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凜在出刀的瞬間。

就已經明白。

這兩刀的傷害，明顯溢出了。

大大地溢出。

在祝福加成、滿級暗影術士面闆加成、各種連招加成、各種“破甲術”、“暴擊術”、“加速術”等術式威力加成下，伊凜都無法計算出，這開了“雙刀流的極意”、“神技”的一刀，輸出到底高到什麽地步。

這一刻，那些技能的屬性是如何，已經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BOSS沒了。

一瞬間就沒了。

來時轟轟烈烈，走時卻挺突然的。

正如阿鄧所言，人類的身體無法承受水晶的力量。

那是神之力。

在揮砍出那“一刀”後，伊凜的雙臂，模樣凄慘至極，隻剩下兩條骨頭吊着。

邪神，被伊凜一刀劈成兩半。

被同時劈開的，還有頭頂上的雲層，以及天空。

伊凜在劈出那一刀的瞬間，萬籁俱寂，天下太平。

溫暖的陽光，順着雲層上的那一道裂隙，透射下來。

暖洋洋地落在了每一個人的臉上。

所有人的臉上，都洋溢着複雜難懂的笑意。

……

一切河流最終彙入汪洋。

一切花朵最終都會凋零。

一切冰雪最終都會消融。

所有浪人最終都有歸處。

一切故事，最終都會有一個結局。

“恭喜你，通關了。”

穿越人群，白發少女向伊凜走來。

伊凜這才注意到，白發少女身穿純白連衣裙，赤足踩在漆黑的血水中，卻沒有沾染上半點污垢。

“烏拉諾斯？”

白發少女，也就是烏拉諾斯，掩嘴一笑：“你什麽時候發現的？”

伊凜不假思索便說出答案：

“在恢複記憶後，在短時間内，我将雲海上的經曆回憶了一遍。”

“聶紅袖與白小依會成爲我的神劍，并不奇怪。可胖子的神劍會是他媳婦的姿态，卻讓我很意外。”

“不僅僅是外形，連性格也如出一轍。”

“隻有一種可能，有人讀取了李二胖的記憶，複制出與‘素素’一模一樣的人格。”

“能做到這一點的，除了隐藏在這一切幕後的那個人，也就是烏拉諾斯之外，我想不出其他可能。”

“是你，以‘神劍·素素’的身份，在注視着這一切。”

烏拉諾斯眼睛亮晶晶地，似乎很高興，拍着手掌笑道：“答對咯！”

在烏拉諾斯與伊凜對話時。

被伊凜劈成兩半，血條徹底清空的邪神，龐大得如同一顆微型天體的軀體，正一點點崩潰、化作黑色的灰燼，随着輕風揚起，洋洋灑灑飄向荒蕪世界的每一個角落。

轉眼間，邪神徹底化作灰燼消散殆盡。

在原處，隻餘下一縷幽幽的黑氣。

黑氣快速凝聚成另一個黑發少女。

黑發少女穿着漆黑的連衣裙，皮膚黝黑，同樣是赤足沾地，面容與烏拉諾斯同樣精緻、可愛。兩人站在一起，宛若一對雙胞胎。

烏拉諾斯目光從伊凜臉上移開，笑容燦爛，像極了一位發現了心喜玩具的童真少女，與黑發少女對視。

“再見，我的‘噩夢’。”

“再見。”

黑·烏拉諾斯那漆黑的眸子裏，掠過一絲不甘，但卻又無奈地搖搖頭，沒有留下更多的話，揮揮手，轉身踏向遠處。

每走出一步，黑·烏拉諾斯那單薄的身軀便淡去一分。

一步步，一點點。

直到走到天邊時，黑·烏拉諾斯那透明的背影，徹底消失不見，仿佛從來都不曾出現過。

這個世界，徹底清淨。

随着邪神、魔物的消失，淅淅瀝瀝下着的酸雨，也不知何時停下。

雨後的天空，分外澄清。

伊凜那一刀，劈開了一切，包括天空。

四周的空氣，也變得清新起來。

“一切，都結束了。”

