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伊凜暗暗琢磨，這到底是有多麽民風淳樸的城市，值得說三遍時。
耳旁忽然傳來一陣刺耳的噪音。
準确來說，噪音并不是來自耳邊。
而是……來自他的大腦。
就像是一陣陣噪音，在大腦深處回響，經久不息，連綿不絕。
【警告！】
【警告！】
【警告！】
伊凜眼前忽然閃爍着刺眼的紅光。
周圍炫白的流光也被染得通紅。
配合腦中不斷回響的嘈雜噪音，讓這片空間充斥着緊張的氛圍。
如此強烈的畫面感，讓伊凜一顆心也被稍稍提起。
“？”
這是什麽回事？
伊凜微微皺眉。
沒……沒碰過這種情況啊？
再怎麽說他也算是老司機了。
但這種情況，卻是首次遇見。
伊凜雖然心裏驚訝，但卻沒有任何動作。
事實上，在真正進入裏世界之前，他也無法有任何動作。
連一根手指都無法移動。
在伊凜的視野中，被一片刺眼的【警告】所遮蔽。
鋪天蓋地。
讓伊凜不重視都不行。
這已經不是重要的事情說三遍了。
——而是被糊了一臉。
【發現未知錯誤！】
【修正中……】
【修正失敗！】
Duang！
伊凜忽覺大腦嗡然一聲巨響。
眼前一黑。
連思考的時間都沒有，便直接暈了過去。
在失去意識之前，伊凜最後一個下意識的反應是——
有人給我放了“災厄纏身”？
……
……
“伊凜？伊凜？伊凜？”
迷迷糊糊中，伊凜似乎聽見某人在耳邊呼喊着……一個名字。
聲音還有點熟。
“伊凜？伊凜？”
他現在感覺挺舒服。
腦袋就像是枕在棉花團中，軟綿綿地飄然若仙。
又像是飛翔在雲層之間，沐浴着清晨的陽光，渾身四萬八千個毛孔都洋溢着青春的氣息。
啊——
這種舒服的感覺讓他不想睜開眼睛。
伊凜……
是我的名字？
對，是我。
是我。
我是伊凜。
伊凜。
能不能别吵？
别吵了？
閉嘴行嗎？
伊凜不樂意地睜開眼。
在睜開眼的瞬間，周圍的光線瞬間刺痛了他的眼睛，讓他忍不住想要伸出手，去捂住眼前的光。
但當伊凜剛想有所動作時，卻發現手腳都被綁得死死的，哐啷作響，完全不能動彈。
“伊凜！你醒了！”
“我……”
視線逐漸變得清晰，伊凜的瞳孔，也漸漸适應了眼前的光線。
在他面前，有一個人。
在人影的身後，是潔白無瑕的天花闆。
伊凜才發現，他正直挺挺地躺着。
而面前那個人正附身趴在自己面前，臉上充滿了關切之情。
“我……你……”
是一個女人。
女人……是什麽？
對了。
不是男人，就是女人。
伊凜腦中像是自問自答那般，濾過了一條條信息。
明明是在思考，卻像是有另外一個屬于自己的聲音，在回答他内心中浮現出來的疑問。
等到眼睛再适應眼前的光亮後。
伊凜眼睛再睜大了幾分。
卻仍看不清女人的臉。
不是因爲視力不好。
也不是因爲光線太亮。
而是在伊凜這個角度，被兩坨飽滿的衣服擋住了視線，也擋住了女人的臉。
他原本想要下意識地伸出手撥開那兩坨衣服，好讓視野更明亮一些。
他下意識覺得有些不妥。
但四肢被死死綁住，讓他無法有任何動作。
這時——
另一個有幾分熟悉的聲音，細若蚊呐，卻溫柔似水。
在另一側響起。
“莫莉妹妹，你的……那個……快壓到伊凜臉上了。”
“吖！”
然後伊凜聽見一聲驚呼，那兩坨衣服總算是離遠了一些。
幸虧沒壓在臉上。
伊凜悄悄松了一口氣。
這個聲音……
伊凜皺了皺眉。
一點點淩亂的片段在眼前閃過，但當伊凜想要捕抓那零碎的畫面時，卻感覺到眉心隐隐刺痛，難以集中注意力。
“傑克醫生，他……情況怎麽樣？”
“不太樂觀，他患有很嚴重的妄想症，而且他所妄想的是自己擁有普通人沒辦法擁有的能力，而且幻想自己能進入其他人所不能進入的世界……哦，對了。差點忘了……我們出去說吧。”
