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凜慢慢轉過頭。
脖子略硬。
他手裏還抓着問号權杖。
——愛德華的權杖。
“愛德華小老頭，你，有什麽問題？”
伊凜問道。
愛德華耍性子般唰地一下将所有撲克牌掀翻在地。
攤牌了。
他不玩了！
“？”
“NONONONONO——！”
愛德華賴在地上不肯起來。
伊凜嘴角微微扯動。
這算什麽，玩不過還耍賴麽？
雖說伊凜赢下這小遊戲，有作弊的成分在。
但愛德華不也作弊了麽？
遊戲遊戲，拼的難道不是技術？
“我們再比一次！”
愛德華躺在地上，瞪大眼睛，死死盯着伊凜。
“比？”
伊凜沉吟片刻。
掂了掂手裏的問号權杖，又看了一眼賴地上不肯起來的愛德華。
掂了掂，又看了看。
數秒後，他微微一笑，手持權杖在地上笃笃笃敲了幾下。
“呵呵，愛德華，不就是一個拐杖而已，扶着還挺趁手，又不是不換，你用得着耍賴皮麽？”
“你耍賴皮，你全家都耍賴皮！”愛德華忽然坐起來，腰椎啪啪作響，他忽然冷冷一笑：“那破爛玩意你愛借多久借多久，我，睿智的愛德華手腳利落，不需要那破爛玩意兒。”
語氣稍頓，愛德華眼中閃過一絲精芒：“我，睿智的愛德華隻想向你證明，我的智慧。”
伊凜笑容濃了一絲：“若真的睿智，何須證明？”
“……”
可憐的老愛德華，如何應付過這種來自新時代的吐槽。
瞬間無Fuc……可說。
“而且……”伊凜認真地補充一句：“而且我借幾天就夠了，真的，絕對會還，所以，也沒什麽好比的。”
“你想要那破爛玩意？”愛德華有些搞不懂，這破拐杖要來有何用。
“沒，隻是借着杵幾天而已，我可是誠實的老人。”
“你赢了，那破杖子就不用還了。”
“這……不好吧？”伊凜猶豫了一秒，然後立即說道：“好，比什麽？”
“！”
愛德華呆了幾秒，臉色有些發黑，但他很快反應過來。
隻見愛德華緩緩站起身來，将掉在腳邊的綠色紳士帽撿起，重新戴在了頭上。
他拍了拍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塵，将那綠色的西裝，仔仔細細捋順了一些。
領帶一正。
帽檐壓低。
那帽檐底下，流露出一雙充滿睿智光芒的雙眸。
隐隐帶着一絲邪魅。
一個邪魅外洩的……糟老頭。
但不管怎麽說，在愛德華整理完着裝過後，那無意中流露出來的氣質，絕非一般老頭所能夠擁有。
當然，前提是伊凜能夠徹底忘記剛才這家夥賴地上撒潑的情景。
愛德華躬身脫帽，向伊凜行了一個貴族紳士禮儀。
文質彬彬。
若不是一個老頭的話，的确挺酷。
愛德華微微一笑，重新戴上紳士帽：“原諒我現在才正式地自我介紹，我，昔日讓哥譚布滿問号的謎語人，智慧的化身，睿智的愛德華·尼格瑪。伊凜老兒，你所展現的智慧就像是那斯普蘭河的浪花，你得到了我的承認。”
“哦，然後呢？”
“嘿嘿——”
愛德華嘿笑一聲，漸漸進入了狀态。
一種獨屬于他的狀态。
“我是誰？”
“？”
愛德華閉上眼，像是在回憶着昔日的榮光。
隻見他緩緩開口：“我能填滿整個房間，或是一顆心，其他人可以擁有我，但我不能被分享……我是什麽？”
謎語人？
謎語？
隐藏任務？
伊凜目光中精芒一閃。
隐約抓到了某些訣竅。
原來如此。
“孤獨。”
“我陪你出生到死，我是誰？”
伊凜思索片刻：“名字。”
“我不能被收買，但我一眼就能被偷走。我對一個人來說毫無價值，但對兩個人來說卻是無價的……我是什麽？”
“愛情。”
“如果你認識我，就想要分享我，如果分享了我，我就會消失，我是什麽？”
“秘密。”
伊凜一連答對了愛德華四條謎語。
讓愛德華表情逐漸變得凝重。
