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方，已成深淵。
織田舞動了。
她放開車頭，任由夜魇獨自撒潑。
夜魇也忠誠執行伊凜的命令，專心給織田舞當坐騎。
織田舞手上的刀，如同妖魔，那隻妖邪的眼睛睜開，幽綠的光芒撕裂黑暗，将織田舞整個人罩在其中。
“嘶——”
李長歌？
六邪将？
他竟然是BOSS？
伊凜心生詫異。
他萬萬沒想到。
所有人都以爲，這位死死追着他們不放的玩家，隻是站在了遊戲的敵對勢力面而已。
卻沒想到，他的身份，是系統認證的BOSS。
他，李長歌，是六邪将之一。
甯右、蕭楚兒，在混亂中，同樣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驚得張大了嘴巴。
李長歌頭頂上的紅名，紅得發紫，紫得發豔，豔得冒汁兒。
“是亡靈！”
甯右在反應過來的瞬間，面露驚駭。
“什麽是亡靈？”
蕭楚兒渾身香汗淋漓，不斷用能力控住NPC，也消耗了她不少體力。
雖說技能消耗的晶能值，能夠用藥物去補充。
但體能的消耗，全看使徒身體素質，除了補腎強身之外，無藥可補。
“大意了！”
甯右苦笑一聲，快速朝蕭楚兒身邊接近：“這樣一來，全部都解釋得通了！”
蕭楚兒：“？”
“爲什麽這次試練裏，除了我們兩人之外，再也沒碰到過其他使徒。”
“我一開始還以爲，李長歌是以使徒的身份進入這次試練！”
“但唯一說不通的是，大家同樣是使徒，可沒有任務上的沖突，爲什麽他毫不猶豫地往死裏恁我們？”
“也許你不怎麽逛使徒論壇，我曾經在使徒論壇裏看見有人提起過，在難度提升的試練中，有可能會碰到曾經在試練裏死去的人，被另類的方式複活，站在了所有使徒的對立面，用各種方式，去阻礙使徒通過試練。”
“有人将這一類‘死後重生’的使徒，稱爲‘亡靈’。”
“亡靈是所有使徒的敵人，沒有理由，不用猶豫，一旦發現，直接殺了，不能有任何心軟。哪怕變成亡靈的人，是自己曾經的親戚、愛人、朋友、兄弟。‘亡靈’一定站在使徒的對立面，這是定律。”
“當時那個從試練裏活下來的人，發出這個帖子後，再也沒有回複。包括我在内，百分之九十九的人，都以爲這隻是一個段子而已。”
蕭楚兒恍然：“的确，使徒所說的話，沒幾句能信的。沒有親眼目睹，其他人不信也是正常。”
甯右笑容更加苦澀：“現在看來，除我們倆以外的其他人，都早已被李長歌給暗中解決掉了。”
蕭楚兒在震驚過後，須臾後便冷靜下來，沉思道：“那麽這次試練，應該是屬于那種隐藏了‘死亡播報’的試練形式？”
甯右點點頭：“看來我們都陷入思維誤區了。試練裏的規則，詭谲多變，沒有固定的形式。越經驗豐富的使徒，如果在試練裏盲目相信以往的經驗，分分鍾會死得更慘。”
“奇怪，”蕭楚兒又閃過一個疑慮：“李長歌死了？怎麽可能？在現實裏身爲炙手可熱的頂流公衆人物，一旦挂了，應該會有不少人蹭熱度才對，他的名字早應該挂滿熱搜才是。莫非李長歌的死，被人故意隐瞞下來了？”
在甯右、蕭楚兒二人，在震驚過後竊竊私語時。
另一邊。
伊凜在眉頭一皺後，再次朝李長歌殺了過去。
如果說一開始還有“生而爲人，不好意思”的些許道德感愧疚，讓伊凜動起手來沒那麽果斷的話，那麽當李長歌變成BOSS後，伊凜那一絲僅有的道德愧疚徹底消失得無影無蹤。
系統認證的BOSS。
BOSS就是被玩家殺的。
無需理由。
當然，伊凜還有許多事想不通。
這個遊戲世界，越發詭異。
李長歌明明是以“玩家”的身份與記憶，在與他們交流、敵對。
可他竟然是“六邪将”之一？
莫非遊戲世界外的現實，科技已經發展到能将意識形态上傳至服務器，随時可複制黏貼、創造出備份的程度了？
面前的李長歌，隻是一段虛拟記憶體的複制而已？
伊凜雖然失去記憶，可他“認知”告訴他，要将人類的意識解析成編碼上傳到網絡，這是僅存在于理論中的科技。
“而且李長歌的态度也……”
一個個疑問在伊凜腦中閃過。
但伊凜很快便做出決定，不用多想，殺了再說。
此時此刻，任何多餘的念頭，隻會影響他出刀的速度。
在伊凜兩個陰險到極緻的組合技能影響下，李長歌無法察覺伊凜的動靜。
但哪怕察覺不到，李長歌心裏也很清楚，伊凜的下一刀，即将捅來。
——這是經驗。
“沒想到你竟然能無視遊戲世界的規則！”
“不過，你避開‘回合制’的方式，一定有限制！哼！”
李長歌冷哼一聲，慌忙間打了一個響指。
“狂想曲·場景切換！”
随着“啪”的一聲響指，所有人眼前的景色恍惚變幻。
一眨眼後，鱗次栉比的尖塔、教廷、王宮，徹底變了另一幅截然不同的光景。
