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時間。
李二胖、甯右、蕭楚兒三人組隊,刷着新練級區裏的魔物。
相處了那麽久,雖然互相有些看不慣,可這個隊伍配置,卻是十分合理。
随着李二胖的體型越來越龐大,他的防禦力高得可怕,身後與神劍·素素締結“羁絆”,李二胖獨自一胖,扛着大盾頂在其他二人面前,嗷嗷嘲諷,吸引魔物的注意力。
同級别下,魔物的攻擊對他來說相當于撓癢癢。
一坦,兩DPS,刷怪非常效率。
羅蜜雅雖說不太認路,可這裏認一下,那裏又有點印象,居然真讓他們找到了羅蜜雅口中所說的“白色沙灘”。
可真當他們抵達羅蜜雅所說的那片“美麗”的白色沙灘時,卻不約而同地愣住了。
目之所及,一片荒蕪。
廣袤的白色細沙裏,有一個大約月光村大小的凹坑。
凹坑裏,同樣鋪滿了細沙。
别說是人,連一隻魔物都沒有。
幹燥炎熱的氣候,熱氣上升,竟讓遠處的光景,微微扭曲,産生了光線折射現象。
“怎麽會?”
水瓶裏,羅蜜雅看着與記憶中截然不同的“白色沙灘”,也是目瞪魚呆。
“羅蜜雅記得,白色沙灘裏,到處都是白色美麗的貝殼。”
“這裏有一片清澈的湖泊。”
“湖泊裏長滿了紅色、白色的珊瑚。”
迷你羅蜜雅,在水瓶裏低下頭,低聲呢喃,聲音凄婉:“可爲什麽都消失了呢?基奈聽羅蜜雅唱歌的地方……”
甯右默默聽着,忽然覺得有些不對。
“等等,你說這裏原本有許多珊瑚?”
蕭楚兒察覺到甯右口吻異樣:“有什麽不對嗎?”
“大大的不對,”甯右皺着眉,壓低聲音說:“珊瑚理論上,是由一種叫做‘珊瑚蟲’的水生生物,生長、死亡,日積月累堆積而成。别忘了,這個世界的‘世界觀’,巨神獸四周都是雲海。”
“‘雲海’雖說也帶了一個‘海’字,可本質上還是雲。你總說遊戲設定無需深究,可一款成功的遊戲,裏面的設定總是需要邏輯自洽的,不然會惹來許多杠精吐槽。一款成功的遊戲,都會在世界觀上下點功夫,哪怕是幻想類的遊戲,也會努力讓世界觀從邏輯上說得過去。”
蕭楚兒聽懂了甯右的話,柳眉微微蹙起,輕咦一聲:“你意思是……”
甯右輕歎一聲:“要麽就是遊戲設計師,已經放棄了和玩家講邏輯的打算。要麽就是……”
“這裏,曾經是一片海!最起碼也是一片湖泊。”
“……”
……
最終三人在白色沙灘,沒有任何收獲。
可他們找到這裏,本就不是爲了收獲。
羅蜜雅見曾經的白色沙灘,已經變成了一片死地,情緒低落。
在找到這裏後,甯右三人,順利找到了羅蜜雅口中所說的那個村子。
既然羅蜜雅說那個村子,盛産打撈員,沿着岸邊尋找,很容易便找到了。
——【亞西姆村】。
亞西姆村,有一個小小的港口。
港口裏,停靠着許多小型的浮空艇。
這些浮空艇,隻能容納數人乘坐,而且速度不快。這些浮空艇,無法用來進行巨神獸之間的航行。
甯右幾人路過小港口時,剛好見到有一艘小型浮空艇,從雲海外,打撈歸來。
打撈員穿着一身如同潛水服般的裝備,在圓圓的頭罩上,有一條管道與浮空艇相連。
打撈員們就是藉由這條管道産生的拉力,進入雲海中,打撈沉沒在雲海裏的各種遺物,以此爲生。
“請問,你們認識基奈嗎?”
甯右走上前,問道。
原本村民們看向三人的目光充滿警惕。
可當蕭楚兒出面後,村民們瞬間又熱情起來。
且聽說他們認識基奈,便愉快而歡欣地爲蕭楚兒指了路。
“……你魅力值挺高啊。”
蕭楚兒略顯得意地笑了笑:“一般般啦,估計也就是一般人的兩三倍而已。”
“……”
亞西姆村裏,路上行人稀稀拉拉,并不多。
似乎大多都出海打撈去了。
三人一邊走在路上,時不時注意NPC的腦門上,有沒有感歎号冒出來。
可一些獎勵蠅頭小利的跑腿支線,他們也不太想刷了,索性直奔“基奈家”。
來到幾位打撈員所指的地方,這裏是一座小平房,估計基奈家庭環境勉強小康,不算太過寒酸。
一位穿着樸素的老妪,正推着一輛平闆車,借助平闆車上繪聲繪色的插畫,給四周的小孩笑容滿面地講着故事。
甯右三人走上前。
“從前,有一位英俊的打撈員喲,”
“有一天,他遇上了一條人魚……”
走近後,老妪那如同說書人般的口吻,娓娓道來時,甯右三人不由一愣。
居然說的是美人魚的故事。
原本他們還想直奔主題,問問基奈在哪裏。可當他們發現老妪說的竟然是美人魚的故事時,他們不約而同加入小孩子的行列裏,安靜地聽着插畫小故事的後續。
可聽着聽着……三人就變了臉色。
一開始還是抱着聽愛情故事的心情去聽的。
畢竟這個開局,就是典型的美人魚愛情故事。
可誰也沒想到,畫風突變,變成了驚悚片。
老妪快速切換到下一幅插畫。
形象的插畫中,一條人魚,青面獠牙,吓得小屁孩們嗷嗷直叫。
可小屁孩們雖然嘴裏嗷嗷叫,臉上卻沒有太多驚恐的神色,似乎這個故事,已經不止聽過一遍了。
故事從頭到尾,很簡單。
從前有一位打撈員,出海打撈,遇見了一條魚。啊不,人魚。
人魚脫離水太久,就會變成泡沫消失,所以打撈員好心,救了那條人魚。
那位打撈員在認識人魚前,已經有了一位即将洞房的美嬌妻,生活美滿,即将踏入人生巅峰。
可救了那條人魚後,英俊美少年将人魚藏在了白色沙灘,每晚都從村子裏跑出去,聽人魚唱歌歌。
真的,隻是單純地唱歌歌而已,正經的那種。
後來,人魚回到了自己的故鄉。
那位打撈員如同中了魔咒,茶飯不思,日漸消瘦。
最後……死了。
“人魚的歌喲,誰也不能聽,一聽了啊,就會變得跟那位打撈員一樣,被迷住了喲!呵,你們想聽嗎?”
