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凜最近分身乏術。
方圓山,伊凜學習陣術。
百草山,伊凜嘗百草,修習煉丹奧妙。
問劍山,那位成天繃着臉不說話的聶山河,一副誰都欠了他幾百億的模樣,卻每日落日,于劍冢前舞劍,任伊凜旁觀“偷學”。
鑄劍山,伊凜烏頭黑臉,在火爐前炸了一爐又一爐的劍胚。最終被怒氣沖天的鑄劍長老與護山靈獸,一路追殺,直至山外。
太一山,伊凜掰着指頭學推演之術。
這一天天下來,
幾乎日夜無休。
“怎麽就沒人教分身術呢?”
伊凜對此,深感頭痛。
至尊流法術裏,的确有分身術。
但那種分身術,仍達不到分身多學,最後萬念歸一的程度。
又一月十五。
伊凜想起今日是黑白二羊傳道之日。
他姗姗來遲,前往傳道苑。
沒想到半路上,卻被劍南春,咬牙切齒地堵住了。
“我的林師弟啊,要找你,可真難啊!”
劍南春腳踏飛劍,臉上是一副有屎拉不出隻能活活憋回腹中的幽怨神情。
“呃,劍師兄,好說好說,别來無恙。多日不見,師兄仍是如此劍氣逼人,看來師兄修爲,又有所精進啊。”
伊凜騎着小青,拱拱手,随手拍了一個馬屁。
劍南春長長呼了一口氣,這一刻,他竟生出一種“終于找到你”般完成了畢生夙願的錯覺。
他萬萬沒想到,這位新來的師弟,成了天劍門裏炙手可熱的名人。
林一風頭之盛,竟把号稱“戒律山之草”的劍南春都比了下去。
以前他路過,師弟師妹們都直呼春哥。
現在他路過,師妹們都圍上來,好奇打聽林一的趣事。
因爲有流言傳:林一是劍南春通過慧眼,在俗世中發現的極品雛苗,特意帶回天劍門裏。
仿佛除了掌門外的每一位長老,都對林一青睐有加,無論林一是遲到、早退、或是甚至不來,他們都毫無怨言,任林一爲所欲爲。
劍南春知道後,一臉懵逼。
他總感覺自己做了一件錯事。
怎麽就把這人給招進來了呢?
在林一之前,劍南春從未聽說,有如此多長老,破例招收同一人爲記名弟子。
這…好怪啊!
劍南春找林一找了大半個月。
一來,好奇想問問這其中是否有什麽特殊交易或是秘密在。
其二,劍南春聽說林一總喜歡往其他地方跑,偏偏戒律院,如走過場般,領了記名弟子令牌後,便再無光顧了,他師傅天天在門内,黑着臉怨氣沖天,直呼林一是不是看不起戒律山雲雲。
其三,劍南春成天在朝如霜師妹木廬周圍、假裝吐納練劍、徘徊不前,仿佛入了魔似地,坐立不安、失眠多夢,整個人都瘦了一圈。
總之,劍南春想找林一問個明白。
但劍南春想找伊凜,遠沒有以前那麽容易了。
伊凜現在在每座山都有了自己的小房子。
别說是狡兔三窟,加上雜役班保留的木廬在内,伊凜在天劍門内擁有的無産權房屋,已近兩位數。
白天尋不着、夜裏蹲不到,劍南春壓根碰不到林一。
說來也古怪,這林一平時就像是隐形了似地,許多弟子平常根本注意不到林一的存在,等注意到時,林一早就騎着仙鶴走了,不留一點點雲彩,令人捉摸不透。
這不。
今日是黑白二羊每月例行傳功之日。
劍南春想着在主峰附近碰碰運氣。
喲,沒想到他今日運氣好,真給他堵到了。
劍南春生怕這小子一溜煙就跑不見了,下次想要堵住他,不知是猴年馬月的事情。
所以劍南春二話不說,搭住伊凜肩膀,一副好哥倆的模樣。
旁人見了,暗道奇怪。
前面也說了,伊凜成了天劍門裏的名人。
他就像是自帶熱搜體質,特别容易招人惹人。
從前是,現在是,日後估計也是。
哪怕是不認識伊凜的,但一看伊凜腰間一大串沉甸甸的腰牌,不認識的也變得認識了。
而劍南春是戒律長老的得意門徒,自是有不少牌面。
雖說林一是劍南春引進門的,可二人看起來,不僅僅是師兄弟那麽簡單喲?
當劍南春與林一勾肩搭背地一同前往山巅廣場時,不少弟子在私底下竊竊私語,他們在推測二人是否有更深一層的關系。
現在劍南春哪裏顧得上蜚語流言的,趁着黑白二羊尚未抵達現場,劍南春偷偷将伊凜扒拉到角落裏,說點心裏話。
“林師弟啊……”
“嗯?”
“師兄心裏苦呐!”
“劍師兄何出此言?”
“師弟你懂的…咳咳。”
“看來,爲情所困?”
“師弟這麽說就俗了。師兄隻是覺得,最近朝師妹成天醉心修煉,終日不出木廬,我怕出事了啊。”
“……這不就是一件好事?”
“這怎麽就是一件好事了呢!”劍南春聞言,氣抖冷:“就算是修士,既不是閉死關,怎麽能閉門造車呢?修行路上,心魔叢生,一旦誤入歧途,可是會遭大禍的!同門之間互相印證、攜手并進,方能事半功倍,更上一層樓哇!”