伊凜瞳孔微微一縮，在光景變化後，李長歌又一次詭異地消失在眼前。
伊凜幾人驚訝地擡起頭，原本風和日麗的天空，在李長歌打出響指之後，由白天變成了黑夜。一輪血月高懸天際，猩紅的霧氣，鋪滿天穹。
而腳下，不知何時鋪了一層粘稠的血水，濃郁的血腥味撲鼻而來。在淺淺的血水中，累累白骨扭曲成各種詭異的形狀，堆疊成一座座屍山。
而王宮的高牆、尖塔，竟也在這一個響指後，變成由慘白的屍體堆砌而成。一顆顆頭顱在僅有的空間裏擠壓得密密麻麻，猙獰的表情、空洞茫然的眼神，血淋淋的傷口，栩栩如生，令人分不清究竟是現實還是幻象。
眼前的世界，畫風突變，從哥特式風格建築，變成了陰間蹦迪風。
李長歌正站在屍塔下，笑盈盈地看着所有人。
那雙俊美星眸，開始泛着綠油油的光。
“我，李長歌，攤牌了喲。”
李長歌笑道。
可笑容間，卻充滿了陰間氣息，配合那綠油油的眼睛，讓李長歌看起來，宛如一頭從地獄歸來的厲鬼。
“他的實力竟然那麽強！”
甯右徹底驚呆了。
李長歌之前再怎麽給他們帶來壓力，也不過是借助了NPC勢力的武器。
誰也不知道，李長歌将自己隐藏得那麽深。
“這是幻覺。”
伊凜擡起頭，與李長歌隔空對視。
這陰間場景裏的所有人，似乎都看見了同一種幻象。
平民們徹底癱軟在地上，瑟瑟發抖。
衛兵們不知所措。
狗子甩着尾巴，螺旋升空，倒是清閑。
李二胖在回合制裏被一群衛兵抽得痛不欲生，在李二胖身後，神劍·素素擡起頭，那長滿肌肉的臉上，表情沒有任何波瀾，仿佛眼前的一切，還不足以引起她情緒的動蕩。
李長歌嘴角向兩耳咧開一個陰冷的微笑。
這個笑容，無人守護。
他那綠色詭異的雙眸，在全場所有人身上快速掃過，最終還是落在伊凜身上。
“你倒是可惜了。”
“其他人會死得明明白白，而你，卻不明不白地死在這裏。”
“我一開始還覺得奇怪，你的語氣，像是根本不知道自己的處境。”
“嘿嘿嘿，原來是失憶了嗎？還是說，試練的難度，因爲某種原因，被大幅度提高了？噩夢難度？永夜難度？”
“不過，更有可能的是，你用了某種‘道具’，才導緻了這麽一種結果。”
李長歌推測出大緻的原因後，又搖搖頭：“不過沒關系。”
“很快，我們就能做朋友了。”
“在……”
“那個地方！”
空中的【六邪将·六人衆】，仿佛收到了李長歌的指令，竟不再對伊凜出手，分别向城市的六個方向飛散。
“啵！啵！啵！”
李長歌又拍了拍懷裏，懷裏傳出了拍打硬物的輕響。
“起來了，趕緊幹活了！”
黑氣：“還不到時候。”
“可老子已經攤牌了！”李長歌咧嘴一笑。
黑氣：“……”
“趕緊的！信不信我掀桌子一起不幹？我大不了就是再死一次，而你……呵呵。”
黑氣：“……”
李長歌感受到懷裏的燒瓶微微震蕩，瓶中黑氣似是在猶豫，他又緩緩說道：“而且，我累了，不想再玩下去了。”
“唉。”
瓶中黑氣，發出一聲輕歎。
再無其他動靜。
可李長歌卻滿意地點點頭。
伊凜默然站在原地。
他轉頭看向不遠處，仍未消失的四位大工程師的屍體，還有個盛滿了血水的大魚缸。
伊凜閉上眼，回憶着他們所說的話。
回憶着從開局至今，一切疑惑。
回憶着李長歌有意無意吐露的信息。
李長歌笑着問：“有遺言沒？”
伊凜睜開眼，反問：“你呢？”
李長歌撇撇嘴：“遺言，就不說第二次了。”
“那我，不需要。”
伊凜笑了，這個笑容，無人能懂。
“那就死吧。”
李長歌大手一揮。
整座城池，瘋狂震動。
血色光芒，沖天而起。
血霧深處，一個接一個血色的術式，在虛空中快速勾勒。
陰間場景外的一切變故，在衆人眼中，都被幻境替換成另一種風格。
“你不知道的是，那六個家夥的真正能力，其實是這座城市巨型術式的啓動結構，真正的BOSS其實是這座城市本身。死掉的那幾個老家夥應該最清楚。嘿嘿嘿。不過，他們自己也沒料到，他們造出了這麽一個大家夥來。”
一個個巨大的術式，在天空中浮現，熠熠生輝。
術式中央，血色光炮虛影構築而成。随着術式中央光炮裏開始醞釀着可怕的力量時，空氣中的一切，似乎都在随之震顫，布滿了一種叫做死亡的氣息，連術式周遭的空間，也詭異地扭曲起來。
李長歌頂着大大的紅名，意氣風發。
伊凜卻微微一笑。
當着李長歌的面，取出了通訊水晶，低聲對小夥伴們和狗低聲說了兩句話。
“有什麽保命道具就趕緊用出來了，不然以後就沒機會了。”
“另外，”
“我們去當一當BOSS好了。”
許安靜一愣，沒聽懂：“啊？當誰的BOSS？”
“所有人。”
伊凜雖然是笑着說出這三個字，可口吻間，卻不像是在開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