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

伊凜并沒有連夜急着去追查“張回春”的下落。

畢竟，連趙玉龍都無法第一時間找出來的家夥，一定有什麽過人之處。

說不定，張回春擁有與伊凜類似的技能，能夠隐藏在茫茫人海中，不被發現。

李長歌惴惴不安從房間裏出來。

黑眼圈。

淩亂的發型。

稀疏的胡渣。

咦？

竟然與老潘的形象有幾分莫名的相似。

伊凜安安心心睡了一晚，倒是與李長歌相反，養足了精氣神。

老潘也從隔壁客房走了出來。

擡擡手。

頓了片刻，又垂頭喪氣地歎了幾口氣。

——仍然是廢的。

“又被鬼壓了？”

伊凜對李長歌呵呵一笑。

“呃，嗯，嗯……”

李長歌表情有些複雜。

一言難盡的那種。

突然。

李長歌想起了論壇的那個火熱帖子。

忍不住悲從中來，又抱緊了伊凜大腿。

“大佬！我不想死啊啊啊啊啊！”

伊凜沉默片刻。

老潘卻不屑一笑：“割了吧，永治！”

李長歌：“……”

伊凜現在所想的卻是另外一件事。

在另一個時間線中。

哪怕是末日降臨後，雖然日子艱苦，但李長歌也以“影帝”的身份活得挺滋潤。

這一次……會死？

也不好說。

畢竟，伊凜已經改變了不少人的未來軌迹。

有可能……

不過，心裏雖然這麽想，伊凜卻無法說出口。

畢竟，這事關他最大的秘密……之一。

除了莫萌萌之外，沒有第三個人知道的秘密。

“放心。”

伊凜見李長歌垂頭喪氣，哭喪着臉，拍了拍他肩膀安慰道：“未必會死。”

李長歌：“……”

早餐過後。

張含露見李長歌這幅憔悴的模樣，忍不住問道：“歌歌，你怎麽回事？熬夜了？”

李長歌擠出一絲笑容：“昨晚有點失眠。”

PIA滋——

老潘狠狠地咬了一口三明治，醬汁噴了出來。

“今天還休假嗎？”

李長歌看了看倒計時。

那如同奪命符一般的倒計時。

睡了一晚，距離任務最後完成的時限，已經不足72小時。

“最多三天。我最多再休三天。”

在張含露面前，李長歌盡量沒有表露出太多驚恐的情緒。

張含露若有所思，也沒多問，隻是歎了一口氣：“那好，你也知道，娛樂圈競争很大，你如果太長時間沒有出現在公衆面前，你的熱度将會直線下降。”

“我知道了。”李長歌微微一笑。

“那我等會回公司一趟，順便在網站發幾篇公關，說你得了病，身體不舒服，說不定還能混個熱搜。”

張含露忽然想到了一個好辦法，匆匆吃完早餐，美滋滋地離開了别墅。

伊凜：“……”

老潘：“咔咔咔咔咔咔。”

黑着眼圈風輕雲淡的李長歌忽然轉過頭，哭喪着臉：“大佬你看——”

伊凜擦幹淨嘴。

吃飽喝足。

開始幹正事。

“首先，現實任務，你可以不用管。”

李長歌聞言，微微一怔，緩緩打出了一個問号。

“如果我沒猜錯，這一次被論壇那個匿名貼吸引到海亭市的使徒，隻會多，不會少。也就是說，多你一個不多，少你一個不少。”

李長歌恍然大明白。

貌似……好有道理啊！

“那……我該做什麽？”

伊凜笑道：“接下來，我不會和你一起行動。”

李長歌：驚！

“老潘。”

伊凜神色平靜望向潘小正。

老潘将嘴裏的食物默默啃完，與伊凜對視了片刻。

然後無奈地點點頭：“你知道，我現在除了棍子之外一無所有。”

伊凜呵呵一笑：“你廢了，我知道。”

老潘：“……”

“正是因爲你廢了，才讓你和李長歌一起行動，畢竟，你那武器……”伊凜忽然想起那棍子的屬性，嘴角微微扯動，努力不去聯想在哥譚市中親眼目睹、側耳傾聽，跟棍子有關的一切。

“現實任務和你無關，你反正也沒其他事做。”

