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人看見齊煜裝睡被拆穿,張開口向天空大笑了幾聲,端起足有齊煜半個頭大的粗黑大碗,仰手将碗裏的煮幹糧全倒進嘴裏,一口氣不停,邊喝還邊從鼻翼裏時不時冒出嗯嗯滿足的聲音。
齊煜躺在床上,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變身的女人,或者裝成女人的女孩。想起自己的老婆絕對是個合格的吃貨,如何在外人面前效率又不失優雅把胃裝好,是她的絕技。而眼前的女孩,眼圈下的眼影打得再厚,都擋不住自己的直白的年輕。
女孩走到桌子旁把空碗重重掼了下去,似乎是注意到剛才的失态,停了好一會兒才轉過身來,臉上換了兇惡的模樣。齊煜看見女孩裝小大人,忍的全身生疼,畢竟是被專業練過的,不想笑絕對不會笑。隻是齊煜咬緊的牙關肌肉,都都看出他憋得有多辛苦。
女孩看見這樣子,反而索性不再裝兇惡了。卻換了副冷淡的樣子,拿着撿回來的筒棍和頭環走到他面前,揚了揚尖尖的下巴,嘴裏又冒出一句齊煜聽不懂的話來。
齊煜猜想她是不是在問這兩樣東西是從哪裏來的,就低下頭沉默,表示不知道,因爲言語不通真的沒辦法交流。那女孩也不在意,又掏出兩張東西擺到齊煜面前。
是妻子留給自己的照片。齊煜掙紮着起身要去搶,女孩卻露出一絲蔑視的笑容,輕輕伸出一隻手指,将齊煜摁了下去,之後作勢竟是要把那兩張照片撕掉。
齊煜急的一下子就從床上坐了起來,半邊紮着繃帶的身子都露了出來,女孩警惕又羞惱地往後讓了一步,收回了照片。
坐起來的齊煜,摸了下毯子裏,自己穿着條短褲,拽了一下,紮得還挺緊。于是先開毯子掙紮着準備下床,隻不過随着身體動來動去,包紮的地方慢慢又滲出血來。
女孩見勢,顧不得羞赧,将照片慌忙遞向齊煜,驚慌的搖着手,制止他起來。
齊煜喘着粗氣,平靜滲着冷意的雙眼緊緊的盯着她,推開女孩遞出照片的手。女孩有點慌,愣在那裏不知道怎麽辦。
費了好一番力,傷口又掙開了不少,齊煜終于站到了地上,氣有點喘不上來,身體竟惡化至此。
但那又如何。
有人懷疑這武器來曆不明,齊煜沒辦法解釋。這武器是他與不知名的戰友用生命并肩戰鬥過的證據,大家都付出了難以想象的代價,齊煜覺得很有必要盡可能向對方說明。
走到放着筒棍和頭環的地方,齊煜帶上頭環,心思回到了那個血霧與恐怖紛飛的夜晚。
自顧自走到屋子中央的空處,齊煜端起筒棍,對着前方的空無一物,半蹲下,擺出瞄準的姿勢,又作出扭動開火的手勢。
那女孩驚出一聲,卻沒有見到任何動靜。
做出開火的姿勢後,齊煜又挪到對面,腦海中浮現出那怪物猙獰的巨爪和觸手。按照記憶中的樣子,齊煜晃動着身體,僵硬着左右搖擺,做出向對面虛拟的戰士兇狠撲殺的樣子。
再次扮回戰士,齊煜扭動槍做出幾次開火的姿勢之後,拔出短刀撲向對面那莫須有的怪物,然後身子突然停了下來,仿佛被擊中倒在地上。
倒地的那一瞬間齊煜感覺又回到了那個獨面怪物以命搏殺的夜晚。
最後齊煜慢慢爬起來,拾起筒棍,收刀入鞘,走回正啜泣哀悼的女孩的面前,抽出女孩手裏的照片,把武器放回女孩懷裏,躺回床上再也不說話。
這不是賭氣,而是爲戰友不爲人知的犧牲悲哀。
凝視着手裏的照片,不再理會女孩的叫喚,齊煜仿佛怎麽也看不夠照片裏妻子和小家夥的身影。
————
