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聖杯之陣,轟然碎裂。
作爲“僞聖杯”存在的伽倻琴美,四肢皮膚上,裂出了猙獰的口子,從那些血肉模糊的口子裏,湧出大量漆黑的血。
轉眼間,伽倻琴美扭曲的肢體,成了一個血杯。
“夠了,小美,去休息吧。”
伽倻琴美勉強應了一聲,也顧不上撕心裂肺的疼痛,沉沉睡去。
她回到了靈居内。
外界一切,哪怕她再擔憂,也無法做出任何回應了。。
作爲“僞聖杯”,以龐大怨氣作爲大聖杯之物的“能源”,她耗盡了一切。
她需要漫長的沉睡,才能恢複過來。
伊凜眼前被吉爾伽美什清空,借着這一瞬間的空檔,伊凜沒有辜負吉爾伽美什的“好意”,幾個閃身,便來到了那個洞穴前。
“啊,好美。”
斑斓洞穴背後,是一片如大海般、瑰麗絢爛的藍光。
世界上沒有任何言語,能形容伊凜眼前的那片“藍色”。
所有華麗的詞彙,在這片“藍色的海”前,都顯得那麽蒼白。
但伊凜知道,這份“美麗”的背後,卻不是什麽好東西。
在世界的另一面……
是海!
是“源之海”!
是承載着“船”的“海”!
伊凜沒有欣賞太久。
時間不允許。
在遙遠的下方,傳來焦急的呼喚聲。
一道火紅色的身影如流星般,快速掠入戰場,直奔伊凜處。
無人能夠阻攔。
伊凜沒有回頭,他也不需要回頭。
因爲,他知道匆匆趕來的火紅色的身影是誰。
……
花娘不知道的是,伊凜在離開北俱蘆洲前,從織理書上看見了什麽。
伊凜看見了“末日”。
看見了這個洞。
看見了世界在崩塌,
在最後的最後……他看見了花娘的死。
……
“我提前道破身份讓花娘猶豫,”
“我破格動用大聖杯之陣用‘思念體’開路,”
“一點點看似不起眼的‘變數’,即便無法改變未來的大走向,我也希望讓你活下來。”
“我的死無所謂,但你是我娘。”
伊凜喃喃自語,手掌、胸前、背後、面部,所有的毛細血管同時崩裂。
崩裂出的妖血,如結晶般,晶瑩剔透。
血液凝結,轉眼在伊凜的體表,紋下了“煉金之陣”。
這一次,煉金材料不再是妖族的生命,而是他自己。
“小無上佛”騙了所有人。
包括閻浮洲裏的佛門修士。
其實,當伊凜稍微琢磨這個煉金陣後,便明白了這個煉金陣的原理。
這個根本就不是将“妖”煉成“補天石”的方法。
而是将“足夠質量的生命體”,煉制成“補天石”的方法!
換言之,隻要是有足夠質量的生命體,無論是人還是妖,都能作爲補天石的原料!
本來伊凜這個“個體”,質量是遠遠不夠的。
可他開了【嗜血之災】,将能點的屬性值全點了。
再加上觸發【大義凜然】、天運加身的加成……
現在的他,不敢說徒手毀天滅地。
但徒手撕一兩個“天啓騎士”,輕輕松松。
就是如此地有質量。
“自在法……補天!”