但他卻沒有停止，繼續說道：“我可以爲你眼睛帶來淚水，讓死者複活，我會在瞬間形成，持續一生……我是什麽？”
伊凜微微低下頭。
沉默片刻。
數秒後，他重新擡起頭。
表情平靜：“記憶。”
“！！！”
“……我是誰？”
“我是誰？”
“……”
兩人一問一答。
轉眼間十條謎語時間過去。
伊凜竟然都一一答出，沒有遺漏。
“老夥計，你，你作弊！”
愛德華忽然大叫一聲。
“？”
伊凜奇怪地看了愛德華一眼。
這也算作弊？
這些都是寫老掉牙的謎語，在伊凜印象中，似乎兒時在某些啓蒙電子讀物上見過。
若是成爲使徒前的伊凜，或許還未必記得。
但如今伊凜精神力大漲後，記憶力得到了可怕的強化，某些淡薄的記憶，稍微回想一下，再加上簡單推理，這幾條謎語也不是太複雜的謎題。
再者，這幾條謎語分明是同一個模闆的好嗎！
舉一反三很難嗎？
——毫無驚喜。
“你老了。”
伊凜輕輕拍着愛德華的肩膀，安慰道。
“……”
“你完成了睿智的愛德華的挑戰，它是你的了！”
愛德華緩緩坐了下來。
一臉沮喪。
看來真的是老了啊。
現在是年輕人的世界了啊。
啊呸。
等等。
愛德華又擡起頭。
看了伊凜一眼。
他左看右看，都無法看出，這個赢了他的糟老頭子到底是哪裏比他年輕。
就在謎語人說出那句話時，伊凜眼前終于久違的浮現出提示來。
【支線劇情任務“老……愛德華的謎語挑戰”，成功獲得“問号權杖”所有權！】
在完成任務的瞬間。
手裏頭原本屬于愛德華的問号權杖，讓伊凜感覺到多了幾分血脈相連的親切感。
隻是一丢丢而已。
伊凜還沒來得及仔細查看【問号權杖】的屬性，便感覺到胸口“死亡烙印”傳來一陣輕微的震動。
是潘小正。
伊凜默默打開通訊功能。
上面隻有一句簡短的話。
“速來A區1132房！”
A區？
這裏不同記憶迷宮當中亂七八糟的甬道，這棟建築整整有條，牆上甚至還貼心地挂着整棟建築物的地圖。
伊凜閉上眼，在腦中将那面地圖詳細地展現出來。
沒花多少時間，便确定了潘小正所說的那個位置。
那裏……
似乎是廢舊垃圾處理間？
爲什麽會在那裏？
伊凜雖然不明白。
但潘小正畢竟是相對正常版本的“潘正義”，能溝通，能交流，應該不會太坑。
除非……藥效過了。
伊凜根據腦中的地圖，用最快的速度朝潘小正所說的地點走去。
當然，所謂的最快速度……也隻比櫻花落下的速度快一點。
秒速10厘米。
原因無他，腰腿疼。
不過伊凜已覺得慶幸。
他走的是精神側路線，雖然莫名陷入衰老狀态，但并沒有出現老年癡呆、腦卒中後遺症等影響大腦的負面狀态。
念動力雖說受到限制，但總歸還能用。
不至于那麽被動。
比起其他人，情況應該占了些許優勢。
在路上。
伊凜路過不少病房。
路過時他也順便瞄了一下房間上方的小牌子。
“哈莉·奎茵”。
“貝恩”。
“…科波特”。
這個前綴太長，伊凜沒仔細看。
“維克多·弗裏斯”。
“Dr.喬納森·克萊恩”。
“……”
伊凜一個小老頭走在走廊上，穿着患者制服，也沒人理會。
一路暢通無阻。
當伊凜來到潘小正所說的地點時，發現此處冷冷清清，空無一人。
十米外便是廢舊垃圾處理間。
伊凜停下腳步，喘了幾口氣。
順便将感知放出，四處查看了一下。
沒有異常。
伊凜皺着眉頭，走進廢舊垃圾處理間。
這是一個隻有十平米的小房間，四面牆上都堆滿各種各樣的垃圾。
有生活垃圾、醫療垃圾，并沒有按照垃圾種類嚴格分類。
這就挺不環保的。
“？”
忽然。
伊凜目光一凝。
在角落似乎……
“老花眼真麻煩……”
伊凜無奈搖搖頭，走近一看，地面上果然有一灘血。
血迹暗紅，尚未幹涸。
伊凜小心翼翼蹲下，用手在血迹上觸摸了一下。