烏拉諾斯笑着說。

伊凜心中仍有許多的疑問。

一個個疑問，徘徊在伊凜腦子裏，一下子卻又不知道該如何問出口來。

“小朋友，我知道你現在有許多的問号。”

“？”

看着烏拉諾斯的臉，伊凜表情訝然。

烏拉諾斯給伊凜的感覺，很奇怪。乍看之下，如同懵懂無知的少女，再看一眼，卻又是透着成熟風韻的少婦，再看一眼，又宛若飽經滄桑的美婦。明明是同一副面孔，卻在瞬息間，帶給伊凜各種不同的感覺。

“我的夢，他們的夢，都結束了。”

烏拉諾斯緩緩閉上眼，陽光束束投于大地，修長的睫毛，在少女那白皙的臉上，留下了一片斑駁的淡影。

“恭喜你，逆轉未來，見證了大團圓結局。”

伊凜沉吟片刻，問：“所以，這一切都隻是一個遊戲？那麽，他們是誰？”

烏拉諾斯并沒有回答伊凜前一個問題。對于後一個問題，她卻笑着說：“他們，是我的‘思念’。”

“思念。”

“思念，是一種力量。嗯，姑且就稱之爲‘思念體’吧。”

“思念體？”

伊凜仔細琢磨着烏拉諾斯所說的新名詞。

“所以，這一切都是你創造的？”

“嘻嘻。”

烏拉諾斯笑而不答。

她飄向勇者聯盟裏。

勇者聯盟裏的所有人，對烏拉諾斯的出現，沒有表現出絲毫驚訝。

烏拉諾斯來到人群的面前。

“再見，凱拉。”

名爲凱拉的女人微微一笑，轉眼後渾身泛着光，化作一道細微的流光消失，彙入烏拉諾斯體内。

“再見，尼古拉斯·英俊。”

“再見，韓梅梅。”

“再見，冬獅郎。”

“再見，……，膝蓋中箭的冒險者。”

“再見，梅格。”

“……”

烏拉諾斯逐一道别，令伊凜驚訝的是，烏蘭諾斯幾乎記住了每一個人的名字。哪怕是在伊凜印象中，完全不起眼的小角色。

伊凜恍然間，明白了烏拉諾斯所說的“思念體”是什麽意思。

這一切，都是她的“思念”所化。

像是一場大夢，終有夢醒時分。

随着每一個人消失，場地變得空曠起來，最後隻剩下寥寥幾人。

那些都是伊凜在遊戲世界裏，有過不少交集的NPC。既然被烏蘭諾斯留到最後，想必在烏拉諾斯心裏，也有着舉足輕重的地位，否則“他們”也不可能在遊戲世界裏扮演着重要的角色。

看着烏拉諾斯紛紛向每一個人道别，而随着每一位熟悉的NPC消失，伊凜心裏不由自主生出一縷淡淡的哀傷，并沒有上前打擾烏拉諾斯。

而就在此時，伊凜在擊殺“邪神”，完成了所謂的附加任務之後，來自塔的任務完成提示，姗姗來遲。

【選擇性附加任務：逆轉未來！擊殺邪神！】

【任務完成！】

【獲得“黑暗神廟圖紙”！】

獎勵豐厚？

就這？

怎麽好像獎勵了一樣怪怪的東西。

伊凜心中一驚。

他驚訝的并不是任務完成，也不是所謂的“豐厚獎勵”。

伊凜還有無數的疑問。

可當任務完成的提示出現時，伊凜便很清楚，他剩下的時間，已經不多。

想到即将離開這個世界，伊凜連忙走向前，來到烏蘭諾斯背後。

“爲什麽選中了我？”

烏拉諾斯沒有轉身，輕聲說道：“不，是你選中了我們。”

“什麽意思？”

烏拉諾斯轉過身，笑容無聲抹平，那張絕美的臉上，伊凜讀出了一種叫做“疲憊”的情緒。

“問其他問題吧，時間不多了，不是嗎？”