一個蒼老的聲音緩緩說道。
但再後面，傑克醫生忽然發現在伊凜面前讨論病情，似乎有些不妥，便将兩位女人帶了出去。
伊凜用力想要擡起頭。
卻發現整個腦袋昏昏沉沉，四肢百骸像是被灌了鉛，無比沉重。
睡太久了嗎？
伊凜下意識地想到。
“呼——”
也不知過了多久。
似乎是一分鍾，又仿佛有好幾個小時。
伊凜深深吸了一口氣。
終于，他腦中淩亂不堪的片段漸漸重構。
莫莉。
還有……淩依依。
他認出了那兩人的聲音。
等等。
他們怎麽會在這裏？
伊凜眉頭緊鎖。
他一點點想起了“自己”的事情，雖然腦子裏一片雜亂，但伊凜已逐漸能夠進入思考的狀态。
他是一名使徒。
等級LV8的使徒。
他進入了裏世界。
按理說，這裏應該是在裏世界試煉當中。
但爲何莫莉與淩依依會出現在這裏？
她們絕不可能是使徒。
而且……
莫莉的身材也有點問題。
在伊凜“記憶”當中，莫莉的身材……絕不像現在壯觀得如此……不科學。
簡直違反了物理學與生物學定律。
“這裏是幻覺？”
伊凜很快得出了結論。
咣啷咣啷。
伊凜用最大的力氣，想要掙脫開來。
卻傳來一陣陣金屬的聲音。
“鐵鏈？”
他努力擡起頭，擡起了一點點。
從這個角度望去，伊凜發現自己的雙腳正被粗大的鐵鏈鎖死，以他的力量屬性，根本不可能掙脫。
“使徒面闆！”
伊凜心中一動，想要看看目前的狀态。
“……”
“使徒面闆？”
“……”
毫無反應。
伊凜的意念如同石沉大海。
“？”
伊凜閉上眼睛，嘗試打開儲物空間。
“……”
模組！
“……”
反反複複嘗試了20次後，伊凜隻能無奈地放棄。
他終于确定，現在自己的狀态有點古怪。
無論是使徒的功能。
還是他所開發出來的念動力。
都沒有半點反應。
仿佛記憶中的一切，都如同南柯一夢，全是幻覺。
他忽然有一瞬間的恍惚，分不清記憶與現實，究竟哪邊是真實，哪邊是虛幻。
在所有操作都徒勞無功後，伊凜索性靜靜地躺在床上，等待接下來即将發生的事情。
這次試煉的開局……的确充滿了古怪。
但，仍在可接受範圍之内。
既然目前來說，伊凜沒有其他辦法，也隻有等待。
他覺得最古怪的一件事是，爲何現實世界中的莫莉與淩依依，會出現在裏世界中。
……
時間也不知過了多久。
伊凜不敢肯定他現在的時間感有沒有出現偏差。
但他能正常思考後，又默數了整整370秒。
五……六分鍾多一點。
莫莉與淩依依重新走了進來。
在她們身後，跟着傑克醫生。
被稱爲傑克醫生的男人，腦袋湊近了一些。
頭發花白，面容消瘦，眯着眼睛，面容和善。
他用手電筒查看伊凜的兩側瞳孔。
“瞳孔直徑3mm，對光反射……靈敏。嗯，看樣子鎮靜藥藥效已經過了。”
傑克醫生微微一笑，收起手電筒：“伊凜，你現在覺得有哪裏不舒服嗎？”
伊凜咣咣咣晃了一下手腳的鐐铐，面色平靜：“我覺得被綁着不舒服。”
“放心，我們這樣做隻是爲了你好。”
“所以把我鎖起來？”
伊凜這時忽然覺得，自己的手被一隻柔軟溫潤的小手抓住。
一邊一個。
兩隻手都被握緊。
是淩依依與莫莉。
“伊凜，别這樣，你……醫生說你情緒不穩定，有……某種自虐傾向，所以這樣做也是爲了你好，等到你病好了，我和依依姐就把你接回家。”
淩依依地湊了上來。
秀眉微蹙。
那恬靜的雙眸，帶着絲絲關切，她另一隻手輕輕撫摸着伊凜的臉龐。
“凜，你瘦了很多，我……和莫莉妹妹也很心疼你這樣，隻是，爲了你好，你必須在這裏好好治病……等到你好了……”
等等——
伊凜渾身一震。
他望着淩依依的雙眼。
——與她對視。
眼前這一位淩依依所有的一切，他都無比熟悉。
如同記憶中那般。
惟獨那雙眼睛。
有神、靈動，哪怕是沉默，伊凜也能從那雙眸子裏讀出飽滿的情愫。
但重點不在這裏。
“你能看到我的臉？”
