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該死的谷天晴！”

和震驚的蜜莉恩不同。

伊凜在半空中直接罵起來了。

他不信自己魅力值能低到一眼就把所有怪物吸引了仇恨值的地步。

谷天晴的“塔羅套牌”，除了大幅度降低了幸運外，一定還附帶了其他副作用。

比如拉怪什麽的。

但現在抱怨已經遲了。

伊凜在靠近烏魯克的戰場區域，随便繞了一圈，便吸引了百分之九十的巨人仇恨。

眼下是什麽光景？

伊凜在空中蛇形走位，騰挪躲閃，在黑色巨人的腋下、巴掌間、拳頭縫隙中穿行。

這一刻，他感覺自己像是一隻在躲避蒼蠅拍圍堵的小蒼蠅。

成群巨人，聚集在他身下。

“差不多了。”

半空中，伊凜深深吸了一口氣。

濃郁的怨氣，在戰場上空，宛若實質。

當伊凜往高空飛時，那些巨人的身高加上臂長都無法夠到伊凜了，它們仿佛突然間長出了腦子，一個接一個，在下方壘在一起，以巨人之軀，強行搭起了梯子，想要活活拍死在空中扭動的伊凜。

遠遠望去，數百隻巨人，正争先恐後地往其中一點擠、硬擠，蠕動的血肉，仿佛彙聚成一座肉山，駭人至極。

城牆上。

“哦？不錯的能力。”

他以爲這種大範圍拉怪屬于某種“特殊技藝”。

吉爾伽美什終于對伊凜拉仇恨的能力，不吝贊歎。他點點頭，默默變出泥闆，在泥闆上記下了濃重的一筆。

同樣在城牆上遠程射出奇怪寶具的言峰公正，早已驚呆。

他根本想不通，堂堂一個人，是怎麽能在舉手投足間，将那麽多巨人的仇恨值拉過去的。

不應該啊！

彷徨海中，曾有一些零零散散關于曾經在世界各處上演過的聖杯戰争的紀錄。

所有的Caster，都是一些精通魔術的魔術師。

或者是，擁有驚人才藝的藝術家。

又或者是手藝人。

但無論是哪一代的Caster，都不應該有吸引仇恨怪物的能力才對。

正常情況下，這種古怪的能力，都不應該出現在一位Caster的身上。

所謂魔術師，就應該站在遠處，談笑間，怪物灰飛煙滅。

這才是正經的Caster！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那座由巨人扭曲堆疊而成的“肉山”上。

奇異的景象，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而戰場前方。

“咔嚓。”

伊凜耳邊似乎傳來一聲齒輪轉動的聲音。

像是有什麽開關被打開了。

幸運的反向極緻，就是厄運。

當伊凜身負厄運時，将爲一切，帶來同等的厄運。

“厄運回響！”

“痛苦！”

通過空中走位，将數百隻黑色巨人，拉攏到一起後，伊凜開始出招。

伊凜的仇恨值，密集得可怕，且穩穩鎖定在伊凜身上。

随着魔力的消耗，【災厄纏身】這個技能，無聲無息，波及到視線範圍内的一切。

對方抗性高不高，大緻能從怪物類型上判斷出來。

伊凜也是試一試而已，沒差。

反正【災厄纏身】這個技能，對目前伊凜厚得離譜的魔力上限，根本算不上什麽消耗。

幾乎是呼吸間，就能回滿了。

伊凜現在終于切身體會到，爲什麽這個地方，會讓他感覺到如魚得水。

神代，連打個噴嚏都能呼出魔力的時代。

周圍的魔力，濃郁到像是浸泡在“魔力澡”中。

但決定英靈體内魔力多少的，并不是周圍的魔力濃度，而是英靈本身。

英靈就像是一個容器，一個容納魔力的容器。

這裏的空氣，就像是一片海。而他們英靈，就像是勺子，能裝多少、裝多快，取決于勺子的大小和形狀。

如果說蜜莉恩等近戰型使徒，容器的形狀是一隻小湯勺；

那麽伊凜本就以精神見長、在英靈座的強化下，基礎魔力屬性被強化到“A+”級的伊凜，就是一個臉盆！不，準确來說，是盆，臉都不要了！

啊這~

魔力的恢複速度，太離譜了！

技能到位後，但凡被波及到的巨人，動作在刹那間，有了不一樣的變化。

有的原地扭起了闊腰；

有的向後倒下；

有的原地抽搐；

有的原地打樁，地動山搖；

有的突然發起了瘋，摁住身下的另一隻巨人，蠢蠢欲動。

總之，亂了。

當伊凜的【災厄纏身】，由單體技能變成了AOE時，一切都亂得不像話。

遠處。

烏魯克士兵們都被眼前那壯觀的場景驚住了。

那座肉山，忽然以詭異的方式，上上下下、前前後後、重重疊疊，快速變着形狀。是因爲有不少巨人，因爲伊凜的技能威力，在其中變幻着各種姿勢和體位。

有的倒下，有的重新站起，有的被壓成肉泥……

“這種巨型的怪物，隻有那一招性價比最高了。”