烏拉諾斯小手一揮，一個沙漏憑空出現在伊凜面前。

随着沙漏裏的銀色細沙快速流逝，伊凜明白，這是他仍能在這個世界滞留的時間。

“李長歌……不，算了。”伊凜原本想問一問李長歌的事，可細想李長歌在試煉中的表現，以及在臨終前所說的那句話，伊凜隐約明白了，李長歌嘴裏所說的“那個地方”，究竟是怎麽樣的一個地方。

“你能看透一切未來？”

烏蘭諾斯笑了起來，那亮晶晶的眼睛，彎成了月牙兒：“你認爲什麽是未來？”

伊凜沒想到烏拉諾斯在這時候，還來一句反問，猶豫了數秒後，伊凜搖頭：“不知道。”

“你既然對未來沒有任何概念，那麽你問出這個問題，毫無意義。”

“這世界，毀滅了嗎？”

“是。”

“如何毀滅的？”

“……”烏拉諾斯猶豫片刻，可還是說：“虛妄……”

咔。

但烏拉諾斯才說出兩個字，那撥開雲霧變得澄清的天空，驟然裂開了一道漆黑的縫隙，一隻隻蒼白的手，從天空中的縫隙中瘋狂伸出，像是要抓住什麽東西。

看見這駭人的一幕，伊凜表情震驚，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麽。

烏拉諾斯卻擡起頭，看了天空中的裂縫、以及裂縫中伸出的蒼白手掌一眼，臉色蒼白幾分，自嘲一笑：“沒想到連‘名字’都是一種禁忌嗎？呵。”

眨眨眼，烏拉諾斯俏皮地換了一種說法：“我的噩夢，邪神。”

伊凜思索片刻後，似乎懂了。

這個世界，被徹底毀滅了。

在一場戰争中。

一場高位面的戰争裏。

那漆黑的魔眼，就是毀滅這個世界的元首。

這個世界毀滅後，那猙獰可怕的姿态，成爲了烏拉諾斯的噩夢。

所有人都死了。

——除了她。

孤獨的她。

于是烏拉諾斯才創造了這一切。

一位孤獨無助的少女，創造出這麽一個“遊戲”後，靜靜地等待有人上門，将這個遊戲打通，徹底摧毀她的噩夢。

各種緣由，伊凜雖然沒有了解得很清晰，可大緻脈絡，卻是通過他自己的經曆，以及烏拉諾斯的隻言片語，被伊凜推理出來。

在伊凜思考時。

“先把你‘遊戲通關’獎勵給兌現吧。”

烏蘭諾斯朝伊凜招招手，伊凜的“血茉莉”化作了一坨血紅的液體，飄向半空。

同時，烏拉諾斯伸出手，兩滴殷紅似火的鮮血，自她蒼白的手掌中擠出，快速與“血茉莉”融合在一起。融合兩滴血後的“血茉莉”，嗖地一下朝不遠處的葛郎鐵匠飄了過去。

葛郎鐵匠不知從哪裏變出了一個火爐，接過那滴血後，便在一旁埋頭咣咣咣地敲打起來。

“Emmm……我似乎還能滿足你一個要求，嗯，不過分的要求。”

烏拉諾斯閉着眼，似是在計算，又像是在思考，片刻後，在伊凜面前豎起了食指。

伊凜盯着不斷流逝的沙漏，腦子快速轉動。

還能有額外獎勵？

“我想要滿級的‘暗影術士’面闆可以嗎？”

“……”

“你的祝福，永久的，還有嗎？”

“……”

“實在不行，勉爲其難地把‘刺客’的全部技能給我吧。”

“……”

這就過分了吖！

伊凜一口氣提出五六個要求後，烏拉諾斯那白皙的小臉越來越黑，越來越黑。

“那麽，我要‘暗影術士’的職業加成。”

