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兵低下頭，默默地爲二柱合上眼。

你死不瞑目，我讓你瞑目。

數秒後，王兵表情重新變得平靜。

他揮揮手，準備讓韓冰冰回到調查隊隊伍裏。

伊凜卻突然擡起頭，問了一句：“韓博士，這種毒，能短時間内制作出解藥嗎？”

韓冰冰面色有幾分難看，搖搖頭：“不可能！條件不夠！我這次帶出來的設備，不足以提取出抗毒血清，而且，這環境也不允許！制造抗毒血清的過程，需要一個無菌且安全的環境，這裏……總之，不可能。”

隊伍中終于出現第一位死者。

所有人表情都是有幾分沉重。

莫莉低着頭，面上帶有幾分低落。

隊伍重新出發。

二柱的屍體被留在了原地。

在經過短暫的商量後，王兵此次再也不顧居修遠的反對，直接改變了目的地。

不去學校……

去鎮中心醫院！

同樣是灰霧中行軍，對方人數不明，但不管怎麽說，比起調查隊一行人這拖家帶口還背裝備的，無疑行動快捷許多。

飛刀襲來的方向，分明是在隊伍前進方向的前方。

很顯然，對方又走在了他們面前。

若還傻乎乎地按照原計劃前往學校，無疑會走進對方布下的埋伏中。

過了十五分鍾。

又一柄小巧的飛刀從灰霧中一閃而過。

這一次死的是另外一位特種兵。

王兵咬着牙，在戰友中了刀的瞬間，幾乎是不顧一切沖進濃霧中。

瘋狂開槍掃射。

同樣的飛刀，同樣的死法，同樣的毒。

不知從哪裏飛出來的小刀，如同奪命的死神，暗中收割一條條生命。

當伊凜一行人抵達鎮中心醫院時，調查隊死了二人，特勤小隊死了四人。

一共無聲飛處六把飛刀，取走了六人性命！

整個隊伍，都陷入莫名的恐慌中。

這種莫名其妙的死法，才是讓人恐懼的源頭。

居修遠、劉念安、韓冰冰、馮蔓青、莫莉、伊凜、王兵。

還未抵達醫院前，便隻剩下這點人活下來。

灰霧前方，已經能隐約看見一棟建築的影子。

在建築的頂端，似乎有一個紅十字。

所有人都是一言不發。

連一向固執的居修遠，也變得渾渾噩噩，如同行屍走肉。

錯了嗎？

他一心求得真相，難道這也有錯嗎？

死了那麽多人，究竟是誰的過錯？

居修遠不知道。

但他現在根本無暇去思考，是否應該回頭，是否應該走下去。

他不知道。

他甚至連自己最後能不能活下去，也不清楚。

其他人雖然沒有明說，但馮蔓青、韓冰冰等人，望着居修遠的眼神中，多了幾分隐晦的恨意。

若不是居修遠一意孤行，執意要繼續進行調查，這隊伍裏也不會死那麽多人。

伊凜也有幾分無奈。

對方太過狡猾。

伊凜也不可能爲了其他不相幹的人，白白消磨自己的靈能值。

這就是他們的命。

怨不得誰。

伊凜隻是默默地思考，默默按計劃行事。

“快到了！”

劉念安擦了擦額頭的汗水，忽然說道，打破沉寂。

王兵表情漠然，擡起頭，灰霧深處那一棟建築的影子，在他眼中竟像是一隻吃人的怪獸，仿佛隻要往前走，所有人都會被吃得骨頭渣子都不剩。

他忽然有這種預感。

五人戰術配置的外勤小組，如今隻死剩下他一人。

他也變成了光杆司令。

獨樹一幟。

連身後有一個人，緩慢接近，也沒有發現。

當身後那人接近他兩米範圍内時，王兵這才聽見了腳步聲，繃緊的神經讓他霍然轉身，擡起了槍口。

“王隊長，别，别亂來，是我，是我！”

劉念安吓得連忙舉起手，面色蒼白。

“你……”王兵緩緩放下了槍，見是劉念安，緊繃的神經稍稍松弛了一些：“劉博士，什麽事？”

劉念安輕歎一聲，眼中浮現出一絲悲傷，他無奈地搖搖頭：“沒什麽，王隊長，我隻是想告訴你，這些人的死其實跟你沒有關系，我見你臉色不太好……希望你不要太過自責。”

