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我哥和我嫂子是真的把這個孩子當成是自己的親骨肉一樣的疼,他們怕自己有了親生的孩子,就對她不好了,所以兩個人竟然當真不肯生自己的孩子了。”
說到這裏,牛力國臉上的表情也不知道是哭還是笑,他的聲音頓了頓,然後又重重地吸了一口煙,這才繼續往下說:“我哥長年跑車,一年在家的時間其實沒有幾天,每次回來,都會給這孩子買一堆東西,也會給這孩子不少的零花錢,我嫂子在家也從來舍不得讓這個孩子幹活兒,甚至就連我嫂子生病,都舍不得讓那麽大的女孩子做頓飯。”
“老實說,我一直看不上這個孩子,我哥後來有次跑車,出了車禍,傷得很重,然後從那之後,腿也不好,身體也不行了,再也跑不了車了,就隻能在家裏休養。然後我哥的收入就沒有了,家裏的一切擔子都壓在了我嫂子身上。”
“我嫂子那個時候,又挭賺錢養家,還得照顧我哥和這個小白眼狼,每天我嫂子累得的啊,我和我老婆見了都覺得心疼,我這個人啊也多嘴,就和我哥說,讓那小白眼狼也多幹點活兒,那麽大的孩子,幹點活兒又怎麽了,那不是應該的嗎,而且她也應該心疼心疼她爸和她媽吧!”
“可是那孩子一聽到這話,當時跳過來指着我鼻子就和我吵架,說這是她家的事兒,和我有屁的關系,而且居然還說,她爸對不起她……”
“警察同志,你們聽聽這是人說的話?”
“而且這話不隻是我一個人說,他們樓裏的鄰居也都這麽說,不過我哥和我嫂子也不敢提,一提,那個小白眼狼就發脾氣,所以他們一家三口就開始深入簡出,回到家就緊關大門,也不和那些鄰居交流了。”
說到這裏,牛力國又是一陣歎息:“如果當初我哥聽我的話,不養這個小白眼狼,生個自己的孩子多好,這狠毒的性子,妥妥的是随了她的親爸媽……”
“殺父弑母,這是有人性的人能幹得出來的事兒?”
牛力國再次吸掉了一根煙,他豁地擡頭,目光炯炯地看着蘇青:“蘇組長,這個小白眼狼已經過了十八歲生日,過生日那天,我哥和我嫂子還特意在飯店裏訂了一桌,把我們家所有人也都喊過去了,她應該能被判死刑吧?”
蘇青看着牛力國,老實說她很能理解牛力國的心情,但是非常遺憾,她不是法官:“具體要怎麽判,這個是法官的事兒,審判的時候,你可以去現場。”
牛力國一邊又爲自己點燃了一根煙,一邊恨恨地點着頭:“嗯,我肯定要去的。”
……
送走了牛力國,蘇青這才帶着包小黑進了審訊室。
牛娟一個人在審訊室裏也坐了有幾個小時了,這個女生的膽子絕對不小,一個膽子小的人,也做不到殺父弑母,還順手分屍,然後又和屍體共處了一周之久。
但是,在蘇青和包小黑推門進來的時候,牛娟卻明顯的松了一口氣,有些蒼白的臉上也能看得出放松來。
蘇青将手裏的筆錄薄往桌子上一扔,倒是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怎麽,這是害怕還是緊張?”
牛娟抿了抿唇,這一次倒是沒有嘴硬:“害怕。”
包小黑也意外了,直接有些嘲諷地道:“喲,你也知道害怕?”
牛娟看向包小黑,理所當然地道:“進了公安局,不害怕的少吧,而且你們這裏面也太靜了。”
一個人,在一個過份安靜的屋子裏,除了自己的心跳聲,便什麽聲音也聽不到的環境裏,有些人就會害怕。
牛娟繼續道:“我不要呆在這裏,你們給我換個地方吧,我不想一個人呆着。”
包小黑白眼中:“你不是還有你爸媽的屍體呆了一周嗎?”
所以現在你特麽的說你不想一個人呆着……騙鬼呢?
牛娟:“可是我可以玩遊戲啊!”
蘇青:……
蕭季冰:……
玩遊戲居然還可以壯膽……?
牛娟一說到這裏,眼睛又亮了:“要不你們給我找個電腦,隻要讓我打遊戲,我就不害怕了。”
包小黑的嘴角直抽,出言提醒道:“喂,你是不是忘記了你現在在什麽地方?”
這丫頭沒長心吧?
牛娟撇了下嘴:“知道啊,你當我傻啊。”
包小黑的嘴皮子一動,剛想要怼回去,蘇青卻擡手在桌面上敲了一下,順便又橫了包小黑一眼。
感覺到自家師姐冷嗖嗖的眼神,當下這貨立刻一縮脖子,得,他不說了。
蘇青看着牛娟,聲音淡淡的:“說說看,你媽到底是怎麽死的?”
牛娟梗着脖子:“我不是和你說過了嗎,你不會忘了吧?”