淩依依撲哧一笑：“你說什麽呢？我看不到你誰看得到你？”
“你不是……”
“好了好了，傑克醫生說你需要好好休息。我和莫莉先走了，明天再過來看你。”
一邊說着，淩依依與莫莉松開了手，低聲與傑克醫生走到角落，竊竊私語了幾分鍾，便離開了這個房間。
等到莫莉與淩依依離開之後，傑克醫生在一旁擺弄器械，發出一陣陣咣咣的金屬異響。
因爲傑克醫生在伊凜的腦後，所以伊凜也不知道傑克醫生究竟在擺弄些什麽。
又沉默了十分鍾。
伊凜腦中仍在思考着某些問題。
“視神經萎縮被治好的小依，還有對A被治好的萌萌……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除了上述兩點之外，她們兩人的動作與神态，哪怕語氣，都與記憶中如出一轍。”
“記憶……？”
擺弄了十分鍾後，傑克醫生戴着手套，将一個儀器推到了伊凜頭部。
那個儀器是一個頭盔的樣式，在罩住伊凜頭部後，頭盔内部散發着可疑的五彩光芒。
“這是……”
“伊凜，放松，這是治療，今天的治療。”
“我沒病，放我出去。”
“我知道你沒病。”傑克醫生的語氣仍是不疾不徐，像是帶着某種奇異的魔力，讓人聽起來很近，又像是很遠：“放松，伊凜，你這不是病，這隻是一個簡單而愉快的小治療，等治療過後，你會發現世界都會變得不一樣。”
“！”
伊凜忽然有種不祥的預感。
這次試煉特麽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無法使用使徒的能力。
一開始就被約束了所有的行動。
還有莫莉與淩依依的出現。
這種地獄開局，聞所未聞。
但伴随着眼前頭盔中閃爍的五彩光芒，耳邊回蕩着傑克醫生的聲音，伊凜覺得自己眼皮越來越重，越來越重……
砰！
忽然。
一聲巨響。
眼前五彩光芒驟然熄滅。
不。
熄滅的不僅僅是五彩光芒，還有整個房間的燈光。
明亮的房間，瞬間陷入了一片徹底的黑暗！
傑克醫生低聲罵道：“該死！跳閘了嗎！”
伊凜忽然驚醒了過來！
在五彩光芒熄滅的同時，伊凜瞬間覺得，思維清晰了幾分。
傑克醫生惡狠狠的咒罵一聲，便在黑暗中，摸索着什麽。
咚！
一聲悶響。
像是一個人重重摔倒在地上的聲音。
還伴随着一些儀器與金屬器皿被打翻的聲響。
咔嚓咔嚓。
從伊凜的手腳，忽然傳來幾聲異動。
鐐铐……打開了！
雖然伊凜仍未想明白，這一切究竟是怎麽一回事，但在鐐铐打開的瞬間，伊凜便直接從單人床上翻身而下。
咚！
也不知是不是在床上躺得太久，伊凜隻覺得手腳發麻，關節都像是生鏽了一般，在四肢活動時，甚至發出啪啪的脆響。
但……這不重要！
重要的是……他自由了！
黑暗中。
傑克醫生似乎是聽到了床上傳來的異動。
他連忙掙紮着爬起來，一邊輕聲安慰道：“伊凜，别緊張，隻是跳閘而已，很快就會再次通電，沒關系……隻要接通電源，我們就可以繼續治療……”
如影随形！
沒有反應。
伊凜下意識地使用技能，卻才想起他根本無法動用任何能力，他隻能循着傑克醫生聲音傳來的方向，小心翼翼摸着四周，接近傑克醫生的背後。
大約十秒後。
伊凜的雙眼逐漸适應了這片黑暗，也能隐隐分辨出黑暗中有一個特别亮的人影。
那是白大褂。
伊凜卻沒有第一時間沖上去，而是盡可能不發出任何動靜，緩緩在黑暗中挪動。
幸好，這家夥沒給自己穿鞋。
赤腳走在光滑的地面上，并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很快，又花了32秒，伊凜貼到了牆邊。
傑克醫生仍摸索着黑暗，竟也沒注意幾乎與牆壁貼在一起的伊凜，嘴裏還不斷說着一些話，想要平複伊凜的情緒。
忽然！
天花闆上的燈光驟然亮起。