伊凜自然知道剛才的條件有些過分。

但談判便是這樣。

退而求其次再退而求其次後，快速試探出所謂“不過分”的底線後，伊凜才快速說出了他真正的目的。

烏拉諾斯閉上了眼睛。

伊凜又從儲物空間中取出【死亡左輪】。

儲物空間，存在限制。

無法從他所在的世界裏，将太複雜的火器帶進儲物空間裏。

可如果是裏世界裏認證的道具，隻要卡片化後，卻沒有這種限制。

“這東西，我想順便帶走，留個紀念，不過分吧？對你來說，應該隻是舉手之勞？”

這畢竟是他辛辛苦苦弄出的工程師杖，說沒就沒，未免有些可惜。

一直閉着眼睛的烏拉諾斯，終于睜開眼。

睜開眼的瞬間，那雪白的眸子裏，閃過一絲絲隐晦的數據流。

她笑了：

“可以。但你，需要付出一點點微不足道的代價。嗯，對你而言，微不足道的代價。”

說完。

烏拉諾斯朝伊凜隔空一指。

【獲得史詩級稱号“暗影術士”。】

伊凜眼前刷出了提示。

而死亡左輪，也變成了一張卡片，落在伊凜掌心中，精緻的卡片旋轉不止。

卡片的正面，赫然是一把銀色的左輪，上面刻滿了玄奧的紋理。

在伊凜與烏拉諾斯讨價還價時，葛郎鐵匠那邊也完工了。

經過葛郎暴錘後的“血茉莉”，徹底變成了一滴鮮血。

一滴紅得透明的血。

曾經在使徒等級提高，伊凜解鎖“鍛造”功能後，就想着把血茉莉精煉一下。

可精煉血茉莉所需的DP，對目前的伊凜而言，可以說是一筆天文數字。

沒想到在這次試練中，陰差陽錯地完成了“精煉”血茉莉這一步。

更讓伊凜想不到的是，在現實世界裏被稱爲“完美金屬”、那據說來自隕石中的神秘物質，其本質竟然是一滴血。

“張嘴，啊——”

“啊？”

烏拉諾斯哄小孩似地讓伊凜張開嘴巴。

伊凜一愣，卻下意識地發出了一個“啊”字的音。

“乖。”

烏拉諾斯的臉又變成了少婦的形狀，嬌笑一聲，盡顯妩媚動人。手指一彈，伊凜連反應的機會都沒有，那滴血便嗖地一下射進了伊凜口中，轉眼便消失不見，吸收殆盡。

伊凜驚呆了。

這是什麽情況。

我把血茉莉給吞了？

我吃了我的武器？

我吃了小紅和小白？

這，完全沒品出味道啊！

“好了。”

烏拉諾斯拍拍手，像是完成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伊凜驚訝地摸摸肚皮，将精煉後的血茉莉，吞入腹中後，卻沒有半點異樣的感覺。

完成了上述一切，沙漏裏的沙子，隻剩下十分之一不到。

獎勵已經入手。

等回去再慢慢整理。

伊凜暫不理會身體的變化，烏拉諾斯作爲這個世界的“神明”，既沒有害他的心思，伊凜也不擔心。

“我最後還有幾個問題。”

“問吧。”

烏拉諾斯那張臉又變成了孩童的模樣，稚嫩灑脫，天真無邪。

“你知道我從何處來？”

“知道。”

伊凜臉色微變，問出了他最想知道答案的問題：“那麽我的世界，和你的世界，有什麽關系？”

“世界？”烏拉諾斯嗤笑一聲，擡頭看向天空，緩緩說道：

“你所說的世界，不過隻是船，一艘說沉就沉的小船。”

伊凜目光一凝，聲音不由自主地低了幾分：“那麽世界之外，又是什麽？”

“河，無盡的河。”

“人類？”

“河底的沙土。”

“……”

刹那間，伊凜心田像是翻起了滔天巨浪。

烏拉諾斯察覺到伊凜的表情變幻，笑了笑，又說：

“爾等奮力搏殺，不過爲了抵達‘盡頭’。可是，那卻是一個遙不可及的夢。”

伊凜深深吸了一口氣，問：

“那麽，你呢？”

烏拉諾斯随手變出了一頂小巧的藍色軍官帽，認真地戴在頭頂，擺正。

“我是，船長。”