王兵咬咬牙。

不自責……那是不可能的。

王兵将其他人的死，歸咎于自己的無能。

若是自己屬性能再高一些，速度能再快一些，反應能再靈敏一些……

或許就能擋下那一把把如同鬼魅一般出現的飛刀，而不是眼睜睜地看着自己的隊友，痛苦地死在劇毒之下。

劉念安走近幾步，伸出手，想要拍拍王兵的肩膀，以示安慰。

劉博士的手帶着幾分濕潤，像是剛洗過，沒有擦幹。

40厘米……

30厘米……

20厘米……

劉念安那濕漉漉的手掌越發接近，眼看就要碰到王兵身上。

啪。

就在此時。

一隻手掌莫名地從一旁伸出，如同鐵箍一般，死死扣住了劉念安的手腕。

劉念安那悲傷的表情陡然一僵。

咔咔咔。

他脖子梆硬，像是頸椎病發作，緩緩轉過頭。

伊凜笑眯眯地站在劉念安身旁，望了一眼劉念安那濕漉漉的手掌。

“劉博士，你這洗手洗得有些勤快啊？”

王兵一愣。

他在瞬間，沒明白伊凜此舉的深意。

劉念安表情一動，瞳孔微縮，他用力将手腕抽出，面帶不快：“跟你有什麽關系？”

“你說呢？”

伊凜呵呵一笑，反問道。

“你……”劉念安呼吸一滞，不知爲何，這年輕人的眼中，平靜無波，嘴角明明是在笑，但那眼裏卻沒有半點笑意，冷靜得可怕。

伊凜的眼神，讓劉念安有一種被看透了一切的錯覺。

如同是不穿衣服站在冰天雪地中，讓他心裏生出一種渾身上下被看個透徹的恐懼。

不可能。

這小子不可能發現。

絕對不可能。

一萬個不可能。

劉念安很快便冷靜下來，皺了皺眉，轉過身，嘴裏冷哼一聲：“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我隻是見王隊長心情不好，想安慰一下罷了。”

劉念安往前走了幾步。

忽然——

他渾身一僵。

冰冷的觸覺，無聲無息抵在了劉念安脖子上。

劉念安心中駭然，低頭一看，抵在自己脖子上的赫然便是一把紅白相間的奇異短刀。

“我說了讓你走了嗎？”

伊凜站在劉念安身後，語氣平靜。

“你，你在做什麽！王隊長，這小夥子瘋了！快阻止他！”

劉念安被伊凜一刀架在脖子上，絲毫不敢亂動，但他卻果斷地向王兵求救。

王兵卻忽然擡起頭，眼中閃過一絲恨意，他根本沒理會劉念安的求救，反倒是望着伊凜，那滿是恨意的眼神中夾雜着一絲期盼：“是他嗎？”

期盼的是……

他需要一個理由。

一個與隊友的死，劃上等号的理由。

“八九不離十。”

伊凜聳聳肩，然後低聲朝莫莉叮囑一句：“别離我太遠。”

劉念安心中忽然生出一股不好的預感。

“你們，你們在說什麽？快松開我！我可是‘國家一級重點保護人才’，你們無權對我使用私刑！我要求公平的審判——”

話說到一般，劉念安自知說漏了嘴，語氣戛然而止。

“哦？你也知道你有罪？”

“沒有！我一定要舉報你們！你們濫殺無辜！還有你，你小子不過隻是一個實習研究員，憑什麽對我動手！你知不知道我是誰——”

嗤！

伊凜一刀劃過。

劉念安的頭顱被切了下來。

雙側頸動脈噴出兩道小血柱。

噴得挺高。

咻咻咻地噴。

當劉念安的頭顱骨碌碌滾到腳邊時，仍保留着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

傳說，隻要刀夠快的話，被殺的人來不及察覺到自己的死亡，大腦還能維持數秒鍾的思維。

原來，這結論是真的……

劉念安死前最後一個想法是——

你特麽倒是給我一個坦白從寬的機會啊！

這種場景，莫莉也許是見得多了，這一次并沒有驚叫出聲，隻是閉上眼，不忍看這殘忍的一幕。

“啊啊啊——”

“！”

“啊——”