指尖上傳來一絲尚未徹底涼透的溫熱。
誰的血？
伊凜眉頭微蹙。
打開通訊名單一看。
潘正義的名字還亮着。
意味着他還沒死。
伊凜手指一動，在聊天界面上朝潘正義發出私聊。
……
伊凜：人呢？
潘正義：喲嚯嚯嚯。
伊凜：？
潘正義：嘿嘿嘿嘿。
伊凜：還沒死？
潘正義：少年！你病得不輕！
……
伊凜默默關閉了聊天窗。
看樣子，潘正義應該沒死。
隻是……藥效過了。
伊凜仔細算算時間，他雖說花了點時間與謎語人愉快地玩了一會小遊戲，但應該還沒超過一小時才對。
也就是說，受到衰老的影響，NT-046藥效打了折扣。
或者是……産生了耐藥性？
“伊凜？”
居然，一個聲音在伊凜身後響起。
伊凜緩緩轉過頭。
隻見傑克醫生笑容可鞠地站在門口，正用一種慈祥的目光注視着自己。
“你怎麽會在這裏？”
傑克醫生雖然年老，但身體素質似乎比伊凜硬朗不少，行動利落幹脆。
“我迷路了。”
伊凜呵呵一笑。
傑克醫生也沒有多問，伊凜也不打算在此地停留。
潘正義藥效已過，而且NT-046全在潘正義的儲物空間裏，一時半會也不可能讓潘正義回到可以溝通的狀态。
所以對于那一灘血迹的故事，伊凜也唯有在腦中推測。
伊凜默默跟在傑克醫生身後。
一言不發。
伊凜手指微微顫動。
那裏忽然無聲無息纏繞着兩根的血色細絲。
能切金，斷石，可放血。
如影随形！
伊凜悄無聲息走進了兩步。
距離傑克醫生僅有半米之遙。
他那纏繞着血絲的手指，緩緩貼向傑克醫生的脖子。
越來越近。
理論上，隻要輕輕一抖，一拉，再扯一下，傑克醫生脖子上的腦袋便會掉下來。
甚至如果伊凜下手夠快，傑克死的夠幹脆，那顆掉下來的頭顱說不定還能眨眨眼，再蹦哒幾秒。
10公分。
5公分。
3公分。
伊凜的手指與手指上的血絲幾乎貼到傑克脖子皮膚上。
“對了……”
傑克醫生忽然轉過頭。
見伊凜不疾不徐走在自己身後，距他大約一米。
“你現在有覺得哪裏不舒服嗎？”
伊凜微微笑着，笑容和煦：“沒什麽不舒服，對了，我大概什麽時候可以結束治療？”
傑克呵呵一笑：“放心，你們的療程差不多要結束了，再接受幾個療程……”
忽然。
砰——
從走廊盡頭傳來一聲巨響。
“卧槽啊啊啊啊啊啊——”
幾乎是在同時，伴随着一聲憋屈凄戾的慘叫聲。
緊接着，一個有幾分眼熟的身影，伴随着一道血柱，從傑克與伊凜頭頂上飛快掠過。
咻——
砰。
咚！咚……咚。
那身影在走廊盡頭彈了幾下，瞬間便沒了動靜。
伊凜面無表情回頭看了一眼。
刹那間，頭皮微微發麻。
是眯眯眼大肚腩！
死沒死？
伊凜沒空分辨大肚腩的情況。
他連忙回過頭。
“嘻嘻嘻……敢偷老娘的棍棒？找死嗎？”
一個成熟妩媚的聲音，傳入伊凜耳中。
踏踏踏。
隻見一個高挑妖娆的身影，扭着纖細的腰肢，從大肚腩飛來的方向，徐徐走來。
那妖娆的女人穿着黑色長筒皮靴，白皙的皮膚從漁網襪中若隐若現，下半身穿着齊……裆熱褲，再往上看，腰肢上肚臍露出，肚臍裏還鑲了一個環，上半身穿着性感的T恤，T恤上印着一個碩大的“紅桃心”圖案，紅桃心中央還有一行猙獰的字母“Fuckkkk”。
不知道什麽原因，紅桃心圖案還有那一行“Fuckkkk”顯得有點扭曲，中間凸了出來，顯得非常立體。
原來是一個性感的……老太太。
雖說看起來那老女人有一定年齡，但保養似乎還不錯，臉上化着誇張的濃妝，銀粉色的頭發上紮着兩根齊肩長的雙馬尾辮。
“哈莉！你怎麽又打人了？”
哈莉？
伊凜很快從記憶中提取出相關信息。
在經過時曾路過一個房間。
上面有一塊名牌。
哈莉·奎茵？
哈莉·奎茵手上扛着一根中規中矩的金屬棒球棍，上面坑坑窪窪，似乎還沾着血。
伊凜爲大肚腩默哀三秒。
