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凜已經耗盡了儲物空間内的所有水晶庫存，剩下的完美級水晶，全放在了地窖裏。準确來說，那個地窖正被法師用“折疊空間”的詭異能力，折疊成了星體的形狀，踩在了腳下。

臨時臨急，一切都發生在電光火石間，伊凜一秒都不願耽擱，來不及打開傳送圈，從地窖中取出水晶作爲“自在法”的驅動能量。

也幸好，伊凜在開啓【嗜血之災】時，手速極快，在将敏捷屬性堆疊到破鎖的層次後，剩餘的臨時屬性點全部點到了精神屬性上。

精神屬性雖然沒有抵達第二層精神鎖的極限，卻也相差無幾。

五顆【星之果實】、史詩級稱号【暗影術士】，加上附靈武器的精神值增幅，讓伊凜的靈能值上限加成，達到了史無前例的120%！

将近4000點的靈能值，伊凜能夠在一分鍾不到的時間裏，如同快槍手般傾瀉出去，也算離譜。

若沒有這些增幅，伊凜此刻說不定已經面臨靈能值枯竭的窘迫境地了。

伊凜擡起頭。

果然，

惡念空間所制造出來的亞空間，隻能“稍稍”困住這成千上萬的蒼白手掌。

一秒不到的時間裏，它們小手一摸，開始抹消亞空間的邊界。

黑白兩色的世界裏，因它們的侵蝕，四面出現了一個個大小不等的空洞。

在空洞的另一頭，是咕咕鎮的星空，是另一個空間。

就在此時。

伊凜無法确認，這些如同蝗蟲般恐怖的蒼白手掌，是否存在“意志”這麽一說。但因伊凜孜孜不倦地阻擾，終于引起了其中一隻手的注意。那隻手掌，如同小蝌蚪，甩着手腕，快速朝伊凜逼近。

從那隻接近的蒼白手掌上，伊凜沒有感覺到半點奇怪的能量、或者是澎湃的氣息什麽的。可偏偏就是這種古怪的存在，從法師暴力轟開的空間裂隙中遊走出來的奇怪“生物”，讓伊凜與法師二人束手無策，幾乎耗盡底牌，也奈它們不何。

心緒電轉，伊凜兩眼不斷淌着黑血。他估算手掌的速度，随手捏碎一張卡片。

“黑曜石之劍！”

一刀兩斷！

艹！

手沒斷！

劍斷了。

伊凜驚詫地看着黑曜石之劍劈在蒼白手掌上——他本來隻是打算試一試而已。屬性上說明附有一刀兩斷劍氣的黑曜石之劍，卻在頃刻間，被那可怕的小手一摸，直接“啃”掉了一塊。

變成了一刀兩斷的斷劍。

那隻小手在抹殺掉黑曜石之劍後，順勢摸了上來。

伊凜可沒打算用自己的身體去嘗一嘗小手一抖的滋味。

這種蒼白手掌上，似乎帶着某種詭秘的力量。明明看起來弱弱的，卻能夠抹殺任何接觸到的一切，十分恐怖。

這已經不是任何能量、力量、屬性層面的東西，硬要讓伊凜去找一個形容詞去描述那隻手掌，在啃掉黑曜石之劍時給他的那種感覺的話，比起任何力量的描述，伊凜覺得，那更像是一種……

規則。

就類似于“平平無奇系列”道具。

規則的産物。

上面似乎附帶了一種“一旦摸到直接完蛋”的規則。

毫不講理，勢不可擋。

“嘶。”

幸虧那隻手對伊凜興趣不大，在伊凜與那隻落單的蒼白手掌鬥智鬥勇時，他借助【歡笑假面】放出的惡念空間，已經被折騰得千瘡百孔。這就像是被紮了無數個洞的氣球，伊凜再也無法持續輸出靈能值去維持惡念空間，任其消散。

從惡念空間出來後，被伊凜擋了僅僅數秒的手掌大軍，正用極快的速度逼近專心搓圈圈的法師。

法師滿頭大汗，表情十分焦灼。他面前的傳送圈，大約有面盆大小，再搓一會，似乎就大功告成，能夠容納一個人通過了。

伊凜再次忍着眼睛的劇痛、視線模糊，發動了【解析視界】。

法師搓圈圈的動作、手掌的侵襲，一切都慢了下來。

伊凜踏在虛空，盤腿而坐，陷入沉思。

此刻，伊凜的思維速度、推演速度，超越了物理層面，正在推演一個個可能的未來。

所有手掌運動的軌迹，在伊凜“視界”中，變成了成千上萬道虛線。

上萬道蒼白手掌運動的軌迹盡頭，正是法師。

——法師，将會被它們淹沒。

被它們帶走。

伊凜所推演的一個個未來，最終隻會導向同一個結局：法師，卒。

“我最終還是救不了他。”

