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往專利局的答辯很程序化,兩個專利審查小組根本沒有在乎趙山河這個專利權益人的到來,一切都按照正常程序,平淡地問話。
他們甚至沒有詢問兩項被拒絕專利的技術方案和用途,直接就以公共知識不允許壟斷學術爲由,拒絕了兩項申請。
其他的十四項專利,不像這兩個專利使用了衆多的現有技術,有六項當場承諾可以走程序,另外八項需要繼續讨論。
一切都很程序化,唯一不同的是,在專利審核人員詢問各項專利的一些用途信息和權利要求的時候,趙山河從來不曾打開過自己的公文包,每一個問題,都是胸有成竹地回答。
這給所有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因爲哪怕申請一項專利,還有許多發明人回答不到要點。
而趙山河的記憶,或者說他掌握的知識,讓他根本不看申請文件,就言簡意赅地回答了所有要點。
這流暢的恰到好處的回答,也是專利審核小組當即就承諾通過六項的主要原因。
雖然還需要在華盛頓待幾天等消息,不過,此行倒也算順利。
不過,在趙山河的分析中,這一切都像是安排好的。
一百五十項專利,一百三十四項沒有争議的,屬于規則之内。
兩項屬于技術革新,卻與現有技術有權利争議的,根本不給申請。
而剩下的十四項有争議的,可以吊着他,讓他滞留華盛頓。
這裏可不是香江,在某些人看來,能吃定他了。
除了趙山河,得到消息的其他律師們都非常興奮,因爲一天的時間就解決了六項專利,順利的出乎所有人預料。
從專利局出來,來到了專利局東側的一家墨西哥餐廳,趙山河請客款待所有的律師們。
這家餐廳在當地名氣很大,即便是華盛頓的官員們,也經常驅車十公裏過來吃飯。
他們剛進餐廳,由熟悉的律師助理點餐,一個身材不高,帶着一副金絲眼鏡的學者型老人,帶着一壯一瘦兩個随從就走了進來。
進入了餐廳,他目不斜視,徑直走到了趙山河的身邊,露出了和藹的笑容。“趙先生,你好。”
趙山河從他一進門就注意到了他,不過沒有直接威脅,趙山河并沒有在意他。
聽到他的聲音,趙山河才知道他是誰,擡起頭來淡淡地掃了他一眼。“坎蒂先生?”
坎蒂笑着點了點頭。“我們昨天通過電話,原本準備今天晚上拜訪趙先生,聽說你在這邊請客,匆忙趕來,還希望不要見怪。”
趙山河的視線在他胸口盯了半晌,才開口說道:“如果你能把你身上的錄音筆關掉,那可能還有一點誠意。”
他臉上的笑容凝固了住,不過瞬間解凍,用哈哈大笑掩飾自己的尴尬。“哈哈,真是有趣的開始,不是嗎?”
他不請自來,又沒有經過趙山河的同意,就坐在了他對面。從口袋裏掏出了錄音筆,他關掉放在了桌面上笑道:“這一下有誠意了嗎?”
趙山河平靜如常,沒有半點感情色彩地望着他。“現在,你有五分鍾的時間,可以說出自己的來意。”
他還沒有說話,他身後的那個強壯随從就開口嗆道:“趙先生,坎蒂先生是給你面子……”
趙山河不動如山,目光冷峻卻以一種睥睨的姿态,語氣強硬地打斷了他的話。“在你面前,是一個有十億美元淨資産的億萬富翁,即便在美國,能夠像我一樣可以拿出這麽多現金的富豪也不多。你又有什麽底氣,敢這樣闖入我的宴席,敢居高臨下地跟我說話?”
此言一出,氣氛登時凝固了起來。周國偉開口問道:“老闆,需要報警嗎?”
趙山河卻突然一笑,臉上的寒冬化作了春天。“沒必要,你會在意桌面上突然飛來的一隻蒼蠅嗎?”
