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來了。
都回來了。
時隔十三年,當伊凜的感知往納戒裏鑽,查看納戒内容空間時,不由發出感慨。
一切都回來了啊!
儲物空間!
原來這就是儲物空間的真面目啊!
本應空無一物的納戒裏,卻随意飄着伊凜曾經的私有物品。
雖說事已至此,這些小物件回不回來,已無傷大雅,但誰會嫌棄自己寶貝多呢?
“原來如此。”
失而複得,伊凜雙眸眯起,隐約明白了其中的原理。
這個納戒,相當于一個入口,而這個入口,能打開一個儲存東西的亞空間。
伊凜通過輪回之間重新降臨世界時,可以說是失去了大半的使徒身份,同時也和儲物空間斷了聯系。
儲物空間本就不是絕對安全的“絕密空間”,曾經在冥河初中那次試煉中,那柳如煙便憑借“怪盜”道具,繞過儲物空間的壁障,将伊凜儲物空間裏的東西偷了出來。
伊凜戴上納戒,納戒上光芒再次隐匿。
“小希的這種安排,有種像是把我刷新一遍的感覺,其中有什麽深意麽?”
伊凜心道古怪,可一時間,卻又得不出答案。
……
【我知道你心裏仍有着疑惑,你在懷疑自己來到這個世界的意義。】
【但相信我,你最終會理解的。】
……
伊凜回想起,在半年前,于青牛山無字天碑上,眼前浮現的留言裏,其中某句話。
思及此處,伊凜搖搖頭,不再多想。
還是那句話,
既來之,則安之。
他現在唯一要做的,就是在這個世界裏,循着七絕女帝的足迹,找到“它們”,成就自我。
沒有實力,一切都是空談。
“你可别四處亂說是我給你開的方便啊!”
二人分别前,辰北小心叮囑道。
伊凜滿口答應,寬了辰北的心。
……
過了幾天。
伊凜仍如往常,忙碌與白天、黑夜之間。
他沒有忘記與劍南春的約定,畢竟他林一可是遵守承諾的漢子。于是某天,伊凜腦子一拍,想起此事,抽空主動攀上戒律山。
戒律山,伊凜不常來。山上,設有戒律堂,在天劍門内負責執掌門規。
例子就不用舉了,一目了然。一旦有門内弟子違反門規,由戒律堂負責執行。
哪怕是逃到了俗世中,戒律堂也會派人,追殺到天涯海角,絕不手軟。
這裏沒什麽好學的,伊凜當初循例找到戒律長老畢鐵心,出示了辰北的無字令,畢鐵心冷冷地丢給伊凜一面記名弟子令牌後,伊凜當天就下山了,與畢鐵心無太多交集。
但在伊凜的印象中,畢鐵心是一個很嚴肅的老人,不苟言笑,對門下弟子非常嚴厲。
在畢鐵心門下,隻要級别達到了内門的,同時也是戒律堂的一員。一旦天劍門中出了什麽事,戒律堂弟子穿着清一色的黑色勁裝,背後書寫着一個潦草蒼勁的“戒”字,風風火火,全軍出擊。聽說,聲勢浩浩蕩蕩,特别刺激。
他們就像是天劍門内的警察。
哪怕伊凜對戒律山的布置不熟,但劍南春住哪,他還是知道的。
伊凜騎着小青,出示令牌入山後,在戒律山東南向幽谷、一間四周種滿了白色小花的木廬上,找到了劍南春。
劍南春明顯瘦了一圈。
伊凜來時,他此刻正呆呆地坐在木廬頂,擡頭看着山頂,一動不動。
連伊凜大咧咧坐到其身側,劍南春亦是毫無反應。
伊凜順着劍南春的目光,看過去,一下就明白了。
山頂處,有一草屋。
草屋四周,寒氣逼人。這缭繞的白芒寒氣,竟在光天化日下,讓草屋上結了一層雪白冰霜。
最令人驚異的是,草屋上空,有一注雪白的氣流,呈一吸一呼的韻律,在上空形成了一片雪白的雲霧,似雪又似霜,晶瑩剔透,外界的光線映入雲霧内,因溫差太大而形成了肉眼可辨的扭曲折射,隐隐有一片虹色霞光,如橋如河,橫在半空。
伊凜與劍南春并肩而坐,雖然他接下來的話有明知故問的嫌疑,但他還是問出來了。
“劍師兄,你與師姐……進展如何?”
“唉——”
劍南春終于有反應了。
面容憔悴的他,長歎一聲:“問世間,情爲何物?”
伊凜:“……說人話。”
“難!難!難!”劍南春站起,仰天長嘯。随後又重新坐下,一驚一乍,宛若神經病般,搖頭晃腦,頭發披散:“悲!悲!悲!”
得,劍南春的意思……就是沒意思了。
伊凜得到料想中的答案,也沒問細節,然後拍拍屁股上的灰灰:“那……意思是我們不用下山了,對吧?”
