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接近這個鬼地方,沿途發生的詭事便越多。
就拿工藤信二的隊伍來說,他的隊伍裏除了死得最早是沒排面的班晨外,在進入下水道探索前,可是滿打滿算的四人。
同一時間。
一位紮着羊角辮的可愛女娃,正乖巧地坐在長椅上吃冰激淩。
“小希、小希、小希,你怎麽又到處亂跑了!”
一位身材姣好的美婦,慌忙走來。
小希擡起頭,嘴角淌下一縷白白的液體。
那是冰激淩融化後的汁。
“你好吖,麻麻。”
“你在說什麽呢?”年輕美婦寵溺地揉了揉小希的腦袋。
“之前麻麻教小希,對‘人’要有禮貌!”
小希舔着冰激淩,流露出一副快誇我快誇我的表情。
“是是是,我的小希最有禮貌了!”
忽然。
就在此時。
啪。
小希那小小的身體微微顫動,捧在手裏還沒舔完的冰激淩掉在了地上,摔成了糊狀。
她豁然站起,擡起頭,望向某個方向,深深凝視。
在小希站起來的瞬間,美少婦的動作陡然僵在了原地,目光空洞,失去了所有神采,恍若一具沒有靈魂的傀儡。
一道道絢爛的流光,在小希那天真無暇的雙眸中躍動、流逝。
“怎麽會?”
“有人無意中觸動了‘錨點’。”
小希搖搖頭:“可現在,還不是時候吖。”
“還太早了。”
“太早了。”
“太早了。”
說完。
小希高高揚起小手掌,在面前的空氣中用力拍了一下。
啪——
明明空無一人的面前,小希一掌拍下去,那手掌附近的景色竟微微扭曲,憑空出現了幾道奇異的紋理。
這一掌朝空氣拍下去後,小希低着頭,喃喃自語。
“我這樣應該不算是違規了吖?隻要沒有誰發現,就不算是違規!嗯,不算!”
美少婦兩眼重新出現了光彩。
她低下頭,發現小希的冰激淩不小心掉在了地上。
“你這孩子,怎麽那麽不小心。”
“麻麻,我還要!”
“小孩子吃多了不好!到時候小希可是會拉肚子的喲!”
“煩,怎麽不煩。但也總比現在,要好得多吧。”
“你怎麽不考慮一下自己?光想着孩子?”
“比如?”
“比如……婚禮去哪裏舉行?”
“南極,清淨。”
莫莉露出一副你有毛病的眼神,笑着說:“你是不是忘了,南極大陸都被炸了,那裏早就不能呆了。”
“那就……等一切塵埃落定,再造一個。”
“你想和誰?”
“和誰一起造南極?”
“你知道我說的是結婚。”
“這,還沒想好……你掐我做什麽?”
“魂淡。”
莫莉低下頭,不想讓伊凜看見她的表情。
熟悉的記憶,熟悉的台詞,熟悉的光景,卻是不同的人。
伊凜感覺自己說出這番台詞時,如同行屍走肉。
這裏是幻境。
可他明明知道這裏是幻境,眼前的一切都不是真實。
可伊凜還是忍不住,他用力捏緊拳頭,問:“淩依依,在哪裏?”
莫莉重新擡起頭。
表情茫然。
“淩依依,是誰?”
噌。
在莫莉說出那句話的瞬間,眼前的景色陡然裂開。
嘩啦啦——
像是碎成了一地的玻璃。
當伊凜回過神來時,他又處于一個破舊的帳篷中。
帳篷外,火光沖天,映襯出一道道影子,落在帳篷上。
包括伊凜在内,十數人擠在一個小小的帳篷中。
伊凜擡起頭,從那十幾個髒兮兮的臉上掃過。
不知道爲什麽,他看不清那些人的臉。
可他明明應該知道的。
他們是……
伊凜忽然覺得腦子很痛。
這時,有一位身披铠甲的高大男人,表情悲壯,他走到帳篷中央,攤開一張地圖。
“征服騎士帶着他的‘十人衆’跨海而來,而根據目擊情報,死亡騎士與他座下的‘八影’,也會從這條線路經過。”
“如果他們碰在一起,必将有一戰,這或許是我們渾水摸魚的機會。”
“最起碼,要削弱他們手下的實力,絕不能再讓我們的‘領土’減少了。”
“可這次行動,風險很大,我們的對手是兩位‘天啓騎士’,堪稱九死一生。”
铠甲男人擡起頭,雙眸中透出堅定的神采:“這或許是我們人類戰勝‘天災’唯一的機會,我一定會去,你們……”
“呵,如果世界完蛋了,沒有人能苟且偷生,去不去,沒多大區别。”
“可惜,莫人敵死了。如果他還在,我們傾盡全力,也要爲他找來‘邀請函’……”
“噓……”
帳篷中,所有人同時閉上了嘴,壓抑絕望的情緒,無聲蔓延。
伊凜感覺渾身冰冷。
身邊。
有人用力地握緊了他的手。
那隻手同樣冰冷。
沒有絲毫溫度。
伊凜一點一點,慢慢的,用力地轉過頭。
身邊的人,是莫莉。
一直沒有說話的伊凜,深深吸了一口氣。
“淩依依在哪裏?”