哈莉·奎茵踩着皮靴，扭動腰肢，走到傑克面前，咯咯直笑：“誰讓這醜逼想偷老娘的棒棒？真要被他偷走了，這漫漫長夜讓老娘怎麽度過？嘻嘻嘻~Dr.傑克，你可是知道的喲……”
“……”
“……”
伊凜将視線從哈莉·奎茵身上移開，落在了那根棒球棍上。
——有點粗。
不過這不要緊。
重要的是他大緻猜得出，大肚腩爲何要去偷這根金屬棒球棍。
就跟他從愛德華手裏“赢”來的問号權杖一樣……極有可能也是一件史詩級裝備！
伊凜暗暗慶幸。
幸好他就覺得那東西随意擺在角落，有些不對勁。
所以選擇了更爲穩妥的方式，從愛德華手裏光明正大赢了過來。
嗯，相對來說比較光明正大。
否則将會如同大肚腩一般，觸發某種死亡FLAG。
這件看起來像是老人院一般的設施，貌似民風淳樸，但事實上卻充滿了危機。
記憶迷宮。
失蹤的潘正義。
垃圾房裏的血迹。
還有被一棒子敲飛十幾米遠的大肚腩。
“咦！”
忽然。
哈莉·奎茵注意到跟在傑克身後的伊凜，眼睛一亮。
她朝伊凜走來，上下打量了幾眼，眼中竟多了幾分興趣。
伊凜默默朝後挪了幾厘米。
哈莉·奎茵忽然伸出猩紅的舌頭，舔了舔塗着鮮豔唇彩的下唇，咯咯笑道：“結婚嗎？”
伊凜一愣：“？”
“吖哈……還是算了。”
哈莉·奎茵忽然又搖搖頭。
伊凜：“？？？”
哈莉·奎茵朝傑克醫生揮揮手，順便“啵”一下甩出一個飛吻，便扭着小蠻腰踏着長筒高跟哒哒哒地離開此處。
完全沒再看生死未蔔的大肚腩老頭一眼。
“哈莉有點喜歡開玩笑，你别介意。”
傑克笑呵呵地解釋一句，便繼續帶着伊凜離開。
開玩笑？
伊凜悄悄回頭看了一眼。
兩人穿梭過一道道走廊。
終于來到傑克醫生的辦公室。
忽然。
伊凜目光微微一動。
這是一件明亮的辦公室。
配設簡單。
也就一張辦公桌，一張床，還有一個衛生間而已。
咦，等等？
爲什麽辦公室裏會有床？
“你随便坐，稍等一下，我很快給你做今天的病程記錄。”
傑克醫生從辦公桌上挑了一份文件夾。
裏面夾着一層厚厚的文件。
伊凜猶豫一秒，還是決定暫時不把白小依放出來偷窺。
畢竟，傑克看起來似乎沒有愛德華那麽好糊弄。
“咦？”
又挺突然。
傑克一臉疑惑，低頭摸了摸白大褂口袋，又在褲兜裏掏了幾下。
“我的鑰匙呢？”
伊凜表情平靜地舉起手：“傑克醫生，剛才你來找我的時候，我見你好像有東西從身上掉了出來。”
“該死！怎麽不早說！”傑克醫生先是低聲罵了一句，然後發現自己似乎有些失态，便微微一笑，讓伊凜原地等候，便急匆匆離開了房間。
等傑克醫生離開後。
伊凜安安靜靜地坐在椅子上，沒有任何動作。
傑克辦公室裏寂靜無聲。
靜得連隔壁的呻吟聲都能隐隐聽見。
隔壁好像是哈莉·奎茵的房間？
30秒後。
忽然門再次打開。
傑克笑容可掬地在門後問道：“确定是垃圾處理間嗎？”
“應該沒錯，Dr.傑克。”
伊凜微微笑道。
“好！”
傑克總算離開。
“呼——”
見傑克終于肯離開後，伊凜緩緩舒了一口氣。
“接下來……”
伊凜無視掉來自隔壁的怪異聲音，徑直走到辦公桌前。
這張辦公桌，分明與他記憶迷宮傑克的辦公桌如出一轍！
連桌上的電腦，也是同一款。
理論上來說，記憶迷宮中發生的一切，都來源自伊凜的“記憶”。
但，傑克醫生以及這張桌子，并不在伊凜原本的記憶當中。
除非是……
辦公桌上，有五個文件夾。
意義……不言而喻。
伊凜剛才跟了傑克一路。
早已記住了傑克的平均步速。
從這裏走到垃圾房的距離，一個來回。
簡單計算，再假設傑克會加快步速的可能……
有大約412秒的穩妥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