跌落下來,兩隻畸形細長的白影正在四處揮舞,湖面上被這兩根白影拍擊的地方,濺起一片片粘稠的黑水,甚至整片的石米都露出來了。
這是在撒潑打滾嗎。齊煜冷酷的面色上嘴角微翹,拿出一顆馬克給的白殼灰彈。
都說越漂亮越會騙人,你騙我騙得那麽厲害,那就讓我看看你美不美吧。
............
旋渦外的戰場上天黑了。
無聲無息裏,黑灰色巨大的茄狀物裹着白色的流霧,降臨在戰場之上,襯托着旁邊連通天地的巨大霧渦,懸浮在極低的四五人高的位置,場景悚然至極。
随後茄狀物的底部垂下長長的一條外殼,成爲一條舷梯連接着地面和這龐然巨物。巨物長達一兩百步,四周迅疾的氣流,将戰場四周的黑水和石米吹得噼啪亂飛,阻斷了黑湖吞噬的步伐。
巨物下面陰影裏的戰場上,巨盾,刺矛,散落的行李和戰鬥的痕迹依舊,而人除了穆托,都不見了。取而代之,原地是一具具黑色的一人來長的盒子,靜靜躺在石米上,直到被舷梯上的走下的一隊蒙着面罩的戰士擡起。
“希絲大人,我替我弟弟的錯誤向您緻以最高的道歉,請您原諒。謝謝你救了他。隻是您,不随我們回去嗎?”一名看不清面孔的健壯戰士用恭敬地用王國之語向眼前十幾顆虛浮的圓珠請示,圓珠的後面單獨一個巨大的金色棺椁躺在那裏,上面鑲嵌着黑色的半月岩石。
“馬克大人。你弟弟護不護送我都沒有關系,你回去自己處理。與他一起的兩名傷者在船上就可以處理好,處理好後你把他們放到附近的驿站,讓他們自行離去。至于那名死者,仍然開你的名吧,列入禁衛下。”
圓珠上虛空裏乍洩的黑暗中,毫無情緒的清冷聲音傳出。與聲同現的那雙冰冷眼眸,緊緊地盯着眼前的戰士。
“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後面那東西,你解決完這幾個人的問題後,直接送到女王手裏就可以。記住,這東西,不可以打開,不可以交給女王之外的人。可以慢,但絕不可以錯。”
聽完無形之人的指示,那名叫做馬克的戰士,恭敬的向眼前的虛空行了禮,就指揮其他的戰士,把這最後的黃金棺椁送上了茄狀物。茄狀物收回舷梯,慢慢上升消失在迷霧裏。
那些圓珠消失了,瞬間出現在十步之外。無形之人,直沖霧之旋渦的中心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