種種能力、寶具，在伊凜心中閃過。

雖然他現在的身份成爲了英靈，他的魔力近乎源源不絕，但……絕不是無限。

如何控制魔力的消耗，是一位優秀魔術師的必修之課。

“那麽……”

伊凜平靜地将雙手在身前虛握，左手搓右手，右手搓左手。頃刻間，在伊凜手中，空間在扭曲，四周的魔力，瘋狂向伊凜所在的地方彙聚，形成了一個無形的魔力漩渦。

過了一會。

慘遭自己人蹂躏的巨人們，終于回過神來，嗡嗡嗡的震動聲連綿不斷，似乎在訴說着它們心中的憤怒。

可沒來得及等到巨人們發飙，伊凜已經完成了“搓球”的過程。

“當無限的湮滅壓縮成一個小點，會發生什麽？”

伊凜微微一笑，他無暇去擦額頭上的淋漓大汗，小心翼翼将手中那一個如糖果大小的“小點”，推了出去。

……

從伊凜手中投下那個“小點”時，世界像是停頓了。

那一刻，那個微不足道的“小點”，仿佛成了世界的焦點。

唯一的一點。

遠遠望去，在黑夜中，一個男人，俯瞰世界，從他手中，輕輕投落了一顆漆黑的星辰，将一切的光芒，都吸了進去。

“自在法·黑星。”

在神代下，結合自己的【湮滅之握】，伊凜終于完成了這一招。

他光速爲招式取了一個滿意動聽的名字。

腦瓜子越來越好使了。

「黑星」向下方墜落。

一點一點，一滴一滴，像是飄落的花瓣。

又像是墜落的流星。

伊凜抛出「黑星」後不久，過了幾秒，他臉色一變，左手右手一個慢動作，開了一個圈，來到蜜莉恩身邊。

再右手一個快動作，再次開了一個圈，連同蜜莉恩一起，回到了城牆上。

“啧，令本王愉悅的微光。”

「黑星」落入“肉山”裏。

這一刻，沒有任何光效，也沒有任何動靜。

甚至，一切都平靜得可怕。

那一個小點，在接觸到巨人的瞬間，以「黑星」爲中心，肉眼可見的空間扭曲出現，層層疊疊的巨人瞬間被扭曲成螺旋型。一眨眼後，那座肉山、數百隻巨人，消失得無影無蹤。

——「湮滅」。

蜜莉恩驚訝地看着遠處的光景，無法形容。

伊凜就像是變了一個小小的魔術，一瞬間，就把幾百隻巨人給變沒了。

那震撼人心的場景，說不上驚天動地，但卻令人毛骨悚然，不知道該如何用言語形容。硬要用蒼白的比喻去說的話，那片怪物就像是畫紙上的圖案，被一塊橡皮擦，在眨眼間，擦得幹幹淨淨，不留下任何痕迹。