他轉向了坎蒂說道:“你還有四分三十秒。”
坎蒂僵硬的臉擠出了一絲笑容,幹咳了一下,才開口說道:“我原本也曾經是一位電子專家,如今任職于工程院外聯委員會,負責科技轉化生産力方面的工作。
得知趙先生在電子電氣,互聯網技術方面有不少新技術,我們工程院擁有一流的團隊,可以将這些技術轉化爲産品。”
趙山河開口問道:“既然你們擁有這麽雄厚的實力,爲什麽是我發明了這些新技術呢?如果我們雙方合作,那麽這些新技術還是我獨有嗎?”
“這正是我想跟趙先生談的話題。”
趙山河笑了笑,靠在了椅背上,直視着他說道:“我其實也了解你們所做的那一套,在你們看來,我的技術隻是一種思路,一個方向,而我不具備轉化爲産品的能力。
你們可以幫我将實驗室産品,分解成不同的環節,然後一一落實,轉化爲生産技術。
這個時候,你們就會跟我要一部分權益,但實際上,你們的付出少的可憐。所以對我來說,你們的付出與收益不成正比,并不是我最合适的合夥人。”
坎蒂說道:“我們最大的優勢是可以影響政策性經營,而且,趙先生如果轉化爲産品,也需要北美市場吧?”
趙山河咧嘴一笑,傲慢說道:“看,這就是爲什麽我是億萬富翁,而你隻是一個上班族的原因所在。你的眼睛隻盯着這些技術,而我的眼睛,看到的卻是整個世界。”
餐廳裏,除了趙山河一行,最少還有三桌客人另有目的,他們不僅有錄音設備,還有一桌準備了皮箱式的錄像機,将這一幕拍了下來。
即便他們都受過精英訓練,聽到趙山河刻薄的話,都忍不住唇角上翹。
伊西多坎蒂可不是普通的上班族,掌握了一部分行政權力,又掌握了工程院對外的技術授權,他的地位,比絕大多數跨國公司的管理者還要高。
而現在,在趙山河的嘴裏,他就是一個打工者。
不過,趙山河這樣說也沒有錯,他的确沒有自己的公司,所做的事務,隻是比掮客多了一層官方的外衣。
不等坎蒂變臉,趙山河又說道:“在你眼裏,這些技術可能很重要,但你不知道的是,這些技術,不過是我閑暇之餘,随随便便就弄出來的。
所以,這些技術對我而言,或許重要,或許不重要。沒有工程院,我有些專利可能申請不下來,有些專利,可能會受到反壟斷法案的限制,必須要與相應的企業共享。
你若是想要以此跟我談條件,那就是最大的錯誤了,知道爲什麽嗎?因爲我根本不在乎這技術,我可以讓所有的技術在專利局的名單上挂二十年,不轉化爲産品。
而你們隻要想研究,就避不開我的專利。最少這二十年,你們所有人都要看我的臉色,而不是我看你們臉色。”
“這麽做對你有什麽好處?”
“我開心啊!”趙山河呵呵笑道:“因爲我是億萬富豪,我的錢都已經花不完了,你認爲我會因爲一些随手弄出的技術,就受人威脅嗎?
若是讓我不開心了,我可以拿出一億美金,或者更多,來跟你們打官司,來跟你們好好的玩,生活本來就淡然無趣啊……”
坎蒂臉上原本的從容繃不住了,他現在才明白,今天過來就是一個天大的錯誤。他錯誤地評估了自己的對手,沒有想到,對方完全局勢一個瘋子。
的确,這些技術很重要,甚至能直接遏制住今後電子行業,計算機行業的發展。
可是,現在掌握這些技術的不是一個普通人,而是一個十七歲的億萬富翁。
他嫌生活無趣,他有數不清的金錢,他更是一個天才。
對付這樣的人,他的所有常規手段都不管用。
他早就應該想到了,世界各國對付他的聯盟一下子死了六十多人,他就應該明白了。
他坐不住了,裝作驚慌問道:“電氣協會,皇家協會,還有那些跨國企業的人,都是你殺的?”
趙山河的臉上露出了驚訝的表情。“你說什麽?殺人?不不不,如果你是億萬富翁,如果你有花不完的錢,你會去犯罪嗎?所以,你的境界太低了,所以你根本不懂有錢人的思維。”
趙山河當然不會承認,一點口風都不能露。現場除了他們,還有其他機構的人呢!