想想，好像也是。

反正他現在也沒有找到恢複使徒身份的辦法。

總得找點消遣。

于是老潘便答應下來。

“老潘！”

李長歌一聽，心中感動，言語哽咽。

老潘嘿嘿一笑：“他意思是說，這件事跟我無關，必要時我是可以跑的喲。”

李長歌：“……”

“還有一件事，很重要。”

伊凜緩緩擡起頭：“不要将我擁有兩位靈這件事說出去，任何人。”

李長歌也沒往深處想，他還糾結論壇上那熱帖的問題，隻是随口問道：“說了又怎麽樣？”

“會死。”

李長歌聞言渾身一震：“說出去你會死？”

伊凜面無表情掏出了血茉莉，盯着李長歌的脖子晃了一下：“不，我說的是你會死。”

李長歌：“……”

伊凜也沒繼續開玩笑。

仔細地跟兩人交代了一些事情。

聽得李長歌頻頻點頭。

老潘邪邪一笑。

……

……

與他們兩人一起行動，的确有些不方便。

對伊凜來說，李長歌背後那隻母靈，的确無需優先解決。

李長歌隻需在現實任務解決之前，努力保住自己小命，别輕易暴露出使徒的身份便可。

“接下來，有點難辦啊。”

在李長歌與老潘走後。

伊凜獨自一人離開了李長歌的别墅。

這次現實任務時間太緊迫。

僅有72小時。

不，現在隻剩下62小時左右。

正常情況下，要從海亭市三千萬人口中将一位刻意隐匿的使徒揪出來，無疑是大海撈針。

——甚至比大海撈針更難。

伊凜揉了揉太陽穴。

有點疼。

“早知道，就任由李長歌作死，不趟這趟渾水了。”

說實話，伊凜現在有些後悔。

他本以爲自己作爲重生者，擁有某種程度上對未來的軌迹先知先覺的優勢。

但事實上，随着蕭陽的死開始，這條時間線已經逐漸開始偏離原本的軌迹。

與伊凜“上一個版本”相差越來越遠。

“這就是傳說中的蝴蝶效應嗎……”

蕭陽畢竟是在未來舉足輕重的人物，就這麽輕飄飄被伊凜殺了……

死了也不讓這個世界安生。

伊凜完全沒有意識到自己默默地将“蝴蝶鍋”甩給了可憐的蕭陽同學。

“等等。”

伊凜忽然停下腳步。

他想到了一件事。

一件他現在才注意到的事情。

這個現實任務，古怪之處不僅僅是任務目标。

——僅僅爲了殺一位使徒。

古怪之處還有另外一點。

“塔”不可能發布必死的任務。

這是伊凜總結出來的裏世界規則。

換言之，這次現實任務無論看起來再怎麽難，也一定有完成任務的方式。

“限定了時間……”

“限定了使徒等級……”

“甚至将現實任務限定在了海亭市……”

伊凜目光一動。

逆向思考的話，“那個意志”之所以發布這個任務，是因爲“它”可以肯定，在任務限時内，作爲任務目标的“張回春”，一定不會離開海亭市範圍。

這又是如何辦到？

塔沒有智慧。

隻有執行規則的意志。

塔又如何可以肯定，潛伏在暗中的張回春，會乖乖呆在即将風起雲湧的海亭市，坐等一堆使徒殺上門？

隻有一種可能——

“任務！”

沒錯！

伊凜嘴角微微翹起。

伊凜思路逐漸清晰起來。

如同抽絲剝繭。

從無數錯綜複雜的線索當中，逐漸順理出這個任務的部分真相。

“也就是說，這次現實任務，其實和裏世界的主線任務差不多。”

“這次強制現實任務，其中可以分爲兩方。”

“簡單來說，就是作爲‘獵殺者’一方的使徒們，以及‘被獵殺者’……BOSS，張回春。”

“作爲我們對立面另一方的張回春，極有可能也接到了與其他使徒對立的‘現實任務’。”

“限制同樣是……海亭市！”