蘇青點頭,比牛娟更理直氣壯:“是啊,我忘記了,所以需要你重說一遍,怎麽有意見?”
牛娟:……
她本來就夠不講道理的了,現在卻發現這天底下居然還有人比她更不講道理的。
牛娟很想要直接怼回去的,其實本來她已經下意識地想要這麽做了,可是……
她卻偏偏對上了蘇青的那雙眼睛,不得不說這個女人長得很漂亮,她的那雙眼睛也同樣漂亮得不得了,但是那種眼神,冷冰冰的,涼嗖嗖的,落在人的身上,便讓人隻覺得心底發寒,竟讓她激靈靈地打了一個寒戰。
牛娟嗫嚅了一下,想了想,還是非常識相地開口了:“那個,那個,就是我用刀砍在了我媽的脖子上,刀是我家廚房裏拿的。”
說完了,便抿着唇看着蘇青。
蘇青也同樣看着她:“還有呢。”
明明應該是一個問句,可是這個女警察卻偏偏是用肯定的語氣說出來的,像是笃定了她還有話沒有說出來。
不得不說,牛娟真的非常讨厭面前的這個女警察,不隻是因爲她長得好看,還有她的眼神,以及語氣,就沒有哪一樣能不讓人讨厭的。
可是偏偏的,這個女人隻是随意地坐在那裏,容色淡淡的,眼神雖冷卻也是淡淡的,但是卻給她一種非常危險的感覺。
雖然心裏明知道,面前的這個女人,不可能對自己刑訊,但是她就是有一種,如果自己不說實話,會有很不好的事情發生。
嗓子有些幹,嘴巴裏也有些幹,嘴唇也同樣幹得有些難受,令得牛娟不知不覺間伸出舌頭舔了舔自己的嘴唇。
……
而這個時候,在龍城市的一個派出所裏,值班的實習民警剛剛接待完了一對夫妻,這對夫妻是來報案的。
說女人剛才加班回來的時候,被一個男人尾随,然後又被那個男人捂住了嘴,往一條小巷子裏拖拽,不過正好女人老公出來接她,那個男人才沒有得逞。
而且女人的老公還追了那個男人一段,不過卻沒有追上。
做完了報案記錄,實習民警将兩夫妻親自送出了派出所的門,這才轉身回來。
正在電腦前掃雷的另一位值班的家夥,從電腦後探出頭來,問了一句:“那兩個報的什麽案子?”
實習民警将手裏的本子往桌子上一拍,端起水杯先喝了一口,然後這才道:“哦,說是剛才有人想要劫特那個女的,我問那個人是誰,長的什麽樣,那兩個人除了知道那個人是個男的外,便一問三不知了。”
電腦後的腦袋又縮了回去:“呵呵,一問三不知,這種事兒要怎麽查,就算是查了,又能查個屁啊,再說了,這讓咱們從哪裏查,最讨厭這種事兒了,就不能讓咱們消停一下。”
實習民警也湊到了電腦後,悄聲問道:“那咱們要怎麽辦?”
“明天交接呗,然後就和咱們沒有關系了。”
唔,這真是一個好主意!
……
龍城市市局特案組的審訊室的門被人敲響了,包小黑立刻站起來将門拉開,蕭季冰走了進來,将手裏的檢驗報告遞給了蘇青,蕭季冰并沒有說話,也沒有在審訊室裏從做停留,在臨出去的時候,深深地看了一眼牛娟。
牛娟的心莫名地跳了一下,有些不安,她也立刻瞪大了一雙眼睛,緊巴巴地盯着蘇青手上的那張紙,直覺告訴她,那張紙上的東西隻怕對她不利,可是不管她再怎麽努力,也看不到紙上到底寫的是什麽。
蕭季冰出去後,蘇青才淡淡地擡起頭來,将手裏的那張紙直接“啪”的一聲拍在桌子上:“牛娟,我這人啊,最不喜歡說謊的孩子了……”
包小黑:……
姐,其實你真的沒比這隻大幾歲的?
牛娟的嘴唇一哆嗦,一句話立刻脫口而出:“我沒……”
隻是才沖口而出兩個字,在蘇青似笑非笑的目光中,牛娟竟然生生地将餘下的字節吞回到了嗓子眼兒裏。
蘇青冷冷地扯了一下唇角:“有一件事兒,我覺得應該讓你知道一下,就算你不肯說實話,但是我的同事們,從現場的痕迹,還有屍檢結果便可以推斷出案發的全過程,還有确定兇手,畢竟這活人是會說謊的,但是死人卻絕對不會騙人,懂?”
牛娟一哆嗦,唇上的顔色退去:“驗……屍……”
包小黑翻了一個大大的白眼:“喂喂喂,我說,你不會是以爲,分屍的屍體就不是屍體了,就不能驗屍了吧?”
牛娟聞言,臉色大變。
所以,包小黑你真相了。
蘇青冷笑:“還有,隻要證據實錘,就算你不說實話,這案子也是鐵證如山,我們也同樣可以結案,并提交檢察院,懂?”