披頭散發的劍南春猛地轉頭,看着伊凜:“不,這點困難,怎能讓我劍南春輕易放棄?”
“啪”地一下,劍南春雙手用力拍住伊凜肩膀,沉聲道:“林師弟,我想你說得對。正所謂:精誠所至、金石爲開,日積月累,水滴石穿。師兄我相信,隻要年複一年,日複一日,我劍南春默默地守護在師妹的身邊,終有一天,師妹饒是心如堅冰,亦能被我的柔情與決心所融化!”
“……那我隻能說加油了。”
“是了。”劍南春也是一位堅韌不拔的劍人,在伊凜的鼓勵下,很快重振雄風,面上心灰意冷淡去不少:“林師弟,臘月已至,下山仍是要下山的。隻是,與師兄最初的料想中,有一點點出入。”
“一點點?”
“既然你好不容易主動送……咳咳,主動來戒律山,我師傅等你很久了。”
伊凜一愣。
怎麽聽劍南春的口吻,仿佛是在說,終于等到你主動送上門了?
劍南春戀戀不舍地往師妹的住處望了一眼,眸深似海。
終于,劍南春移開目光,他招招手,那雪白的油紙傘幻化成劍,搭着二人,向戒律堂飛去。
劍南春這些日子似乎遭了不少挫折,與從前相比,少了幾分意氣風發,多了幾分穩如山嶽,也不知他具體是如何去撬門的。劍南春不主動提,伊凜也不敢多問。
路上,沉默的劍南春好心提醒:“因爲某些原因,我師傅他……對師弟你頗有微詞,此次見師傅,師弟莫要太……張揚跋扈,我、我怕師傅他老人家忍不住。”
伊凜:“?”
很快,二人來到戒律堂。
戒律堂同樣是一處别苑,但布置風格以黑白二色爲主,顯得深嚴肅穆,一眼掃去,令人起雞皮疙瘩,渾身不自在。
在屋内,畢鐵心面對着牆壁上的一副古字,上面寫着四字——“戒劍無情”。
伊凜似乎來得挺巧,屋内除了畢鐵心外,還有一個年輕姑娘。
姑娘身材削瘦,穿着戒律山的記名弟子服,留有齊耳短發,那背影,顯得特别精神。
“無論你于俗世中的身份是何等尊貴,于仙門内,皆如塵土,盡是浮雲。從今日起,爲師便收你爲記名弟子,望你盡早褪去蠻橫貴氣,成爲一位證大道、求長生、匡扶正義的天劍門弟子。”
說着,畢鐵心回過頭,将一枚記名弟子令牌丢到女子面前。
“是!徒兒見過師傅!”
女子脆聲應道,立即五體深伏,行拜師大禮。
伊凜在門口站了一會,暗道拜師有那麽麻煩的麽?不就是領了腰牌就走人麽?
一邊想着,伊凜與劍南春一同,踏入廳堂。
随着伊凜的動作,他腰間那一大串沉甸甸的腰牌,發出咣咣的悶響,格外招人恨。
畢鐵心冷着臉,先是對劍南春不鹹不淡地點點頭。然後當他的臉轉到伊凜的方向時,猛地一黑,随後變白。不知是不是伊凜的錯覺,他總覺得畢鐵心下一句話,頗有咬牙切齒、壓着恨的錯覺。
“哼,南春,你可把稀客給帶來了,好讓老夫這戒律堂,蓬荜生輝啊!”
畢鐵心明顯是在說反話,整張臉都不對勁了。
反倒伊凜,面色平靜,拱拱手:“師傅謬贊,弟子愧不敢當。記名弟子林一,見過師傅。”
隻要他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畢鐵心一聽伊凜回答,臉更黑了。
你特麽真當我在表揚你???
地面,正行着五體投地拜師大禮的嬌弱身軀,微微一顫。
“小蠻,起身。來見見你的這位神龍見首不見尾、一年未必能見上一面的好師兄。”
小蠻……夏小蠻?
伊凜沒有理會畢鐵心壓着怨念說的話,反倒是他念叨的名字,勾起了伊凜的回憶。
夏小蠻同樣是咬着牙站起來。
她忽然想起了她那一把可憐的頭發。
夏小蠻雖然剛出雜役班,也是剛拜師不久,但夏小蠻扭頭看着伊凜的表情,與畢鐵心如出一轍。
都是咬牙切齒的那種。
“該死的林一……”
夏小蠻低聲嘟囔。
“嗯?”伊凜眯着眼睛,上前一步:“别忘了這裏是什麽地方,戒律堂,肅清門規之地。你剛才叫我什麽來着?先來後到,分清輩分,可是門内闆上釘釘的規矩。”
夏小蠻:“……”
伊凜好心提醒:“叫錯了,怕不是要退回雜役班的喲。”
夏小蠻低頭,嬌軀顫抖,不知是怕呢還是恨呢還是氣不過,低聲說了一句:“記名弟子夏小蠻……見過師兄。”
“師兄”二字,格外醒耳,于廳堂内悄然回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