倒是調查隊其他人，忽然見到這一幕，一個個吓得臉色蒼白，慘叫不已。

啊——啊——啊——

慘叫聲不絕于耳，遠遠蕩漾出去，沒有回聲。

“等等，你這就殺了？”

王兵卻是愣住，他根本沒想到……伊凜下手如此果斷。

“沒空。”

就在此時。

從醫院頂樓的方向，隐隐傳來一個女人的聲音。

王兵一愣。

仔細分辨。

那聲音似乎是在喊：鬼啊啊啊啊啊？

什麽鬼？

難不成自己出現幻聽了嗎？

王兵下意識地掏了掏耳朵。

伊凜根本沒理會其他人的想法，隻是擡起頭，兩眼沒有焦距，望向醫院建築頂端的方向。

下一秒。

伊凜凝視着灰霧深處，緩緩說道。

“從此刻開始讓世界感受痛苦！”

“？”

“！”

……

……

數分鍾前。

舊昌鎮。

鎮中心醫院。

頂層。

一位穿着學生服，長相可愛的黑發少女，站在這空無一人的廢棄醫院頂樓，閉目養神。

片刻後，黑發少女睜開雙眸，伸出手指在舌尖吸吮一會，喃喃自語：“差不多了，還剩下一位特種兵，嗯……還有目标的男朋友……不知道他是不是使徒呢？好期待哦……”

一邊自言自語，少女臉上浮現起一抹病态的潮紅。

忽然——

少女感覺到背後湧出一絲莫名的寒意，讓她下意識地打了一個寒戰。

這種感覺就像是，有一道隐藏在暗處的目光，在身後偷窺。

“什麽人！”

少女兩手一抖，兩把小巧的飛刀攥在手中，緊緊不放。

與此同時，少女也轉過身，死死盯着那窺視感傳來的方向。

那裏……空無一人。

“錯覺嗎？”

少女沉思片刻，收起了刀。

“算了，他們也快到這裏了，趕緊動手。”

少女舔舔下唇，不再理會那莫名其妙的錯覺。

她閉上眼睛，感受那冥冥中存在的聯系。

她的飛刀，隻要出手，就一定會命中。

沒有例外。

“可惜，【偵察守衛】次數已經耗盡，不能夠讓那怪蜀黍插個眼，讓倫家好好看看那些家夥的死法，嗚嗚嗚，太可惜了！”

少女自言自語。

感受着冥冥中存在的聯系……她手中再次無聲無息出現兩把飛刀。

“咯咯咯——”

一聲猶如銀鈴般的童音笑聲，忽然響起。

在聽到那笑聲的瞬間，少女手中的飛刀猛地一顫，差點沒抓穩掉在地上。

“咯咯咯——”

在背後！

少女眼中閃過一絲冰冷的光芒，她手腕一抖，直接朝身後射出了一柄飛刀！

在射出飛刀的瞬間，少女霍然轉身，退後幾步，與笑聲拉遠距離。

但當她轉過頭時，卻駭然地發現，一個穿着白衣的小孩虛影，正足不沾地地漂浮在半空中，一臉戲谑地望着自己。

“……”

“……”

少女面無表情，望着半空中那飄來飄去的虛影。

沉默了足足有十秒。

十秒後，她才忍不住大喊一聲：“鬼啊啊啊啊啊——”

“咦？好眼力！你怎麽知道小依是鬼呢？”

白小依靠近了一些，巧笑嫣然。

“滾！”

少女二話不說，嗖嗖嗖又朝白小依射出了兩柄飛刀。

但那飛刀竟是無聲無息地從虛影身上穿透過去，沒有留下任何痕迹。

“難道真的是鬼？”

少女望着眼前漂浮的身影，心中生出了一個荒謬的念頭。

“不對——”

“是那個人的……技能！”

這個念頭剛浮現的瞬間，一股無形的力量籠罩而來。

下一秒。

少女的下一步動作，直接胎死腹中，被釘在了原地。

連一根手指頭都無法動彈。

連頭發的擺動，也被禁锢在半空中。

就像是……時間被突然靜止。

但惟獨少女的思維，卻仍在正常運轉。

伊凜發動完技能，潤潤嗓子。

卻發現王兵與莫莉二人，正用一種古怪的目光望着自己。

伊凜也無法解釋。

這種中二的技能使用限制，又不是他說了算。

他其實也……很無奈啊！

“你們留下！讓其他人不要亂動，我去解決最後的小問題！”