趙山河揚起了手臂,打了一個響指召喚服務員。“你的五分鍾已經到了,現在,請不要打擾我來用餐了。”
沒有探出趙山河的話,坎蒂也不失望。
最少有二十多年,他沒有受過這樣的屈辱了。他的内心越是憤怒,表現出來的卻越是平靜。
在他的心裏,已經爲趙山河判了死刑。
隻要掌握了他這些專利的技術思路,他這個發明人就沒用了。
他佯裝狼狽地起身,走了兩步說道:“趙先生,我帶着誠意而來,你卻以屈辱待我。總有一天,你會後悔自己今天的所作所爲的。”
“也許吧,生活要是沒有一點意外,那也太平淡了。”
趙山河坐在原地沒有動,靜靜地看他出了餐廳的門,才收回了目光,對走過來的侍應生說道:“可以上菜了。”
任雲生歎了口氣,在趙山河的斜對面坐下說道:“老闆,你其實不需要這樣,工程院在這裏的勢力可不小,即使不合作,也不需要得罪他們。”
“想跟我合作的人太多了,他們若是想跟我合作,就應該踏踏實實尋求商業合作的途徑,而不是這樣做不速之客。這代表了什麽?”
後一句話是問向周國偉的,作爲大律師,他對人的思維分析當然很清楚。“這說明他心高氣傲,并沒有把老闆當做平等的合作夥伴。”
“賓果。”趙山河又望向任雲生。“所以,他有什麽資格瞧不起一個億萬富翁?難道他認爲我的錢,都是靠運氣賺來的?而我,又何必給他面子!”
這些話當然不隻是說給這些律師聽的,也是說給其他監聽者聽的。
雖然現在塑造一個不可一世的暴發戶形象有些晚了,不過用這樣的外表僞裝自己,什麽時候都不晚。
我就是讓你們都知道我傲慢,我自大都是裝的,但你們就是不知道到底什麽樣才是真正的趙山河。
而餐廳外,出門後的坎蒂再也掩飾不住自己内心的憤怒,站在車旁邊,手指顫抖的打火機都點了好幾下才點燃。
多少年沒有受過這樣的屈辱,還是一個來自東方的下等人帶來的。
如果不出了這口氣,這一輩子他的心都不會通透。
壯漢随從看他氣的雙手顫抖,幫他點燃了香煙問道:“需要我們行動嗎?”
坎蒂深吸了一口香煙,麻醉的煙霧進了肺裏,微醺的感覺逐漸讓他平靜了下來。“如果我們今天沒有出現……現在我們不能出手,最少今天不行。”
瘦弱的随從說道:“老闆,埃文趙不明白我們的勢力有多大,他不過是個坐井觀天的青蛙,爲他生氣不值得。專利局這邊需要聯絡一番嗎?”
坎蒂又深吸了一口煙,這才轉向瘦弱的随從問道:“你真的以爲埃文趙什麽都不知道嗎?香江那邊六十多條人命告訴我們,永遠不要小瞧你的對手。不過,他想要騙過我也不容易,這些專利他可不是不在乎,而是非常在乎!你立即聯絡各個小組,讓他們出具對埃文趙申請專利項目的評測數據。”
瘦弱随從應了聲是,拉開了副駕駛座的門,然後拿出了手機。
坎蒂又轉向高壯随從說道:“文森特,我們不能出手,可是不代表我們不能讓别人出手。必須要給埃文趙營造出一種緊張的氛圍,擾亂他的心神。隻有這樣,才能幹擾他的判斷。”
回頭看了一眼餐廳的方向,坎蒂扔掉了煙頭,拉開了車門。
坐進車裏的他也拿出了自己的手機,然後撥通了一個号碼。“雷米,我跟埃文趙的接觸非常失敗,他對我們并沒有應該有的尊敬。我需要你那邊發力,給他的專利申請制造一些障礙。”
電話那端傳來了一個嘶啞的聲音。“沒問題,可是你這樣積極對付他,會讓你的處境凸顯出來。”
“顧不了那麽多了,他侮辱了我,侮辱了工程院。”
餐廳裏,趙山河與一幫律師們談笑風生,可是一點也不妨礙他通過電脈沖,以及露西留下的一小截監聽程序,偷聽他們的電話。
聽到坎蒂他們的安排,他的臉上露出了神秘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