龐斑以爲自己心若磐石,圓滿自如,隻剩下最後一絲破綻。
原本以爲殺死風行烈就能補全最後一絲破綻,可是現在,這個突如其來出現的韓柏,不僅利用靳冰雲撕開了一絲心防,現在更是讓他體驗到了幾十年未曾體驗過的痛苦。
如果早知道會有這樣的結果,他一定不會放對方離開,一定會第一時間殺死對方。
可是當初爲什麽就放過了他呢?因爲靳冰雲,還是因爲自重天下第一人的身份?
夕陽馬上就要在天邊沉沒最後一絲餘晖,将要倒塌的一個屋頂上,龐斑高大的身影矗立在哪裏。
雖然傷亡慘重,可是隻要看見那個身影,所有人的心都穩定了下來。
他就是他們所有人的天,有他在,天塌不了。
傷員救治,死者是屍體收斂,當這些全部完成,天已經黑了下來。
院中火把處處,照耀的如同白日。
龐斑終于猶如神尊一樣,一步一步從虛空中走了下來。
“傳魔師令,所有人等彙聚蘭溪,三日後,爲亡者祈靈。取消一切布置和計劃,将使者火化,帶着他們的骨灰返回草原。”
來自色目的豪爾泰抱着父親山獅哈刺溫重傷的軀體,含淚問道:“魔師,要報仇!”
龐斑的目光轉向了他,露出慈祥的眼神。“放心,我會爲所有人報仇的。我以長生天立誓,不殺韓柏,絕不罷休。”
庭院中,數百人舉着火把大呼:“不殺韓柏,絕不罷休!”
“不殺韓柏,絕不罷休!”
這聲音不僅驚動了周邊驚慌失措的百姓,更被其他江湖人聽在耳中。
韓柏是誰?
他用什麽襲擊了這些外族人,并且造成了這麽多人傷亡?
死了哪些人?
這是所有人都想知道的問題,可是這個時候,沒有一個人敢去捋龐斑的虎須。
死了這麽多手下,龐斑會發狂的!
他是天下第一人,沒有人能擋住他的怒火。
即便是朝廷,這個時候也不敢來觸犯他,把他逼急了,他會殺進紫禁城的。
他們隻能先把消息傳出去,等待着龐斑下一步的行動。
趙山河并沒有走遠,他順着江水飄行了一段,洗去了身上的劣質香水味道,就從一片草叢上了北岸。
換了一身士子青色長袍,又在身上拍打散了幾個香囊,遮掩了身上的體味,然後他向上遊走去。
在不确定龐斑的手段之前,他不想離的太遠,雖然面對龐斑他不是對手,可要是龐斑發狂報複,他也能拿其他人下手。
即便是一流高手,在沒有防備的時候,也抵擋不住鋼芯子彈的襲擊。
讓你龐斑成爲一個孤家寡人,看你還争霸天下!
武昌府人多,也更适合他潛伏下來還擊。
當天夜裏,龐斑遭遇襲擊的消息就傳遍了中原一帶,從洞庭湖到鄱陽湖,原本方夜羽準備的兩個戰場一帶,全部震蕩不堪。
特别是愣嚴,他還在利用自己十年的人脈,想要抵消怒蛟幫對他的“誣蔑”,可是接到了傷亡慘重的情報。
韓柏究竟是誰,沒有人比他更清楚。
可是他怎麽也想不通,韓柏究竟何德何能,竟然能殺死這麽多人!
一次性損失了将近二十個一流高手,差點讓龐斑變成光杆司令啊!
而怒蛟幫的人更是被驚呆了,在他們眼裏,韓柏是個有趣的朋友,可是在他張開獠牙的時候,竟然如此兇殘!
原本準備大軍去迎接厲若海師徒的艦隊沒有啓動,隻有浪翻雲一個人出發,前往蘭溪。
武昌府,因爲韓府慘案彙聚在一起的正派八派聯盟,接到消息的時候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韓柏,真是那個原本的韓府小仆嗎?
而朝廷水師提督胡節,接到這個消息後,立即讓所有人停止了行動,關閉了水寨大營。
愣嚴雖然一直在掩飾,可是他的來曆其他人并不是沒有猜測。
朱元璋現在想要利用他的人來對付黑道,才給他大權,現在他們靠不住,當然要被毫不留情抛棄。
不過,胡節也不想接到聖旨,是要他去對付愣嚴的。龐斑誰能抵擋?
