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霧山巅。
陰陽交界。
血月降臨。
伊凜擡起頭，在天邊，太陽隻剩下一絲隐晦的光線。
頭頂上那一輪血月，徹底占據了天空。
乍看之下，仿佛滿眼都是那一輪血月，有種月球向地面墜落的既視感。
天地交接，也不過如此。
“閉嘴！”
伊凜耳邊那竊竊低語，在伊凜發出暴喝的瞬間，沉寂了片刻，又繼續瘋狂地呢喃。
周圍氣息冰冷，滿地狼藉的花海，再也不複起初的絢爛美麗。
從空中往下望去，一個巨大的掌印，深深印在了這座山峰之巅上。
就像是有一個巨人，生生往這個“骷髅頭”腦殼，扇了一巴掌，把平頭扇成了凹頭。
還是啪啪啪打得非常狠的那一種。
而在那“巴掌坑”中，一個獨臂老人，三肢蜷縮，躺在正中央。
“咦？這個姿勢，莫名其妙有些眼熟。”
一時半會又想不起來。
似乎是一個叫雅什麽茶的人的死亡姿勢。
在電視上見過。
兒時啓蒙動漫片。
嗯……忘了。
伊凜一時半會想不起來，也不再多想。
他從半空中緩緩漂浮降落。
停留在聶修旁。
在落地的瞬間，伊凜身體微微晃動了一下。
臉色多了幾分蒼白。
伊凜面無表情，他望着側躺的聶修。
聶修沒死。
伊凜也沒下死手。
聶修卻如同死了一般，一動不動，兩眼無神，漠然注視前方。
若是仔細分辨，聶修的瞳孔根本沒有焦點，恍若失去了靈魂。
伊凜耳邊的“私語”，随着靈能值大量消耗，更爲瘋狂地蠢動，像是要徹底奪去伊凜的理智。
他腦中竟充斥着各種瘋狂的雜念，完全無法靜下心來。
“消耗太大了嗎……”
伊凜忽然望向那兩座墳間，那一塊像是被動過土的地方，心中了然。
一切，都藏在那裏。
那個地方，是這一切的根源。
聶修死死想守護的秘密。
“還有什麽話嗎？”
伊凜沒有理會聶修，走向兩座墳之間。
聶修如今已放棄抵抗，他也沒有望向伊凜，隻是埋着頭，嘶啞聲音從聶修口中擠了出來。
“你這……是新的獵鬼術？”
伊凜沒有回頭。
繼續往前走。
直到他來到兩座墳之間時，才慢悠悠地回了一句：“你就當做是吧。”
“你……咳咳咳……”
聶修才說出一個字，忽然劇烈咳嗽起來。
吐出了一口口黑色的血。
好一會，聶修才繼續說道：“這十年來，有無數獵鬼師來到這座山。”
“哦？”
伊凜一邊聽着，一邊取出蕭十三牌古刀，當成了鏟子，一下一下刨起了土。
對于伊凜的動作，聶修躺在巴掌坑裏微微一顫，但也沒有阻止。
也……無力阻止。
伊凜繼續刨，刨啊刨。
周圍很快堆起了小土堆。
聶修繼續說道：“也有其他獵鬼師，像你一樣……最終找到了這裏。”
“然後都死在你的手上？”
伊凜不覺意外，反問道。
“……”
聶修沒有承認。
卻也沒有否認。
“屍體呢？”
“推下去了。”
聶修語氣平靜，無喜無悲。
“呵，然後變成了鬼？”
“……”
在伊凜“鏟子”下，泥土逐漸堅硬起來，越發難挖。
伊凜也不着急，一邊挖土一邊與聶修唠嗑。
隻是伊凜表情看似平靜，但内心深處卻不可遏止地湧出了無數瘋狂地雜念。
仿佛有無數個癫狂的聲音，在他耳邊狂笑，嘶鳴，恸哭，呓語。
伊凜甚至有些分不清，自己如今是在那一邊。
陰陽交界。
陽……還是陰？
仿佛在這鏟子下，有一種詭異的存在，随着伊凜往下挖，越發洶湧詭秘，擇人而噬。