牛娟:……
她不懂,或者說,這些她才剛剛懂。
所以,這一切與她之前所了解的,真的不一樣。
這一刻,牛娟才真真正正地知道,什麽叫做真正的害。
她的嘴唇又上上下下地哆嗦了幾下,然後好不容易才找到了自己的聲音:“我,我,我說實話,那這還算不算坦白從寬?”
蘇青挑眉:“算不算是法官說的算,我們會将你的表現寫在案卷裏,法官會看到,在量刑的時候也會考慮的。”
牛娟的眼睛一亮:“我,我,我還小,我才十八歲,我不想死,我應該不會被判死刑吧?”
蘇青笑了:“這個問題,我無可奉告,這是法官的事兒。”
包小黑再次翻了一個大大的白眼,媽的,他真的很想要對着這個女人吼上一嗓子,娘的,這種人在他看來,真的是死有餘辜。
可是這話他也就能想想,在這裏他是萬萬不能說出來的。
包小黑自己在心裏各種的MMP。
而蘇青現在可沒有功夫去管包小黑這貨正在想些什麽,她轉着黑色的簽字筆,向着牛娟擡了擡下巴:“說吧,說……實……話!”
牛娟咬了咬嘴唇,目光依就落在了蕭季冰之前送進來的那張紙上:“那上面寫的是什麽?”
蘇青笑了笑,将那張紙直接拍在了包小黑的面前:“去,拿給她看看。”
包小黑拿起那張紙掃了一眼,再看向牛娟的眼神也更冷了,然後這貨擡起屁股站起來,幾步就走到了牛娟的面前,将手裏的紙展開一抖:“看吧,看清楚喽。”
牛娟果然看清楚了,準确地說她隻看清楚了一行字:死者的體内沒有安眠藥成份。
心頭直接炸響了一道驚雷,牛娟的身子都不禁輕微地搖晃了一下。
法醫的動作居然這麽快嗎,原來屍體就算被分屍了,也還是能檢測出來是不是含有安眠藥的嗎?
所以,在這些人的面前,自己竟然真的不能說謊嗎?
牛娟深吸了一口氣,将心一橫。
“我之前說的,大半都是實話!”
隻有一小半是假話。
包小黑的眼神鄙夷。
所以你果然還是說了謊。
“我爸那天又說什麽想死的,不做拖累的話,我媽就哭,我聽着煩,吼兩句,讓他們閉嘴,然後我媽就開始說我不應該玩遊戲,高中生應該好好學習,這些話我早煩得不行了!”
“反正他們天天都念着想死,我當時也不知道我自己是怎麽想的,直接拿起桌上的一個塑料袋,就捂在了我媽的臉上,我想要将她捂死算了,我媽個兒沒有高,力氣也沒有我大,她掙紮不過我的。”
“結果我爸聽到了聲音,過來看到了,就來打我,當時我媽還沒有死,他們兩個人居然說我是白眼狼,警察,你們說,有哪個當人父母的,會罵自己的孩子是白眼狼,哼,既然他們這麽覺得,那麽我就讓他們看看到底什麽才是真正的白眼狼吧!”
“其實我當時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想的,就是腦子一熱,然後就沖進了廚房,拿刀,然後先砍的我媽,後砍的我爸,他們兩個人都倒在地上了,我當時也有點害怕,不過我在沙發上坐了一會兒,我一想這麽不行啊,怎麽着也得先把屍體處理掉才行吧!”
“然後我就換了衣服,下去買了幾個黑塑料袋上來,然後就把屍體給剁了。”
“其實我本來想着扔了,不過一直沒有想好扔到哪裏,就一直在家裏放着了。”
說着,牛娟甚至還特别小聲地念叨了一句:“早知道,就扔了好了!”
扔了就沒有人發現了。
隻是牛娟卻不知道,她的聲音雖然不大,可是蘇青和包小黑兩個人耳力都非常好,兩個人都聽到了,不過對此兩個人誰都不想再多做評論了。
這種人……
用包小黑的話來說,渣中渣,人渣中的戰鬥機!
雖然牛娟現在已經對自己的犯罪事實供認不諱,不過蘇青還有一個問題特别想要問問她:“所以你現在身上的穿的這件衣服,是你當時去買塑料袋時穿的?”
牛娟雖然不明白蘇青爲何會這麽問,不過還是點了點頭:“嗯,是的!”
包小黑也來了精神:“所以這衣服上的血,是你分屍的時候沾上的?”
牛娟再次點頭:“是的。”
蘇青的嘴角一抽:“你爲什麽不換一件衣服呢,這樣舒服嗎?”
牛娟歎氣:“我換下來的髒衣服,我媽還沒有給我洗呢,早知道我其實應該再等等的!”
蘇青:……
包小黑:……
等你媽把你衣服洗完了,你再殺人分屍,然後正好殺完人,分完屍,你有幹淨的衣服可換?
這個想法……真特麽的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