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周軍隊又同時在索橋南岸修建一座軍堡,名叫定蜀堡,一直到隋朝都有駐兵,隋末大亂後,這座軍堡也就漸漸荒廢了。
不過唐軍在占領荊襄後,連接荊襄和巴蜀的夷陵道也就成爲了唐軍防禦的重點,不僅在宜昌縣駐兵三千,在定蜀堡内也駐兵三百,護衛這條連接長江兩岸的鐵索橋。
夜幕初降,一支五千人的唐軍正從北方浩浩蕩蕩開至,繞過岐亭鎮,直接踏上了鐵鎖橋,向長安南岸開去,安蜀堡的唐軍士兵沒有什麽懷疑,他們事先接到了荊州行台發來的文牒,将軍王義将出任夷陵将軍,率五千軍駐防夷陵和宜昌兩縣。
安蜀堡無疑也是在王将軍的統帥之下,安蜀堡三百唐軍在校尉的率領之下,列隊在軍堡下,等候王将軍來檢閱。
唐軍的赤白戰旗在江風中飄舞,五千唐軍步履整齊,浩浩蕩蕩踏上了南岸,隊伍中一名大将銀盔鐵甲,騎在高頭駿馬之上。
安蜀堡校尉慌忙上前,單膝在唐軍主将面前跪下,“安蜀堡校尉李津參見王将軍。”
‘王将軍?’
王君廓冷笑一聲,他确實也姓王,隻不過此王非彼王,他馬鞭一指校尉,“給我拿下!”
。。。。。。。。
隋朝的宜昌縣并不是後世的宜昌,還要再向西數十裏,位于今天的西陵峽的入口處。縣城便修築在黃牛山之後。
這一帶水急礁多、險灘密布,兩岸山勢陡峭,道路險峻,峽谷北岸原本也有通道,但在幾年前山石崩塌,數千塊巨石摧毀了修建在懸崖峭壁上的一段棧道,需要耗廢巨大人力和時間才能修繕疏通。
而隋末亂世,地方官府無力修繕棧道。以至于這幾年隻能從南面山道入蜀。修築在險要之處的宜昌縣也就成了兵家必争之地。
宜昌縣并不大,在中原隻能算是小縣,周長不過十裏,城牆用巨石砌成,年代久遠,城牆上布滿了青苔和藤蔓。和周圍的峽谷山地已融爲一體。
縣城内人口不多,隻有千餘戶,由于縣城稍小。無法容納太多的軍隊,目前隻有駐軍三千人,但就是這三千人。憑借縣城的險要堅固,也足以抵禦數萬人的進攻。
楊元慶之所以派一萬騎兵之衆來攻打宜昌縣,其實還隐藏着更深的一層意思,那就是兵指巴蜀。
夜越來越深,已經到三更時分。宜昌縣東城頭上插滿了數十支火把,将城頭照如白晝,城門下方是數百級石階,慢慢向下收窄,遠處便是在懸崖峭壁上開鑿的山道,一直延伸到遠方。
城頭上,百餘名士兵在城頭來回地踱步,這座城池已經幾十年沒有遭遇敵人進攻,長久的平安養成了宜昌縣人一種漫不經心的作風。
不過李孝恭的嚴令還是多少使守軍們變得jing惕起來,不敢再像從前那樣隻留一兩名士兵守夜,夜裏巡邏的士兵增加到一百人。
忽然,幾名士兵jing惕地向淹沒在黑暗深處的棧道望去,他們似乎聽到了一點動靜。
片刻,果然有哒哒聲從黑暗深處傳來,百餘名守軍頓時緊張起來,張弓搭箭,對準了遠處棧道。
“是馬蹄聲!”一名士兵聽出了哒哒聲的本源。
隻見一名唐軍士兵牽着戰馬從黑暗中走出,正沿着石階向上方城門走來。
“站住!”百把弓箭對準了他。
半夜三更一聲厲喝,将唐軍士兵吓了一哆嗦,他停住了腳步,看了半晌才喊道:“我是奉命來送信的!”
一口純正的夷陵口音,城上士兵稍稍放松了緊張,一名當值校尉探頭出城問:“是從哪裏來?”
城下士兵拱手道:“奉王将軍之命前來送信,請問馬将軍可在?”
