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樣,伊凜又多了一位記名弟子身份。
他腰間挂了兩串腰牌。
一串傳道苑的,一串方圓山的。
日出東方紅。
翌日清晨。
伊凜從方圓山的木廬中蘇醒,洗漱時,與三位迷你母靈聊了一會,便準時踩點來到方圓山山頂,任青山的别苑内。
人和人的待遇不能一概而論,他在傳道苑時,有自己的小房間。到了這裏,隻能蝸居木廬了,待遇上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伊凜抵達時,其餘六人早早在此等候。
鍾林的發梢上,甚至被露珠打濕了一片,凝成一束束黏在腦殼上,俨然是夜裏摸黑起身,早早候在這裏。
“要不要這麽卷啊?”
伊凜低聲嘀咕一句,悄悄坐到了人群最後,因伊凜開着【如影随形】,降低了存在感,無人注意到伊凜的到來。
他們又在這候了半個時辰。
花童終于出現。
他一人發了一本手抄的小本,上面細細密密記錄了一些陣術的心得。
走到伊凜面前時,花童遞出小本的細手稍稍遲疑,但還是給了出去。
師尊說,這位特殊的記名弟子,可旁聽,不可提問。
一切都像是在走流程,花童沒有廢話,開始爲諸位講解。
陣術一道,博大精深。
正如他們之前私底下所了解的那般,在陣術的功能上,大緻可分困、殺、迷、亂四類。
但大多數布陣時,布陣者不會局限于單一類型的陣法。
多數在市面上流通、有名有姓的大陣,都是具備了多種功能的。
譬如天劍門仙境周圍的超級禁制大陣,便是四種要素齊全。
而當日花童随手施爲的考核,屬于具備了迷、困兩種功能的複合陣。
随着花童的講解,衆人漸漸沉迷與陣術一道中,包括伊凜。
誰能拒絕陌生的知識呢?
伊凜的“學者病”犯了,他聽着花童的講解,思緒飛揚,說聽了,其實也沒完全聽。
“禁制與陣法,速途同歸。”花童道:“禁制多作用于某些物件上,主殺。而有的陣法,卻是由無數大小不等的禁制組成,一旦觸發,威力天地驚、鬼神泣,再厲害的修士,一旦陷入其中,也難逃生天。”
花童說到這裏,擡頭望天,從清晨至黃昏,他不知不覺間,爲七位新人講解了将近四個時辰。
他輕輕合上手中泛黃的手抄本,笑着看向衆人:“今日授課,言盡于此。”說着花童又在香爐中點燃了三炷香,随着檀香袅袅,花童話音稍頓,繼續說道:“每人一問,點到即止。除了……林一。”
說完,花童的目光越過迷茫的六人,一直落在安靜坐在庭院角落的少年。
落日曦光,在少年身遭輪廓,映出一圈朦胧的弧光。
少年聳聳肩,輕笑一聲,似不在意,起身遠走。
其他人根本不在意這短暫的眼神交鋒,在花童話音一落,他們便如饑渴的狼群,一擁而上,将花童圍在其中。
……
……
“果然,和《天心劍陣》上講述的基礎,差不多。”
伊凜不知道是不是和悟性被天賦拉滿有關。
他總覺得,仔細讀完《天心劍陣》後,再聽花童講述,有些索然無味。
花童講的那些,伊凜早已理解,不過是更進一步印證了伊凜的推測罷了。
伊凜本就是魔術與晶紋術大師級别的人物。
兩種力量體系,存在着一定的共通點。
用大師級的目光,再觀這個世界的陣術,伊凜看出了不少有趣的點。
這個世界,陣術同樣是借助某些媒介,流轉靈氣,從而實現種種繁雜的功能。
但與伊凜以往所學截然不同的是,煉氣士的陣術體系,完全不在乎“對稱”、“平衡”等基本規則;或者說,“不平衡”、“非對稱”,才是陣術的獨到之處。
正如昨日花童于庭院中秀的那一手。
昨日花童其實是用語言,誘導了所有人。
他們安安靜靜坐着時,根本不在陣内。
庭院、嶙峋怪石、香爐,這些内蘊靈藏的物件,組成了陣法的骨架。
他們走入庭院那一刻起,其實早就有半隻腳踏在了陣的邊緣,視線受阻,如海市蜃樓。
而花童點燃檀香的動作,相當于觸發了陣法。
但陣法是死的,面試者不入内,陣法形同虛設。
所以花童言:“走出圈者,方可通過考核。”
于是,所有人被忽悠了,主動入陣,被耍得團團轉。
所有人從一開始,本在圈外,何來出圈一說。
所以,最終伊凜用了最簡單的方式通過考核。
既然花童在等他們入局,那麽他們不進去,不就行了。
至于破陣……伊凜覺得不太可能。
因爲他看出來了。
那個複合陣法的陣眼,也就是核心位置,根本不在視線範圍内。
如果伊凜沒有猜錯的話,那個陣法真正的主陣人,并不是花童,而是藏在屋内的任青山。
花童說到底,隻是任青山的工具人,負責挪動陣旗,調整陣法罷了。
……
按照陣術基礎,一個完整的陣,由陣眼、陣旗、陣心組成。
而在大多時候,主陣人,替代了陣心的位置,讓一個陣,由全自動變成半自動去運行。
瞧,理解了最基礎的内核後,剩下的内容就再簡單不過了,無非就是推演罷了。
把陣術最核心的四個零件:困、迷、亂、殺,以有序的方式重新排列重組……
“等等!”
伊凜走在山澗路上。
他一隻腳舉着,久久不落。
伊凜腦子裏閃過一個荒謬的念頭,整個人頓住了,走不動。
“零件,”
“排列,”
“拆分,”
“重組……?”
剛才一閃而過的念頭,伊凜用力啜住了,不願放過。
人啊,有時候會出現所謂的“靈光一現”。
俗稱“靈感”。
但很多時候,愚者無視靈感,智者幡然醒悟。
這種思緒,若是往常的伊凜,說不定笑笑就過去了。
可現在的伊凜,悟性被拉滿了。
現在的伊凜,心心念念想着晶紋術、魔術、至尊流法術的融合方法。
此瞬間,伊凜有種被雷電劈開腦殼,周圍時間霎時靜止的錯覺。
……
“有時候,走太快未必是一件好事喲,将步子慢下來,回頭看一看,瞅一瞅,說不定有意外收獲。”
……
昔日二人于雜役班微醺時,辰北的話,如在耳邊。
“原來如此!”
伊凜一口氣沖到方圓山外緣。
因爲他沒有外門弟子的身份,公交仙鶴不肯鳥他,伊凜伸出手,瞄準距離最近的一頭青額仙鶴,豁然出手。
那頭仙鶴翅膀攣縮,被無形的大手爲所欲爲,攝到伊凜面前。
仙鶴擡起頭。
它靈智懵懂,說開未開,說不懂事,也懂一點點事。
一位笑容和善的少年,提着仙鶴的下巴,微笑道:“帶我去男雜役房,否則……吃了你喲。”
仙鶴渾身一抖,用力點頭,那眼裏,擠出了委屈的眼淚。
這一天,一位記名弟子,征服了公交仙鶴,于仙鶴圈内,留下了種種傳說,如雷貫耳。
仙鶴載着少年,一路超速飛行,直線飛奔,抵達雜役房。
辰北剛結束了一天的活計,準備洗洗睡。
伊凜風急火燎地跑到辰北面前,在對方懵逼的眼神下,伊凜“啪”地一下攥緊了辰北的手,顫着聲音道:
“大師,我悟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