“就是現在！”
在燈光突兀亮起的瞬間，刺眼的燈光進入伊凜眼中，讓伊凜猛地有種眼花的感覺。
但伊凜早已貼在了角落，而傑克醫生正背朝着伊凜，突然亮起的燈光，讓傑克也有了一瞬間的茫然。
在不遠處，有一盤被打翻的金屬手術器械。
伊凜直接撿起一個手術彎鉗，無聲無息來到傑克醫生的背後，死死地抵住了傑克的頸動脈。
雖說無法動用使徒的能力，也無法使用任何技能，但伊凜早已習慣在黑暗中行走，習慣用無聲的方式潛行，哪怕是沒有技能的輔助，伊凜也下意識地用了動靜最小的步伐，順利在傑克醫生發現之前來到了他的背後。
“别動。”
被伊凜鎖住脖子，且被冷冰冰的器械抵住頸動脈的傑克博士，渾身一僵，但卻緩緩舉起了雙手，示意手裏沒有任何東西，不敢有其他動作。
“伊凜，有話好說，相信我，我是你的主治醫生，傑克，你還記得嗎，我們曾一起度過愉快的……”
“閉嘴！”
伊凜目光冰冷，持着手術彎鉗的手更用力了幾分。
尖銳的彎鉗深深壓進了皮膚，仿佛再用力一些，那裏就會被戳出一個洞，并咻咻咻噴出血來。
“……”
“現在，我問，你答，明白就點頭，不明白，我就捅下去。嗯……不帶猶豫的那種。”
傑克醫生沉默了片刻，不敢多言，緩緩點頭。
“這裏是哪裏？”
“醫院。”
“你是誰？”
“Dr·傑克。”
手術彎鉗忽然又壓深了幾毫米。
傑克渾身顫抖。
見伊凜不滿意這個答案，又重新回答了一遍：“傑克·克雷茲。”
“我是誰？”
“伊凜。”傑克語氣平緩了一些。
“我爲什麽會在這裏？”
伊凜盡可能從傑克口中套取出想要的情報。
“伊凜，放松，你在治病，其實我們可以坐下來好好談談……”
伊凜冷冷一笑。
右手用力。
嗤。
幾滴血順着彎鉗的弧度滴落在地面。
彎鉗刺破了皮膚，但卻沒有很深。
但這一下，卻吓得傑克醫生瞬間閉上了嘴，臉色煞白。
兩人陷入僵持，以及沉默。
伊凜卻在思考。
這算是什麽？
劇情模式？
角色扮演？
逃生副本？
傑克艱難地吞咽了一下。
咕咚。
很響。
他生怕伊凜一個想不開，就把彎鉗往自己脖子深處捅下去。
“嘿，伊凜，我有一個提議。”
傑克忽然說道。
“說。”
“我可以讓你看看你的病曆。”
“好。”
這個提議，沒有壞處。
伊凜便果斷答應下來。
保持着挾持的姿勢，兩人緩緩挪動到辦公桌前。
伊凜順便擡起頭掃視一眼，這個治療室中，沒有任何監控設備，換言之，剛才的停電，外面的工作人員或許認爲是一場意外，并沒有進來查看。
暫時還不知道這個試煉是什麽樣的背景。
不過看來，應該是在現代背景的某個城市，某個醫院。
這裏的安保系統，可能攜帶有熱武器。
在無法使用使徒能力的情況下遇見槍械的話，就算是伊凜，除了逃跑或死在子彈下，也沒有其他可能。
在伊凜思考與查看周圍環境時，兩人已經挪到了電腦面前。
傑克醫生動作盡量放慢，避免刺激這“暴徒”的情緒，兩手緩緩放在鍵盤與鼠标上。
看着鍵盤與鼠标的樣式，似乎是上個世紀的産物。
——對伊凜而言。
啪啦啪啦。
傑克動作迅速地鍵盤上敲下密碼，打開了一個加密文件夾。
緊接着，一份加密文件，展現在伊凜眼前。
……
【患者姓名：伊凜。編号：9527。18歲，亞洲籍黃種人。】
【危險等級：高。】
【智商等級：高。】
【人格分型：多疑型。】
【患者診斷：1、妄想症；2、自我認知障礙；3、雙相情感障礙；4、虛假記憶。5、精神分裂症？；6、待定；7、診斷中。】
【注：該患者有嚴重的暴力傾向，在其虛假記憶中，誤認爲曾親手殺死很多人，并以多種不符合常理的能力，社會意識極度低下。】
【治療難度：MAX。】
【治療狀态：艱苦治療中。】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