觸發了「湮滅」效果後，那顆球的威力，甚至超出了伊凜本人的理解。連他自己都不明白，那顆玩意兒到底是用什麽原理搓出來的。又是以什麽原理，将波及範圍内的一切給湮滅掉。

連伊凜本人都無法理解的事情，就這樣輕易發生了。

搓完「黑星」後，伊凜覺得一陣陣空虛感襲來。

仿佛被掏空了。

哪怕是在神代，這種技能的消耗，也遠遠超出了伊凜的想象。

「黑星」由解禁後的【湮滅之握】搓成的，可以說是将那個技能的本質，以另外的方式重現。那麽，技能的消耗，就無法用正常的消耗去衡量了。

伊凜出手後，萬物皆休。

他吸引了兩個方向的所有巨人。

幾乎清空。

剩下零星的幾隻，由烏魯克精英軍陣，也可輕松解決。

他們又不是普通人。

神代裏的烏魯克子民，每一位至少都是超凡階級的存在。

若是他們沒有以英靈的身份降臨，按照本體的實力，很有可能幾個烏魯克士兵都能将他們圍毆緻死。

谷天晴哼着小曲，帶着傷殘軍隊，向烏魯克城的方向返回。

伊凜這一下子，幾乎把蜜莉恩、谷天晴負責的那一面剩下的巨人給清空了。

剩餘兩面。

正統魔術師，此刻卻以「Rider」職階活躍于戰場上的米歇爾，效率極高，手持鐮刀，以肉眼難辨的速度，穿插在戰場中，配合軍陣，一位位巨人接連倒下。

在她身後，留下的隻有連綿不絕的音爆聲。

而紅發使出了真功夫後，效率也比其他人慢了不少。

他親眼目睹伊凜那顆「黑星」的威力，心中宛若掀起驚濤駭浪，一陣陣的後怕。

若在慕尼黑時，伊凜來這麽一下，那他的市政廳就不應該剩下廢墟了，而是一個洞。

一個深不見底的洞。

隻是轉念一想，他轉動腦瓜子合理推測，伊凜能夠使出這種能力，應該是被英靈座以「Caster」職階強化後的結果。否則，以人類的力量，怎麽可能放出那種技能？

人不能，至少不應該！

這麽一想，紅發心裏舒服了，念頭通達。

除了舒服之外，紅發内心深處還有點小慶幸。幸好現在他們七位英靈，并不是敵對的關系。正所謂隊友越神，活下去的概率就越高。至于現實裏的恩怨，能出去再說。

眼下還有不少巨人，活躍于平原上。紅發咬咬牙，往更深處殺去。

……

城牆上。

伊凜坐在地上喘息。

在搓了一顆完整版本的「黑星」後，他感覺自己一點點都擠不出來了。

真的。

蜜莉恩拄劍而立，在城牆上迎風遠眺。

這時，

她忽然想起了一件事。

剛才伊凜把她從戰場上帶走的時候……？

好像随便畫了一個圈，就完事了？

他既然擁有這種傳送能力，爲什麽一開始從死亡之塔區服到戰争之塔區服的路途裏，要辛辛苦苦長途跋涉啊！

這不對勁啊！

“凜！吾有一件事想問問你。”

蜜莉恩幡然醒悟，一個潇灑的轉身。

伊凜本是以背對着蜜莉恩的姿勢，坐在她旁邊。

他身上還帶着谷天晴的「厄運女神的庇佑」豪華套餐。

加上伊凜位于吉爾伽美什附近，覺得不會有什麽危險，也就放松了警惕，在默默恢複魔力。

在蜜莉恩一轉身時，她的拳頭不小心敲在了伊凜的後腦勺上。

“砰！”

伊凜隻覺得腦袋一昏，眼前一黑。

下一秒，

伊凜被蜜莉恩幹飛了。

飛出了十幾米。

倒在了人群中央。

蜜莉恩在原地，臉上大寫的懵。

……

戰場上。

米歇爾清空了巨人，準備回歸。

紅發越走越遠，眼見也殺得七七八八了。

似乎并沒有人注意到，那些黑色巨人屍體融化後的血水，實在太多，将戰場染得墨黑一片。

屍體、怪物、紅色的血、漆黑的水，色澤斑斓。

紅與黑，成爲了戰場獨有的混色。

黑色的水逐漸彙聚成一汪小潭，而小潭裏，黑色的水越來越濃。

終于，平靜的黑水湧動，一個“人”型的東西，無端端從黑水裏站了起來。

那的确是一個人。

可又不是一個人。

“它”四肢細長，瘦弱的背部弓着，沒有呼吸，沒有言語，像是一尊黑色的雕像。

“它”的臉上，沒有眼耳口鼻，沒有五官。

“它”隻長出了“人”的形态，卻沒有人的面孔。

“嘻——”

忽然，

那個“人”，沒有五官的臉上，詭異地發出了低沉嘶啞的笑聲。

“噗通。”

就像是一顆石頭落入湖水裏，“它”站在淺淺的黑水泊裏，猛地像是自由落體般，向正下方一墜，在水平面上綻出了一片水花、留下了一圈圈蕩漾的漣漪後，詭異地消失不見。

黑夜裏的巨人攻防，已到尾聲。

可與日間時不同的是，吉爾伽美什全程在線，并沒有像第一場攻城戰中提前早退。

他的眼睛，一直維持着LED燈的亮度，金閃閃的，十分刺眼。

烏魯克四周的巨人，被殺得差不多了。

數公裏外，紅發獨自鏖戰，紅色的卷發在黑夜中如螢火蟲般耀眼。

忽然，

吉爾伽美什眉頭一皺，用魔術在戰場上擴音：

“Berserker！立刻回城！”

吉爾伽美什的聲音，通過魔術擴聲，從烏魯克城牆上蕩到遠處。

紅發情緒激昂，高高躍起，重重落下，一拳将一隻巨人的腦袋轟成肉泥後，他不屑地揉揉耳朵，在心裏暗罵。

叫什麽叫，真以爲老子是你的狗？嘿~見老子快殺完了，就喊我回家是嗎？

但罵歸罵，聽話還是得聽話的。

紅發一進來就遭罪，可不想再被串在鎖鏈上第二次。

他明明感覺到背後空無一物。

可當紅發轉身時，

卻猛地瞪大了眼睛。

一道四肢瘦長、沒有五官的詭異影子，在紅發轉身時，幾乎與紅發臉貼臉，靠在了一塊。

從影子的臉上，紅發感覺不到任何呼吸、或其他生命波動的迹象。

仿佛，對方真的隻是一道影子。

一道真真正正的影子。

“嘻——”

影子将那張詭異的“臉”貼到面前。

笑聲莫名地從那張臉後傳出。

那長手如同一條蛇，嘶地一下，彎成奇怪的角度，握着一把黑色的小破刀，捅向紅發肋間。

“我草？”

……

城牆上。

吉爾伽美什閉上眼。

再睜開時，他的瞳孔已然恢複成淡紅色。

“啧，遲了。”

吉爾伽美什王搖搖頭，輕聲道，不明所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