但她每回答一個問題，身體的顔色便淡一分。

回答了伊凜疑惑的幾個問題後，她幾乎變成了透明的姿态，可表面上還是笑得很開心。

“我懂了。”

伊凜認真點點頭，看着烏拉諾斯那幾近透明的軀體。他隐約間，明白了烏拉諾斯回答他這些問題，所付出的代價。

一股淡淡的哀傷，油然而生。

伊凜沉默了足足半分鍾，沙漏裏的流沙，隻剩下渺小的一縷。

看着少女的眼，伊凜問出了最後一個問題：“爲什麽。”

“你開心嗎？”

少女不答，反問。

“？”

伊凜緩緩打出了一個問号。

“我問你，你玩得開心嗎？”

他沒料到，在最後，烏拉諾斯竟然會反問出這麽一個奇怪的問題。

“我問你，你玩得開心嗎？”

烏拉諾斯很執着。

她鼓着腮幫子，湊到伊凜面前，盯緊伊凜的眼睛，那雙晶瑩剔透的眸子，似是能穿透伊凜的靈魂深處，看出伊凜是否是在說謊。

在烏拉諾斯問出這個問題的瞬間。

遊戲世界裏的一切，再一次在伊凜腦子裏閃過。

拉布鎮、伊西塔港、雙獅國、火源之鄉……

不同地方的風土人情。

梅格、荷梅洛斯、桔梗、阿鄧、夜叉、韓梅梅、李雷……

一個個性格分明的人物。

片刻後。

伊凜認真地點點頭：“開心。”

“這，就足夠了。”

烏拉諾斯那蒼白透明的臉上，浮起一抹紅暈，嘴角勾起一抹滿足的笑容。這一刹，伊凜呼吸驟然停滞，他覺得這一刻，面帶滿足笑容的烏拉諾斯，美豔不可方物，無法用任何言語去形容。

在烏拉諾斯說出最後一句話時。

沙漏裏的沙子，徹底流逝完畢。

刹那間，萬籁俱寂。

眼前的一切，驟然定格。

時間到了。

烏拉諾斯的表情，被徹底定格在那滿足的笑容間。

伊凜看着一動不動的白發少女，恍然垂首，不由輕歎。

遠處，狗子正趴在一動不動的小母狼面前，嗷嗷大哭，哭成了淚狗兒。

伊凜在與烏拉諾斯對話時，小母狼也被烏拉諾斯留到了最後，而在那短短的幾分鍾裏，汪天帝與小母狼完成了告别。

這一别，将是永遠。

難怪狗子哭得如此傷心。

這渣狗也沒渣得太完全嘛。

“真的，結束了。”

伊凜說出這句話時，有幾分怅然若失。

烏拉諾斯最後那一句話，令伊凜徹底明白，這是一個什麽樣的地方。

從頭到尾說起來應該是：

這個世界，曾經與伊凜所在的世界一樣。

說不定還有着類似“使徒”的存在。

烏拉諾斯是這個世界的“神”。

有一天，那顆眼球，入侵了這個世界。

用某種方式，令這個世界走向了毀滅。

那荒蕪的情景，與伊凜曾經親眼見證的“末日”，有幾分相似。

所有人都死了。

隻剩下一位孤獨的少女，神，烏拉諾斯。

不知多少年，或是十年，或是百年。

烏拉諾斯創造出雲層上的“遊戲世界”。

這就像是一場夢。

烏拉諾斯裏的NPC，其實都是曾經活在這個世界裏的人，活生生的人。

神以另類的方式，令他們活在一個瑰麗奇幻的雲上世界裏，像是活在一場虛幻的大夢中。

就像瑟蓮所說的：真實破滅，虛幻永存。

烏拉諾斯的力量，已經到了一種伊凜無法揣測的地步。

她甚至知道，伊凜等人是以何種方式，來到這裏。

她說不定還知道“使徒”的存在。

可烏拉諾斯如此強大，她的世界，仍是被那顆眼球摧毀，可想而知，那位連“名字”都不能提起存在，究竟可怕到何等地步。

不知怎的，伊凜忽然想起了在冥河初中裏，在鏡後，險些伸出來令他們團滅的“蒼白手掌”。

以及在格林小鎮的最後，知道他們所有人身份的“格林”。

這些存在，都與裏世界裏的其他人物截然不同。

他們在裏世界中，又扮演了何等角色？

雖說她與伊凜的對話，大部分都像是在打啞謎，可伊凜卻從這些啞謎中，得到了他想要的答案。

“世界是船，船在河裏，人類，隻是那渺小卑微的沙塵？”