“師兄所言極是。”伊凜點點頭,表示認同,琢磨片刻後,伊凜又道:“那麽師兄,我大概明白師兄有何苦悶了。”
“嘿,師弟慧眼。”
“來,師弟有一計……”說白了不還是想泡師妹嘛,伊凜看明白了,腦子裏一邊回想起十多年前無意中了解過的較爲潮流的倫理劇中的套路,正準備随口說些什麽時,他忽然想起一事:“等等,咱們門派内,師兄與師妹那啥,不違反門規吧?”
劍南春搖搖頭:“在爲兄入門之前,據說有很長一段時日,門内的确是明言禁止,不允許天劍門内修士結爲道侶的。”
“爲何?”
伊凜問。
“這…師兄便不了解個中細節了。”劍南春聳聳肩:“同樣是在爲兄入門前,據說有一天,掌門至尊傳下指令,不再禁止門内修士互結道侶;但卻改爲了‘禁止同脈同門結爲道侶’。”
“那師兄你豈不是違法了?”
劍南春乍聽“違法”一詞,覺得怪怪的,但細思,似乎并無不妥。劍南春搖頭笑道:“師弟有所不知,有傳言稱,朝師妹已被内定爲掌門至尊親傳,假以時日,朝師妹将離開戒律山,成爲掌門師尊的親傳弟子,踏上修士之巅。到了那時,不就不違規了麽?”
“嘶……”伊凜忽地倒吸了一口涼氣。
等等。
朝如霜既然是掌門内定的親傳,那麽萬一掌門隔屁了,豈不是朝如霜當掌門?
那麽朝如霜當上掌門了,劍南春泡上了朝如霜,豈不是掌門的道侶?
此子……圖謀甚大啊!
看着伊凜古怪的眼神,劍南春連忙解釋:“名利于我,如同兩袖清風,又如過眼雲煙,皆是天邊浮雲而已。我對師妹是發自内心的仰慕,無論師妹是掌門親傳,抑或是俗世中一位無名女子,都不會改變師兄對師妹的仰慕。此份心意,日月可鑒,天地明察,絕無半字虛言!”
“行吧。”伊凜移開目光,姑且信了,在三言兩語間,伊凜分心二用,順便想到了一些點子。他覺得自己雖然不是李長歌那種花叢老手,但來自現代思維的降維打擊,稍微幫劍南春一把,問題不大。
于是伊凜笑道:“師兄目前所苦,無非是一個緣由。”
“師弟請說。”劍南春一看伊凜那自信滿滿的模樣,頓時眼睛一亮。
“一切皆因,你們二人接觸太少,師兄你一直以來,隻是遠觀,未經亵玩,你們之間,缺少深入的了解。”
“了解?”
“是,無論是情還是恨,最初還是建立在了解的前提上。不了解,何談情?不了解,何談恨?首先,你得先想辦法接近朝師姐,通過各種方式,讓師姐了解您的爲人。”
“嗯嗯嗯!”劍南春恨不得記筆記,用力點頭:“師弟此言有理,那具體怎麽做?”
“呃……我覺得朝師姐既然醉心修煉,你不如先在這方面下功夫,如何?”
“例如?”
“例如想辦法,接近朝師姐,于修行上爲其解惑。”
“……”劍南春一聽,面色尴尬,臉色漲紅。他漲了半天,才好不容易憋出一句:“師妹修爲,去年已超越了我。”
“那更簡單啊,厚着臉皮上去問啊!”
“可師妹不出門,該如何是好?”
“不出門?那就撬門啊!”
“敲……門?”
“咳咳,敲!敲到開爲止!堅持就是勝利!”
“可師妹難道……不會因此而生氣?”
“生氣又咋的,你上門請教,名正言順啊!有問題嗎?”伊凜攤開手,自問自答:“完全沒有問題啊!”
劍南春張大嘴巴,恍然大悟。可不知怎的,他總覺得有一點點不妥。
伊凜豎起一根手指,豎在劍南春兩眼間。劍南春以爲那根手指有什麽深意,就這樣死死地盯着,等劍南春差點把鬥雞眼兒都給擠出來時,伊凜這才語重深長地說道:“師兄,請你記住一句話:精誠所至、金石爲開,日積月累,水滴石穿。你的堅持,一定會讓朝如霜師姐感受到您滿滿的誠意,最終能被你感動。你想想,有朝一日,你們二人如神仙眷侶般,騎着仙鶴,傲遊天際,攜手遊雲,隻羨鴛鴦不羨仙啊!”
劍南春如醍醐灌頂,在林大師的指點下,茅廁頓開,豁然開朗。他連傳功長老的授課都顧不上聽了,踩着飛劍直奔戒律山,準備回去撬開師妹的門門。
“呼……”
終于把劍南春給整走了,伊凜松了一口氣。
剛好,耗了點時間,公羊黑姗姗來遲。
當公羊黑獨自一人,黑着臉落在軟蒲團上時,整片廣場,鴉雀無聲。
他們都注意到一件不協調之事。
等等,另一頭羊呢?
公羊二老,心意相通,他們總是同出同進,今日,爲何隻有一頭羊來傳功?
雖說對于其他弟子而言,一位長老還是二位長老、隻要有人來講課,并無太大區别。
可這事太古怪了。
伊凜混在弟子裏頭,自然也注意到了,猛地一愣。
随後他想到了一個可能性,頓時哭笑不得。
“那老頭,不會是怕我又偷家,故意留了一位在家裏蹲着吧?”
我又不是經常偷家的人!
伊凜想明白後,有些生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