而在雙修府,原本窺伺的黃河幫與朝廷的船全部消失,江湖一片平靜。
浪翻雲順利與厲若海見面,就在他們準備通過蘭溪返回雙修府的時候,接到了龐斑傳達的又一份魔師令的消息。
這份魔師令上,詳細地記錄了所有在這場慘案中死掉的人,受傷的人。
死掉的一流高手二十一人,二流高手三十二人,受傷的一流高手十三人,二流高手十六人。
最讓人關注的小魔師方夜羽,如今變成了一個聾子,瞎子,已經失去了争霸天下的資格。
這份魔師令龐斑警告了朝廷,黑白兩道。
他們如今這些人不再妄想争霸天下,但是卻視韓柏爲世仇,不死不休。
無論誰幫韓柏,就是跟他龐斑作對,會遭到龐斑的滅門報複。
看到這份魔師令,風行烈驚訝無比。“韓小弟究竟是怎麽殺死這麽多人的?”
浪翻雲笑道:“這也是所有人想要弄清楚的。”
厲若海失望地歎了口氣。“也許這是最好的挑戰龐斑的機會,可是現在龐斑卻不給我這個機會了。”
浪翻雲笑道:“我昨日還與韓小弟切磋了一番,他的精确控制,對你的燎原百擊來說,真如虎添翼。”
他們已經走到蘭溪鎮外,可是那些蒙元人看見他們,就如同沒有看見一樣。
浪翻雲笑道:“我準備登門祭拜一番,厲兄意下如何?”
厲若海沉吟了一番說道:“見一見他也好,雖然不會交手了,卻依舊值得一見。”
他轉向了風行烈說道:“龐斑雖然取消了對你的追殺,但是你最好也不要出現他面前。如今東去毫無阻礙,我也可以放心了。”
風行烈手裏捏着師父買給他的糖葫蘆,滿臉不舍。“師父欲去哪裏?”
厲若海笑道:“邪異門我已經解散,韓小弟爲我做了這麽多,我也該爲他做點事。祭拜之後,我會返回武昌。他出身武昌韓府,我怕龐斑的手下找不到韓小弟,會拿韓家人出氣。”
浪翻雲笑道:“你是想見韓小弟吧,韓家屬于正派聯盟,龐斑是不會在這個時候挑釁正派聯盟的。”
厲若海長歎了一口氣道:“我想見他,不僅因爲想要救他,更想見識一下他的精确控制究竟是什麽道理!我原本以爲自己已經走到了武道的盡頭,可是現在卻知道還沒有,這種感覺讓我一刻也不想忍耐。”
金陵,紫禁城。
龍蟠虎躍的金陵城如今已經成了中原國都,随着大明吏治穩定,金陵城也越發繁榮。
位于城東南的皇宮,是這個國家的心髒。
皇宮内,一個相貌清奇的老者,望着手裏的情報,久久不語。
堂下,西甯派掌門莊節雖然武功高強,卻也有些忍受不了這來自上位者的壓力。
“昨日才收到情報,怒蛟幫揭露了無數江湖陰謀,還借用我的檄文,與蒙元餘孽對立。今日就收到飛鴿傳書,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人物,殺死龐斑以下數十高手。
那愣嚴原本是我用來對付江湖黑道的刀,現在卻被揭露了身份,倒是讓我也措手不及。沒有愣嚴,這黑道行事恐怕越發猖狂。”
莊節大着膽子說道:“陛下,無論如何,正如檄文所講,愣嚴他們終究是異族,而黑道,也是本族。”
“那你以爲該如何?靠你們西甯派,能對付怒蛟幫嗎?”
莊節不敢再接話,那浪翻雲已經是除開龐斑之外的天下第二人,西甯派傾巢而出,怕也不是他的對手。
老者又道:“拟旨,因愣嚴此人身份不明,罷其統領之職,回京陳情。另,擺駕威武王府。”
鬼王府内,接到内侍傳令的鬼王虛若無望向了愛徒荊城冷。“看來陛下也收到了消息,你說他來究竟有什麽想法?”