伊凜突然很慶幸，自己意志屬性夠高，對負面效果有一定抗性。
否則泥土地下神秘之物還沒挖出來，他或許都被那瘋狂的耳語折磨得發瘋過去。
聶修心中越發震驚。
他其實很想說，哪怕他不殺了那些獵鬼師，他們也絕對無法挖出“那樣東西”。
那是不祥之物。
誰也無法抵擋那種“不祥”。
可聶修卻發現，伊凜卻像沒事人一樣，一鏟一鏟地挖着，眼見越挖越深，旁邊被刨出的土堆也越來越高。
“那麽能忍？”
聶修心中如此想着。
“聶紅袖與白小依，是你什麽人？”
伊凜繼續問道。
“紅袖……是我女兒……小依，我徒弟。她們，曾經也是獵鬼師。”
“小依是你孫女？”
伊凜對這一點，倒是有些好奇。
“不……”聶修搖搖頭：“人變鬼後，會失去所有的記憶。”
哦——
伊凜大緻明白了。
突然——
伊凜動作一頓。
渾身僵直。
聶修卻嘿嘿笑了起來。
面色逐漸變成青色。
微微張開的嘴巴，漸漸伸出兩根細長的獠牙。
連那渾濁的左眼，也逐漸泛上了一層血光。
“小子，你很聰明……”
“可你惟獨猜錯了一件事……”
“我這手臂，不是被紅袖斬下……”
“斬下這手臂的人，是老夫自己啊！”
“若不斬下手臂，如何能抵擋那可怕的‘瘋狂’……”
聶修知道，所有人，都會死在這裏。
他隻希望，紅袖與小依二人，能如他計劃中那般，成功超脫，離開這片詛咒之地，哪怕是……
以“鬼”的身份活下去！
除了小依與紅袖之外，所有人……都得死！
所有人，都會徹底被這座山吞噬！
“嘿嘿嘿……”
聶修冷冷地笑着，在那巴掌坑中，三肢關節扭曲起來，竟是緩緩站起。
那雙眼，徹底變成血紅。
聶修……變成了鬼！
斬鬼者，終究化作了鬼！
“躺回去吧老家夥。”
嗤——
一把斷刀無聲無息出現，直接從聶修背後穿了過去。
潘正義左肩塗了“鬼油”後，成功止了血，也總算阻止了生命值的下降。
轉眼間，曾經聲名赫赫的傳奇獵鬼師聶修，化作了黑色的灰，灑在了鬼霧山巅之上。
“切，才是丁級嗎。”
潘正義眯着眼，嘴角微微扯動。
解決掉變成鬼的老獵鬼師，潘正義舉着刀，望着前方僵直的背影，眼神中閃動着危險的光。
就在潘正義猶豫時。
數秒後，伊凜長長舒了一口氣。
用最快的速度，将某物塞進了儲物空間中。
刹那間，所有的耳語，消散得一幹二淨。
伊凜面色蒼白，卻笑着回過頭：“現在，輪到你了。你……是潘正義？”
“是，也不是。”
潘正義收起了刀。
“爲了方便區分，叫你小潘？”
潘正義嘴角微微一抽：“……”
“大潘？”
伊凜對自己取名的品味，還是很有自信的。
潘正義眼角再次抽動。
“那小義義？”
“……”
“潘邪惡？”
“……”
“大聰明？”
“……”
“潘小正？”
“行，就潘小正吧。”
潘小正立即說道，生怕眼前這個“取名廢”，再次說出什麽難以入耳的話來。
……
……
血月降臨！
當李長歌與溫曼妮返回村莊時。
村莊已一片狼藉。
織田舞獨自一人，站在村子中央。
她手裏有刀。
長刀斜立在織田舞身側。
織田舞背對着兩人，如同是戰場上的女武神，渾身上下透着凜然不可侵犯之威。
村子空無一人。
寂寥無聲。
如同……死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