“我不聽我不聽我不聽!”
小孩們似乎早就知道了老妪這吓人的套路,可真也被吓着了,一個個捂着耳朵,一哄而散。
蕭楚兒懷裏,羅蜜雅從頭到尾聽着那個悲傷的故事,用力地拍着水瓶内側。
“不,不是的,基奈……基奈還活着,他答應有一天要來找我的。”
這任務,似乎有些不對勁啊。
甯右苦笑一聲,他走上前:“請問,基奈在家嗎?”
老妪微笑看向三人:“哦?你們是基奈的朋友嗎?他出海打撈去了,晚上才回來哦。要不,你們進來坐坐,基奈朋友不多,今晚就留下來吃飯好了。”
李二胖早就餓慌了,搶着答應下來。
羅蜜雅一聽基奈沒事,頓時松了一口氣,在蕭楚兒懷裏也不再鬧了。
直到晚上。
“不好了!不好了!基奈的老母喲,基奈他,基奈他,他們的艇被海怪‘庫拉貢’襲擊了!”
卧槽?
在基奈家裏準備躺着完成任務的甯右三人,瞬間就懵逼了。
該說是巧合好呢?還是遊戲劇情安排得太過狗血?
這早不來晚不來,偏偏他們尋上門來,基奈就出事?
要不要這麽離譜啊狗策劃!
“放開那個基奈!”
勇者小分隊,三人同時拍桌而起。
……
……
火神山裏。
沿着山壁,火源之鄉上一代人,修建了穩固的棧道,上山并不困難。
棧道足足能容納三人通過,桔梗背着弓走在面前,四位健壯村民穩穩撐着華麗的花轎,花轎上鋪滿了花。
其餘村民撐着紙傘,在漫天灰燼中,浩浩蕩蕩,唱着歌歡送新娘嫁給火神。
如果不是提前知道了故事背景,伊凜說不定也會以爲,這是一個歡慶的送嫁隊伍。
随着隊伍深入火神山,端坐在轎子上,一直默不作聲咬着嘴唇的李娜麗,臉色越來越白,越來越白。白皙整齊的牙齒與圓潤的唇間,因太過也用力,而咬出了一絲絲血,像是爲新娘的妝容增添一抹唇紅。
随着隊伍深入,歌聲風格漸變。
“唉咿呀咿呀咿呀——”
村民們有經驗地和起了音,如泣如訴。
給伊凜的感覺,這隊伍越來越不像是送嫁,像是在送葬。
隻是被送的人,還沒死。
仍好端端地坐在花轎上。
新娘面色越來越白。
像是死了。
李雷送着自己的妹妹,握着長槍的手,指甲嵌入肉裏。
伊凜穩穩地跟在隊伍後,無人發現,無人知曉,如同影子。
他表情平靜,親眼目睹這一切,眼裏無喜無悲,宛如過客。
伊凜理應不用理會此事。
畢竟至此,他都沒有接到任何任務。
哪怕是破壞了這次“送嫁”,也隻是打白工。
不會有經驗值,不會有金币,不會有裝備,不會有任何收獲。
意義何在?
伊凜一直在思考這個問題。
這不過隻是一個遊戲而已。
他不過是一位被困在了遊戲世界的“玩家”而已。
救世主、勇者、和善的刺客、大工程師……所有的身份,不過都是遊戲裏的設定,一切皆虛幻。
可不知爲何,他總覺得有些不舒服。
無論是漫天飄灰的壓抑,又或是即将被獻祭的少女,又或是隊伍前方背着長弓的桔梗,又或是既傷心又冷漠的火源之鄉村民,一切都讓伊凜感覺到心裏不舒服。
終于。
隊伍沿着棧道,抵達山腰。
這裏有一個幽邃的洞穴。
熾熱的氣息,從洞穴裏呼呼透出,越靠近洞穴,仿佛連皮毛都被烤焦,令人難以忍受。
“我們,到了。”
桔梗淡然道。
花轎上的李娜麗,原本就蒼白的臉色,更是白得像是一張紙。
可她還是咬着牙,默默地從花轎上,踉踉跄跄地走了下來。
其他村民目送着兩人,一前一後,進入洞穴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