伊凜渾身迸出耀眼的血光。
一刹那,天的盡頭,染上了一層豔麗的霞光。
……
……
這一天,
這一刻,
俗世裏的普通人,
無論是在逃亡的,還是躲在廢墟裏哭嚎的,
或是在海嘯中苦苦掙紮的,
或是在絕望中期盼曙光的,
在同一時刻,
都不約而同有了一種奇怪的感覺。
“安靜了。”
是的。
有那麽一瞬間,外界呼嘯的風,暴怒的雷,無情的海嘯,連綿的雨,刹那間停了。
萬籁無聲。
他們停止了哭泣,停止了哀嚎。
人們紛紛從遮掩物中走出。
在走出去的刹那,他們看見了美得令人窒息、動人心魄的美景。
天空中像是有一隻無形的手,将滾滾雷雲撥開,明明不是清晨或傍晚,一縷縷紅色的霞光,從撥開的雲層中穿過,一束束紅色絢爛的光彩,讓劫後餘生的人們,仿佛看見了美麗的“曙光”。
絕望過後,所有人擡頭,都看見了那一抹希望的曙光。
撥開雲霧見青空,一道道火紅的“流星”從天空中落下。
“流星”們拖着長長的尾焰,大部分流星在半空便灼燒幹淨,不留片縷。
惟獨其中有一顆最大、最耀眼、最爲璀璨的流星,咻地一下,落入東海裏。
風停了,雨停了,他們活下來了。
人們,抱頭痛哭。
他們不知道發生了什麽。
他們隻知道自己從莫名出現的災難中活了下來。
他們是幸存者。
他們見證了一場“新生”。
這一場劫後霞光,披澤四大洲,讓無數人直呼仙人顯靈,救世救難。
……
九重天上。
血色的霞光投下一片光幕,直鋪十萬裏。
花娘一口氣沖到天的盡頭,發現那裏,已經沒有了孩子的身影。
一個個血色光團漂浮,快速地将天空中的洞穴填補。
那道可怕的裂隙消失不見。
補天完成了。
太一消失了。
太一用他的血肉,化作了補天石,将天空空缺完美地填補。
一隻蝙蝠竊笑着,無聲無息飛出,在花娘後腦勺上戳了一下。
花娘如遭電擊,愣在半空。
……
劍南春憤怒嘶吼:“别停手!這事還沒完!”
霞光光景,令衆人沉浸于美景中,怔神片刻。
劍南春身影時不時閃現,又時不時隐匿,飄忽無定。
“還沒結束!那些手掌……還沒死!”
是啊!
存活下來的修士以及妖族,如夢方醒。
太一用他的性命填補了天空中的空缺,但那些吞噬一切的可怕手掌,還留了不少!
隻有将這些手掌徹底收拾了,才是真正的結束。
但所有人都深知蒼白手掌的可怕。
尋常手段,無法對他們造成任何傷害。
他們甚至親眼目睹了,有幾位修士熱血上頭,用自己的肉身去“喂”那些手掌,直到它們吃飽了,方才消失。
這些怪物不能用尋常手段去抵擋,卻能用命去填!
“快走!”
天空的破口已經消失,屬于人性中的真實一面重新顯露。
有一部分無門無派的修士,一看危機消失,二話不說掉頭就走,苟命要緊。
有一種人活久了是生死看淡,不服就幹;另一種人卻相反,活得越久越知生命可貴。
此刻醍醐灌頂逃離戰場的,顯然屬于後者。
“混賬!懦夫!樂色!”
夏如雪一邊苦苦支撐,他看着一道道身影跑得飛快,忍不住脫口痛罵。
“雪兒。”
忽然。
夏如雪眼前一花,一道身影站在她的面前。
曾經讓夏如雪無比憧憬的師傅,此刻不再光彩動人、不再飄然若仙,站在她面前的,隻是一位風燭殘年的垂死老妪。
“師傅…?”
掌門至尊微笑着,面上皺紋舒展,在夏如雪額前一拍。
一股暖流彙入夏如雪體内。
“從今日起,你便是天劍門掌門。”
夏如雪傻眼了。
事情來得太突然。
她突然就成了掌門了。
辰北急匆匆地來到師妹面前。
他怔怔看着師妹,看着師妹老去的容顔,隐約間明白了什麽。
他前腳痛失忘年交,後腳便要痛失心上人。
“師兄,師妹大限将至。”
“何時?”
“此時、此刻、此地。”
“爲何?”
“師兄,你我都必須承認,這是命。”
辰北默然。
“師兄莫要傷心,與魔羅一戰,師妹無怨無悔。”
掌門至尊嘴角淌下鮮血,那口血呈褐色,顯然已失去了溫度。
辰北感覺到,站在眼前的師妹早已死了,她的心髒停止了跳動,卻憑着最後一口氣,站在他們面前。
“再見,辰北。”
“再見……慕容霜雪。”
兩人告别。
掌門至尊飛上高空,伸手向下一拍,所有修士被一股柔勁,拍出了數百裏。
隻見遠處,
掌門至尊皮膚上裂出細密皲裂,一點點從體表剝落。
剝落的血肉,化作漫天飛雪。
“人劍合一,萬物凋零。”
在補天結束後,剩餘的數萬隻無序獵手,先是被凍成雪白,緊接着動作停滞,紛紛化作細細齋粉,消失于天野中。
至此,
太一補天,落下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