伊凜通過與白小依的共享視野，已經“看”到了那一位隐藏在暗處的使徒。

既然成功将隐藏在暗處的敵人揪到了明處，現在已經到了最後收網之時。

伊凜也沒有猶豫，直接借助白小依的“視野”，将那位使徒定在原地，便毫不猶豫地開啓【跑得快】，用最快的速度朝鎮中心醫院跑去。

……

……

十分鍾後。

伊凜出現在鎮中心醫院頂樓。

穿着學生裝的少女嘟着嘴，氣沖沖地瞪着從樓梯爬上來的伊凜。

“哦？居然不跑？”

“哼！”

少女嬌哼一聲，指着頭頂上飄着的白小依，氣呼呼地噘嘴說道：“跑？怎麽跑？你找這東西盯着倫家，想跑也跑不掉啦！”

啧——

敵人居然是這種蛋疼的類型麽？

伊凜聽着對方那嗲裏嗲氣的口吻，有些頭痛。

這是他不太擅長應付的類型。

白小依見伊凜終于來到此處，便笑嘻嘻地飄到伊凜面前，嬌聲笑道：“主人，小依完美完成任務了哦！有獎勵嗎？”

“你叫小白。”

伊凜認真地糾正白小依的說辭，二話不說，将其收回附靈武器中。

白小依還沒得及抱怨兩句，便瞬間消失在黑發少女面前。

“主人？”黑發少女聽見白小依對伊凜的稱呼，眼中一亮：“你竟然喜歡這種調調？”

“……”

伊凜決定不在這種無聊的話題上糾纏下去。

“雖然我不是抱有太大希望，但我還是循例問一句，是誰……想綁走莫莉？”

黑發少女掩嘴一笑：“你這人，怎麽那麽猴急，上來都不問問倫家名字的嗎？”

伊凜搖搖頭：“沒興趣。”

“倫家叫畢嬌嬌，性别女，芳齡17，還差一個月才成年哦！對了，不知道你喜不喜歡我這種嫩出水的類型？還有，你想知道我的三圍嗎？隻要你求我，我說不定會告訴你哦！”

一邊說着，畢嬌嬌自豪地挺了挺一對椒……椒……椒……後面就沒了。

伊凜神色平靜地望了一眼，然後緩緩說道：“要不起。”

“切……不識貨。”畢嬌嬌眼中閃過一絲惱怒，嘴角微扯：“小有小的好，大有大的好，誰試誰知道。”

伊凜沉默下來。

表情沒有波動。

心中卻在思考接下來的方案。

分析對方的技能。

謀定而後動，三十思而後行，伊凜早已養成了這種良好習慣。

畢嬌嬌見伊凜一副油鹽不進的模樣，也是有些郁悶。

難道對方不喜歡自己這種可愛蘿莉型嗎？

這招明明對那個博士怪蜀黍挺有效的啊？

伊凜往前走了一步。

畢嬌嬌卻舉起雙手，一臉無奈：“行行行，倫家投降還不行麽？看你年紀也不大，怎麽一點憐香惜玉的想法都沒有？大家同爲使徒，沒必要爲了一點現實世界的小事而小自相殘殺吧？”

伊凜停下腳步，微微一笑：“說吧，誰讓你來抓的莫莉？”

正所謂冤有頭，債有主。

伊凜總要問個明白。

——然後再動手。

畢嬌嬌眼珠子一轉，嬌滴滴地扭了扭：“是不是告訴你你就不動手了？”

“嗯，我可以考慮。”

“那行。”

畢嬌嬌兩手一抖，十把精緻的飛刀穩穩夾在十指之間。

伊凜就眼睜睜看着對方在秀，暫時沒有下一步動作。

畢嬌嬌十指一抖，直接将飛刀往樓下甩去。

“你看，我把武器都丢了，你這下總該相信了吧？”

伊凜眯着眼睛，嘴角一翹：“我怎麽知道你儲物空間裏沒有刀了？”

“你這家夥，難道就不能看在倫家長得漂亮的份上相信倫家一回麽！”

畢嬌嬌氣得直跺腳。

“不能。”

“行吧，那你就……”

畢嬌嬌語氣一頓。

忽然——

十把被丢到樓下的飛刀，竟是從不同角度，從樓底往上飛。

“那你就給老娘去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