這番話，徹底颠覆了伊凜對“世界”的概念。

擡起頭，伊凜眯着眼，與那刺眼卻不令人生厭的陽光對視。

“她的船沉了，可我們的‘船’，還在，呵。”

原來啊，這一切都是她彌留時不願面對也不願醒來的夢。

在附加任務發布前，伊凜與甯右等人，親眼見證的“BE”結局，才是真實的“結局”。

而伊凜在主角光環下，在衆人的簇擁中，擊殺邪神，破除黑暗。這所謂的“Happy Ending”，不過隻是一場夢。一場深陷噩夢中不願去面對的烏拉諾斯，她所願意看到的夢。

諷刺至極。

主線任務中，所謂的逆轉未來，隻是逆轉出一個烏拉諾斯願意看見的“虛假未來”。

這圓滿的結局，這完美的結束，不過是一場虛幻大夢。

伊凜隻是滿足了烏拉諾斯的願望。

“你開心嗎？”

烏拉諾斯最後的問題，除了是在問伊凜之外，同時也是在問自己。

“你将經曆一段畢生難忘的冒險旅程……嗎？”

“難怪會說增加‘沉浸式體驗’。如果沒有封印對現實的記憶，在遊戲世界裏的一切，根本不會留下如此深刻的印象。”

“再見了。”

在伊凜即将離開這個破敗的世界時。

“咔。”

異變驟生。

被定格的烏拉諾斯，四周陡然出現了一片片如同玻璃碎裂的紋理。

烏拉諾斯竟強行掙脫了束縛，透明的手指，纏繞着淡淡的黑氣，一瞬間，便點在了毫無防備的伊凜額頭上。

伊凜直接就呆住了。

他已經等着回歸。

更沒想到的是，烏拉諾斯竟能“掙脫”規則，在世界定格的時候，還能有所行動。

烏拉諾斯一指點在伊凜額頭，笑容滿面。

“我咒你，身體健康。”

“我咒你，一直快樂。”

“我咒你，忘不了‘我們’。”

“我咒你，幸福安康。”

“我咒你，抵達‘盡頭’。”

在一臉錯愕中，烏拉諾斯那面帶笑容“詛咒”他的場景，徹底烙印在伊凜的視線中。

畢生難忘。

伊凜與狗，徹底消失在原地。

……

……

伊凜與汪天帝被傳送離開後。

停滞的世界，重新開始轉動。

烏拉諾斯望着伊凜與汪天帝消失的地方，若有所思。

“替我向小希問好。”

烏拉諾斯笑着說。

“艦長大人，再見。”

在最後，留下的小母狼、葛郎、荷梅洛斯、瑟蓮，紛紛微笑着，向烏拉諾斯道别。

緊接着，所有人先後化作藍色的流光，重新彙入烏拉諾斯的身體裏。

天空中，不知何時開始，布滿了可怕的裂痕。

在裂痕裏，一隻隻蒼白的手掌，密密麻麻，從幽邃的黑暗裏伸出。

漆黑的裂縫，與蒼白的手掌，成爲了這世界最後的絕景。

很快。

裂縫在烏拉諾斯身側裂開。

一隻隻手掌瘋狂而貪婪地向烏拉諾斯襲去。

這破碎的世界中，隻剩下少女孤身一人。

或是說，一位“神”。

一位孤獨的“神”。

“我累了。”

烏拉諾斯閉上眼。

任由那一隻隻蒼白的手掌，将她撕裂、吞噬。

【違規者，清除完畢。】

“滋滋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