當然，這個獵殺者與被獵殺者兩方，誰獵殺誰，目前還說不準。

隻是，若是如此。

伊凜又有一點想不太明白。

張回春究竟犯了什麽事，會惹出這種現實任務出來？

犯了天條嚒？

還是說，張回春的“死而複生”……

或是“獵殺使徒”的行爲……

觸犯了某種規則？

總之。

這當中許多線索，暫時對伊凜來說仍籠罩于謎團中。

——腦殼疼。

不過，伊凜總算是有些頭緒。

雖然隻是一丢丢。

但總比毫無頭緒要好。

就在伊凜邊走邊思考時。

一個穿着校服的初中生。

男。

有點矮。

看上去似乎隻有十四五歲，留着一個中規中矩好孩子蘑菇頭發型，從伊凜身邊走過。

“？”

伊凜原本沒有注意。

但當那一位初中生走過時，伊凜腦中閃過那稚嫩的面容。

便忍不住緩緩回過頭。

那書包挺新潮，又挺複古。

上面歪歪扭扭寫着兩行字——

“如果愛請深愛，如果不愛請走開”。

“半顆棒棒糖，甜到憂傷”。

那兩行字上面還有斑駁裂開的唇印。

——這品味就挺獨特。

當然，伊凜停下腳步并回過頭的原因，并不是因爲那個新潮同時又充滿複古“葬愛”風的書包。

當伊凜回過頭時，發現對方正轉過頭，笑嘻嘻地望着伊凜。

“加個好友？”

“……”

伊凜如果沒記錯……趙玉龍所說的是“資深使徒”？

嗯……資深？？？

數分鍾後。

伊凜默默看着通訊名單上多出的一個名字。

好友列表+1。

歐樂樂。

其實伊凜在見到歐樂樂時，已經知道對方是如何在偌大的海亭市中找到了自己。

但爲了不暴露他重生者的事實，伊凜也隻能循例的問了一句。

“你怎麽知道我在這裏？”

“秘密。”

歐樂樂嘴裏嚼着的口香糖吹了一個大大的泡泡：“趙叔叔讓我來找你。”

趙叔叔？

嗯，趙玉龍。

想了想，那家夥除了未婚之外，無論是年齡、猥瑣的形象、老司機的口吻，都擔當得起趙叔叔這個稱呼。

——沒有毛病。

“我知道，他跟我說了會有其他組員來海亭市，我沒想到……”

“哼，沒想到是我這種小孩？”歐樂樂翻了一個白眼，然後冷哼一聲：“你不要小看我！我可不是小孩子！要想在海亭市裏找出一個人，除了我歐樂樂之外，特異組裏沒有其他人能辦得到！”

伊凜：“……”

“哦，對了……”歐樂樂補充道：“打架的事情，你上。”

伊凜聳聳肩，表示明白。

他剛才話裏的深意，隻有伊凜自己清楚。

他并不是沒想到趙玉龍會派一個小孩來，而是沒想到，會派歐樂樂來。

但仔細一想，歐樂樂的能力，卻很适合海亭市去找一個人。

前提是——

知道這個人的長相與情報。

之前也提過。

莫莉的黑客技術，隻是興趣，并不是專業。

她更擅長是研究發明領域。

而在黑客領域中，極少人知道，眼前這一位看似有點非主流扮成熟的小屁孩，卻是真正隐藏在特異組中的第一黑客。

他除了有精湛得過分的黑客技術外，還擁有着與黑客技術相配的使徒技能。

——【粒子侵襲】。

這便是未來歐樂樂自己不小心公布出來的能力。

但具體技能屬性，伊凜也不太清楚。

而且，歐樂樂在未來也将這個能力升級過，擁有其他更詭異的變化。

當然，現在的歐樂樂技能是哪個版本，伊凜也不太清楚。

也不可能清楚。

畢竟，每位使徒的技能與強化，屬于最大的秘密。

兩人來到廣場。

歐樂樂愉快地吃着雪糕。

伊凜坐在長凳的另一邊。

若是不明所以的人看上去，分明是大哥哥帶着小弟弟愉快玩耍的和平景象。

倒計時不知不覺又過了一小時。

伊凜也不急，靜靜地看着歐樂樂吃完三球雪糕。

歐樂樂從包包裏取出紙巾擦幹淨嘴巴，忽然有幾分好奇地望着伊凜：“你好像一點也不着急？”

伊凜笑了笑：“你都不急，我急什麽。”