第二天整天都沒有見到那個女孩,也沒有其他人進來。
唯獨一次進來給他換紗布繃帶的,是個看起來年邁粗犷,手腳卻很麻利仔細的男性老戰士。老戰士身材高大魁梧,膚色卻跟那小姑娘不太一樣,反而更像馬克那群人,一身焦黃的皮膚。當然這些人包括小姑娘都像是異國他鄉的地球人,不像怪物那樣一看就不是地球物種。
值得一提的是,老戰士頭發很整齊很幹淨,胡須好像也刮過了,下巴光光的。脖子上一圈很顯眼的傷疤,坑坑窪窪,鮮紅扭曲,像被燙紅的鐵絲在脖子上扭過。他頭上帶着用來識别怪物的頭環,關節四肢的護甲,腰間的短刀,這些跟齊煜曾并肩作戰的戰友們一模一樣。
唯獨他手裏的武器不是筒棍,反而更像原來那個正常世界裏的步槍,卻大很多。啞光泛着黑灰金屬質感的槍身殺氣四射,熟悉的機械感卻給了齊煜久違的親切。
換藥的時候,那槍就靠在床邊,齊煜不禁伸出手來摸上槍身,臉上的表情好像也解凍了。
老戰士也不在意齊煜動他的武器,像齊煜這樣的,就算身體完好,三四個也不在話下,更不要提齊煜現在這麽慘。那天老戰士自己從門縫裏偷看到的,小艾柔一根指頭就把齊煜摁了下去。
隻是後面的場面就不太好看,那天屋子裏齊煜的表演很笨拙,卻透露出悲壯的信息,讓人惋惜。而小艾柔這幾天走到那裏都是憋着一股氣,身邊的人做事稍微慢一點就慘了。這眼前的重傷男子,是小艾柔發飙的罪魁禍首,卻倒也是真正的男子漢。
老戰士換完了藥,就坐在一旁看着齊煜撫摸着他的愛槍,微笑着掏出一個砂紅色陶制的兩耳小壺,喝了一口裏面聞起來像酒的東西,看着齊煜也不吭聲。
齊煜知道藥換好了,就是不舍得丢下手中的槍,恨不得自己扣上一梭子。
要是那天人手一杆這個槍就好了,估計就是另外一種結局,那無形怪物的防禦實在是堅固,隻有身體上那些大腦是弱點。有槍在的話,不管怪物再高,一梭子過去,總會爆掉幾個核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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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玩了一會,齊煜槍口朝外将槍遞回給了那位老戰士,臉上回複了拒人于千裏之外的冷漠。老戰士背好槍正準備出去,看齊煜這麽冷漠,本欲邁出的雙腿又退了回來。
走到閉着雙眼的齊煜身旁,老戰士用槍托推了推齊煜。齊煜睜眼有點奇怪看着他,大家又聽不懂互相說的話,有什麽好掰扯。
走到昨天女孩留下的大碗旁邊,老戰士學着女孩昨天喝煮幹糧的姿勢來了一套。擠眉弄眼的表情讓齊煜爲之一樂。
看着齊煜有點笑了,老戰士又雙手在眼睛上揉動裝出哭泣的樣子,跑出了房門,齊煜看的尴尬不已簡直别扭極了,這是行爲藝術版的投訴嗎。
老戰士走了回來,站在門口,左拳在右胸行了個禮,向齊煜點了點頭關門離開了。
齊煜明白老戰士的意思,那女孩昨天太難爲情沒回來,老戰士估計是她的長輩,演了場戲,替她賠禮道歉。
跟小女生有什麽置氣的,隻是自己這些平凡人不甘心被人蔑視看低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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