荊城冷對這些年皇帝的冷落有些不滿,當初鬼王爲大明建立立下汗馬功勞,當年曾一路北上追殺蒙古皇帝元順帝,并殺死蒙古第一猛将擴廓,消滅了最後一撥反抗勢力。
可是回京後被封了一個高高在上的威武王後,就高高挂起,鬼王府手中再無一點實權。
爲了防範鬼王,他甯願用一個身份不明的愣嚴,也不讓鬼王再控制江湖事務。
如今愣嚴指望不上了,又想起鬼王了。
荊城冷道:“愣嚴身份暴露,不能再用,可是江湖事務不能松懈,怕是想讓師父出力了。”
鬼王笑道:“管理江湖也是出力,去殺人也是出力,出力與出力也不同。這韓柏的出現猶如平地一聲雷,陛下怕是心動了。一次殺了這麽多一流高手,不管是他的真本事也好,還是用了暗器也好,對陛下來說都很重要。”
荊城冷越發失望。“難道這個時候他還不肯讓師父出來收拾殘局?隻讓我們秘密拉攏韓柏?”
鬼王笑了起來,對弟子的反應很欣慰。
他不僅武學天分高,對權謀應變,也心機靈敏。
鬼王笑道:“隻要他肯用我們,該出力,還是要出力的。鐵青衣如今在北方,碧天雁尋求突破,這次的事,恐怕還要你辛苦。”
荊城冷抱拳道:“弟子義不容辭。”
天亮時分,趙山河抵達了武昌江北的漢口,搭乘了一艘過江的渡船,花費了兩文錢,進了城。
武昌是大府,也是趙山河來到這個時間,見識到了最繁華的城市。
他一身青衣文士袍,相貌俊雅,身上還有濃郁的熏香,一看就像一個富家公子。
沿着熱鬧的街道慢慢前行,每一家店鋪,每一個酒樓,都讓他格外新鮮。
行人一個個輕松悠閑,臉上露出幸福自得的微笑,對趙山河這個士子,更是彬彬有禮。
天下大亂了幾十年,直到當今皇上定鼎中原,人們的生活才穩定下來,所以能夠看出,絕大多數人對現在的生活很滿意。
可惜的是,如今時間還早,不能領略一下這個時代的青樓雅趣。
一路行來,趙山河在悠閑領略這個世界的風情,但是露西已經将整個眼睛看到的世界,在生物計算機裏複制,建模。
經過一座客棧,從客棧裏面出來了三人,爲首之人身穿黃衣,臉孔很長,肌膚竟然比絕大多數女子更加白膩。
甚至可以說,這是趙山河見過的最嫩滑的肌膚,白如美玉,透明若雪,嘴邊不覺有半點胡根的痕迹。
他不但眉清目秀,尤其那一對鳳眼長明亮,予人一種陰陽氣的美和邪異感,但卻無可否認地神采迫人,無論對男對女,均具有詭秘的引誘力。
趙山河立即将情緒交給了露西控制,不敢露出一點驚色。
而在露西的控制下,趙山河如同一個初哥,望着那張臉有些着迷,一直被那人的随從瞪了一眼,才假裝羞澀,退往一邊。
如果猜測沒有錯,這個比女人還有魅力的男人,就是書裏反派中,僅次于龐斑的人妖裏赤媚。
他的實力僅稍遜龐斑,與花間派年憐丹,紅日法王合稱塞外三大宗師。
露西控制住了趙山河的情緒,表現出來的态度就是一個普通的被美色驚豔到的士子。
要是趙山河沒有把情緒交給露西控制,他自己恐怕猝不及防就會露餡。
因爲有很大的可能,他會猛然轉頭,不敢再看。
而這樣的反應,就說明了他心中有鬼。
現在的反應沒有讓裏赤媚懷疑,趙山河在街邊站定,注意到随從去牽馬。
而裏赤媚并沒有把趙山河放在眼裏,眼睛也盯向了随從牽馬的方向。
趙山河的手裏出現了一把AK,昨日爲了防備龐斑,已經安裝上了鋼芯子彈。
把情緒交給了露西控制,趙山河的心态沒有半點變化,打開保險,對着裏赤媚的後背心髒位置,就開了一槍。
“砰……”地一聲巨響,裏赤媚的身體晃了晃,轉身面對趙山河。
趙山河身形不動,對着他的腦袋又開了一槍。
可是精确設計的角度被裏赤媚晃了一下就躲了過去,他的速度快的眼睛幾乎都捕捉不清,瞬間就來到了趙山河的跟前,一把抓來。
AK瞬間消失,迎接裏赤媚的是泛着幽光的軍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