歐樂樂搖搖頭：“我和你不一樣，我才一階，我沒接到任務。”

伊凜：“……”

“嘻嘻……”歐樂樂又笑道：“不過你放心，看在你請我吃雪糕的份上，這一次我也會全力以赴。”

伊凜聞言，嘴角微微扯動：“難道沒有這個雪糕就不全力以赴了？”

“這……”歐樂樂竟認真地思索起來。

骨碌碌——

就在此時。

一個小皮球滾到了伊凜腳邊。

“球，球，球——”

伊凜擡起頭，一個紮着兩根可愛牛角辮的小女娃，搖搖晃晃地朝皮球走了過來。

嗯？

這小女孩讓伊凜莫名地有些眼熟。

但隻是眼熟而已，伊凜一時半會也想不起究竟在哪裏見過。

“吖~是大哥哥！”

小女孩走到伊凜面前，撿起小皮球，擡起頭時，那純真無暇的眼裏露出驚喜的表情。

“？”

旁邊剛舔完雪糕的歐樂樂見狀卻是眼睛一亮。

“大哥哥？”

“小希！我素小希！大哥哥怎麽把我忘了！”

小希撅着嘴，奶聲奶氣地嗔了一句。

伊凜這才想起，似乎在青城某個大型商場裏，9528大鬧商場時，他無意中救了一個小女孩。

小希？

伊凜這下倒是想起來了，有幾分意外：“你怎麽會在這裏？”

“小希來玩啊！和麻麻一起！”

小希指着身後。

一位窈窕的美婦正踏着高跟鞋朝這邊走來。

雖說現在已經無所謂，但伊凜也不太願意暴露出當初那件事，便小聲對小希說道：“噓——大哥哥在辦正事，小希不要把大哥哥的事說出去好不好？”

“Emmm……”小希歪着腦袋想了一會。

“那等大哥哥辦完事會來找小希玩嚒？”

“會。”

——也許吧。

伊凜默默說道。

“拉勾勾！”

拉！

“小希要舉高高！很高很高的喲！”

舉！

遲點！

伊凜趁着小希媽媽沒有注意到自己，連忙拉着一臉依依不舍的歐樂樂離開了原地。

等等。

伊凜看了歐樂樂一眼。

你依依不舍個鬼啊！

未成年的好不好！

伊凜與歐樂樂離開後。

美婦一路小跑來到小希身邊，微微喘息。

“小希，你跑那麽快做什麽！麻麻都快追不上了！”

“麻麻，我還要玩球球！”

“好好好，麻麻陪你玩！”

小希望了一眼伊凜與歐樂樂離開的方向。

數秒後，又将皮球往遠處踢去。

……

……

歐樂樂戀戀不舍地離開。

直到見不到小希的身影後，他才默默歎了一口氣。

伊凜終于忍不住吐槽：“樂樂，你是不是忘了自己還沒成年？”

“别叫我樂樂！我叫歐樂樂！”

伊凜這才想起，歐樂樂似乎不太喜歡“樂樂”這種聽起來很幼稚的昵稱。

“還有！”歐樂樂鄙夷地看了伊凜一眼：“難道沒人告訴過你，男人的目标，要放得長遠！你難道不知道，成功男士的标準之一，就是能在三十歲的時候娶到十八歲的嬌妻？”

伊凜默默算了算時間。

其實他很想說。

等你能活到三十歲再說吧。

“算了……”歐樂樂似乎也發現這個話題不太妥，便直接轉移了話題：“看在雪糕的份上，咱們趕緊幹活。”

“先去哪個警局？”

“普東區警局吧？”歐樂樂先是下意識地回了一句，但他忽然醒悟過來，詫異地看了伊凜一眼：“你怎麽知道我要去警局？”

伊凜呵呵一笑。

并沒有回答。

歐樂樂想了想，也沒在意太多。

兩人也沒有耽擱，用最快的速度，朝伊凜不久前剛闖過的普東區警局走去。

而就在伊凜與歐樂樂前往普東區警局的同時。

在海亭市C13号空中航線列車上。

一位高瘦的男子，面容間帶着幾分驚恐。

在他懷裏，抱着一個狹長漆黑的箱子。

緊緊不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