簡短的一句話,像是耗盡了伊凜全身的力氣。
當他說完。
帳篷中,所有人茫然地轉過頭,看向伊凜。
噌。
伊凜面前,場景再次出現了變化。
一個個曾經在他記憶中印象深刻的情景,如同走馬燈般快速浮現。
伊凜像是一個局外人,站在漫天戰火,站在無數怪物中,茫然無助地重新見證這一切。
那一場場戰役。
那駕馭着坐騎,舉手投足間天地變色的天啓騎士。
走馬燈快速跳躍。
那一天。
天空中下着雨。
雨水落在伊凜身上,滋滋冒着白煙。
這是“酸雨”。
伊凜低頭一看,他手上全是濕漉漉的泥土,指縫間,還有血。
“這裏是……”
伊凜擡起頭。
正好看見雙手下,他親手堆砌起的一座小土墳。
上面立着一塊墓碑。
墓碑上空空如也,還沒來得及刻字。
可伊凜知道上面應該刻誰的名字。
伊凜環目四顧。
原本,在記憶中,在這一場壓抑的酸雨底下,淩依依在旁邊陪着他。
可這裏……沒有。
有的隻有這一場雨,這永不會迎來黎明的永夜,這冰冷的土墳,還有土墳裏失去了溫度的莫莉。
“是這個世界……錯了啊。”
伊凜低下頭,任由酸雨沖刷着手上的泥土與血水。
啪——
突兀間。
在伊凜細細品味着這逼真的幻境時,感覺後腦勺嗡地一下,眼前的景色劇烈震動起來。
那種感覺,就像是有人高高跳起,用力地在他後腦用力拍了一巴掌,往死裏拍的那種。
伊凜感覺頭很痛。
像是整個人都裂開了。
就在此時,眼前的景色扭曲、旋轉,快速消退。
當伊凜重新睜開眼時,他又重新回到了半身佛像被鑿開的洞穴中。
在伊凜眼前,那令伊凜陷入幻象中的層層光暈,已消失不見。
伊凜隻花了一秒不到的時間,快速确認四周的環境。
在高台上,詭異地發出光芒的那個神秘人,竟已消失不見。
仿佛從來都不曾出現過。
伊凜朝下望去。
隻見在廣場中的所有人,竟不約而同掏出了一把形狀怪異的匕首。
無論是曙光教教衆,又或是從各地擄走的失蹤人口,所有跪伏在地面的所有人,一邊在口中念念有詞,用雙手握緊那把造型怪異的匕首,高高舉起,舉過頭部,表情瘋狂而虔誠。
幾百人跪在地上,雙手高舉匕首這一幕,定格于此。
刹那間,這詭異的畫面,讓伊凜想起了一個詞。
——“儀式”。
沒錯,這群人,就像是在進行着某種古老而神秘的儀式。
那個神秘人,在高台上釋放出光圈後,結合四周燃燒的“香”,将這一場詭秘的儀式推演至高潮。
伊凜心中詫異。
“他們到底想做什麽?”
面對這一場神秘浩大的儀式,伊凜剛生出這一個念頭時,他眼前便已出現了答案。
隻見所有高舉儀式匕首的人,那個雙手緊握匕首的姿勢隻維持了一秒,便同時反轉匕首,用力地朝自己心髒處紮了下去!
嗤!
上百人,上百刀,上百個手捅心髒的聲音,竟彙聚成同一個聲音。
伊凜沒去阻止,也不可能阻止得了。
他們的精神已經失常,無論是誰來,也不可能阻止這些人。
除非,伊凜能在一瞬間,殺死這裏的所有人。
可這樣對他們而言,結局沒有任何區别。
伊凜屏住呼吸,他選擇了靜觀其變。
既然改變不了結局,既然拯救不了任何人,他倒是很想親眼見證,這個儀式的結局。
大量的鮮血,從每個人的胸口噴湧而出。
他們這一刀下手忒狠,竟是剖開了心髒,讓血液最大限度地噴出來。
濃烈的血腥味,在狹窄的空間裏蔓延,竟是将那火坦裏燃燒的香氣,給掩蓋過去。
轉眼間。
所有人的血,滲入了地面。
地面竟是浮現出幽幽藍光。
伊凜這才發現,在那些人的腳底,布置有一個巨大的陣紋。
因爲燈光昏暗,加上人數衆多,他們直接跪在了陣紋上,在那紋理發出藍光之前,伊凜并沒有注意到這座詭異的“陣”存在。
藍光越來越盛。
一縷縷藍色的流光,裏面像是充斥着玄奧難懂的信息或數據,從地面各處升起,然後彙聚在所有人的頭頂。
伊凜順着流光彙聚之處,擡起頭。
這一看,伊凜表情愕然。
眼前一幕,竟讓伊凜感覺有幾分眼熟。
彙聚在大廳上空的流光,竟生生将空間撕出了一個缺口。
一個個流光方塊,自裂隙中浮現。
“哩——”
忽然間。
一個怪異且凄厲的聲音,自裂隙中洶湧而至。
伊凜在刹那間,被那古怪的叫聲震得兩耳嗡嗡作響,眼冒金星。
下意識地往耳朵摸去,他的雙耳,竟被那聲音震出了血。
“這是……召喚!”
于此同時。
雲峰上人似是對漁網襪毫無興趣,面無表情重新與其他僧人一同,念誦着腔調哀婉的佛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