頃刻間，一股淡淡的悲傷，湧上心頭。

情緒不夠強烈，不足以成爲【歡笑假面】的食糧。

但伊凜在萬籁俱寂、一切放緩的瞬間，深深切切地品味到這種悲傷的情緒。

不知不覺間，法師成爲了與阿鄧類似，在伊凜的前進道路上，亦師亦友般的存在。

若法師真死了，伊凜說不上悲痛發狂，但肯定會傷心一陣子。

說不定，明年今日，伊凜還會在法師長滿雜草的墳頭上，擺上法師最愛吃的食物，再雕琢一個精緻的果籃，順便秀一秀精湛的刀工。

伊凜思維在飙車。

他在思考，在推演，在琢磨，在做最後的努力。

在這最後的最後，他還能做些什麽，去嘗試讓至尊法師活下來？

隻需……寥寥幾秒而已！

法師就快好了！

儲物空間裏的一件件道具，在伊凜腦中閃過。

他所擁有的所有技能、所有能力、所有手段，都成爲了推演中的一個要素。

伊凜在尋找，一個能夠讓至尊法師活下來的短暫未來。

“嗯？這件我倒是沒試過。”

伊凜忽然想起了一件事。

這裏，似乎是格林的地盤。

對啊！

這裏，

是格林的地盤啊！

那個格林，怎麽會容忍這些蝗蟲，在自己的地盤裏撒野？

緩慢流逝的時間，重新流轉。

伊凜眼前，幾乎看不清任何東西，一切都隻剩下朦朦胧胧的虛影。

就像是高度近視、死活不戴眼鏡的人，眼中所見的一切。

他用極快的手速，從空蕩蕩的儲物空間角落，取出了一張，他不知道用在哪裏的道具。

——【夢魇樂譜第六章】。

卡片捏碎。

點點華光，在伊凜手中，彙聚成一張古老的羊皮卷。

羊皮卷上，有人用斑駁的油墨，譜寫了一段字迹發黴的五線譜。

那是一首歌。

那是一首，每當伊凜打開這【夢魇樂譜第六章】，便如其名般，在腦中如同夢魇似地揮之不散的詭異旋律。

“如果最終你死了，我日後會給你上香的。”

伊凜唱歌前，腦子裏默默對完全不知情的法師說出了這句話。

他沒有說出口。

法師一定會生氣的。

聽聽歌，

消消氣，

哪怕唱得不好，

也算是送行。

萬一送行變成了送終，法師也不虧啊，起碼多賺了一首送别歌。

伊凜抱着這種破罐子破摔的念頭，開始大聲唱歌。

詭異中夾雜着幾分憂傷的旋律，在伊凜打開羊皮卷五線譜時，便浮現在伊凜腦海中，揮之不散，忘卻不了。

那段歌謠，仿佛印在了靈魂深處。

「有個出生于皇室的女孩，」

「像古老的歌謠所傳唱的那般，」

「她是皇室裏最美的女孩，」

「她每晚都在石頭堆砌成的城堡中，」

「獨自長眠，」

「任何連亡者都能驚醒的聲音，」

「都無法讓她醒來……」

伊凜的聲音不大，但殺傷力極強。

法師也沒料到，農夫會在這種時候，選擇了唱歌。

你這是認真的嗎？

那麽熱烈的嗎？

如此奔放的嗎？

他更沒想到的是，那些洶洶撲來的手掌，那上萬隻準備對法師上下其手的手掌，在伊凜的歌聲響起的瞬間，以各種手勢，将法師團團包圍，定格在空間中。

手掌們，停了！

伊凜繼續唱歌。

真的隻是單純地在唱歌而已。

停頓的手掌，重新有了動作。

可它們卻不再撲向法師，而是如來時般整齊劃一，如潮水般退去。

退了！

它們居然退了！

原來，把格林的歌唱出來，真的有效啊！

伊凜一邊唱着，心裏也有幾分意外。

他得到這份樂譜時，也琢磨了一段時間，沒發現有什麽作用。

片刻後，伊凜隐隐明白了個中緣由。

貌似，在格林的地盤上唱着格林的歌，似乎有狐假虎威的嫌疑啊！

蒼白手掌大軍，來得快，去得也快。

十秒不到，它們便通通進入了天空盡頭的裂隙中。裂隙仍在，可它們仿佛從來都不曾來過。

至尊法師看見這一幕，雖然不知道伊凜在變什麽“魔術”，但效果有了。他繼續維持畫圓的動作，在伊凜用“夢魇樂譜”逼退那些手掌後，至尊法師劃了老半天的傳送圈，終于擴張到了足以能讓一人通過的大小。

“呼——”

伊凜長長舒了一口氣。

他停止了唱歌。

歌聲止歇，恐怖的蒼白手掌軍團，并沒有卷土重來。

仿佛它們是真的怕了。

“終于，結束了。”

伊凜心好累啊。

而且，他覺得在法師面前唱歌，有點羞恥。

法師抹了一把頭上的虛汗，飄然而起，這時候知道維持逼格了。他面帶微笑，向伊凜發起了邀請：“要去我的世界旅遊嗎？”

“我的世界，”

“有數不清的星球，”

“有一個個平行次元，”

“有新奇有趣的科技，”

“有各式各樣的人類，”

“有會尬舞的半神逗比，”

“對了，我說的那個旺達，在我走前，從已婚變成了喪偶。”

“相信我，她真的很棒棒。”

“就算旺達你不喜歡吧，說不定，你在我的世界裏，找到如花似玉的老婆或情人，結束你的單身生活。相信我，單身對身體不好，真不好。”

法師用一種開玩笑般的口吻，對伊凜發出邀約。

可伊凜看得出來，法師是認真的。

他的眼裏充滿了期盼。

無論是想繼續學術交流也好，無論是在這段時間裏，兩人産生了真正的友誼也好。

總之，法師看起來真的很希望，伊凜能前往他所在的世界，能繼續一同探讨法術與晶紋術結合的可能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