城上守軍都知道王義已被任命爲夷陵将軍,前幾天荊州行台已送來關牒,校尉點點頭,吩咐左右,“放籠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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宜昌的守将名叫馬陵,原本是關中小匪首之一,李淵占領關中後,關中匪衆集體投降了唐軍,各得封官,馬陵被封爲偏将,兩年前奉命駐守宜昌縣。
兩個月前,馬偏将娶了當地一個小戶人家的女兒爲妾,府邸就安排在離東城門不遠處。
時值三更,馬陵懷擁小妾睡得正沉,一陣輕微的敲門聲把他驚醒了,馬陵睡眼惺松,極爲不悅問道:“什麽事?”
“将軍,王将軍派信使到了。”
“哪個王将軍?”
“就是新任夷陵将軍王義。”
“狗娘養的夷陵将軍!”
馬陵低聲咒罵,無奈,他隻得起身,旁邊小妾卻拉住了他,“将軍,不再多睡一會兒了?”
馬陵心中雖然惱火,但也不得不起床,畢竟王義是他的上司,李孝恭治軍極嚴,如果他以下犯上,被李孝恭知道,非宰了他不可,馬陵歎了口氣道:“來了一個夷陵将軍,得去見見。”
他穿好衣服,走到外間開門問道:“信使在哪裏?”
幾名親兵将信使帶了上來,信使單膝跪下行禮,“參見馬将軍!”
馬陵見他約四十餘歲了,一口夷陵話,便問:“你是哪裏人?擔任何職?”
這名信使自然就是那個老兵,從軍近二十年,早混成了兵油子,略略訓練一下。便像模像樣,“在下吳平,夷陵縣人,現在王将軍麾下出任校尉,奉王将軍之令給馬将軍送信。”
說完,他從懷裏取出一封信呈給馬陵,這封信倒是真的,是清晨隋軍斥候截獲的信件。是王義寫給宜昌守将馬陵的親筆信。信中意思是說,他的軍隊将駐守夷陵縣,讓馬陵去夷陵縣見他,或者他來宜昌縣視察,語氣很客氣,充滿了虛僞。
馬陵粗略識幾個字。大緻看懂了信的意思,頓時長長松了口氣,王義駐紮夷陵縣就好。又問道:“王将軍現在到哪裏了?”
“回禀将軍,王将軍現在已經進駐夷陵縣,他有點感恙。就不能來宜昌縣視察了,特派周副将前來視察,已經在路上了,馬上就到宜昌縣。”
馬陵不認識什麽周副将,不過李孝恭手下戰将數百人。他不認識之人多得去,他沒有放在心上,但半夜來視察卻讓他不高興,他眉頭一皺,“這麽急趕來做什麽?”
信使苦笑一聲,“荊王規定了報告時間,我們路上耽誤了一點時間,再不報告就來不及了,馬将軍也知道荊王殿下的脾氣,那可不能含糊。”
這倒也是,李孝恭一向軍令嚴厲,說一不二,馬陵理解了王義的難處,便點點頭,“到城頭等候去。”
。。。。。。。
時間快到四更時分時,遠方棧道上傳來了急促的腳步聲,黑暗中人影簇簇,這是有軍隊來了,城頭上馬陵正等得不耐煩,遠處傳來腳步聲頓時令他jing神一振,喝令道:“再點火把!”
城頭上又點燃了數十根火把,将火光照得更遠,不多時,一支千餘人的唐軍出現了,爲首一員大将,身材魁梧,濃眉深目,相貌堂堂,正是王君廓的副将周文骢。
周文骢最早是幽州軍的一名校尉,大業九年跟随楊元慶去了豐州,現已積功升爲亞将,爵封永平縣侯,因爲王君廓在太行山爲盜匪時名氣很大,擔心這個馬陵認識,所以由周文骢出面,冒充副将。
石階上一名唐軍士兵已等候多時,他飛奔上前,施禮問道:“請問,可是周副将軍?”
“正是!”
周文骢冷冷答應一聲,取出令箭交給士兵,士兵上前就是來要令箭,這倒不是馬陵謹慎,而是李孝恭定下的軍規,令牒合一方可入城,牒就是官方文牒,由行台兵部簽發,并蓋有行台總管李孝恭的大印,一般會事先通知出任地方。
王義将出任夷陵将軍的xing台牒文早在兩天前便傳遍了夷陵郡各縣及軍堡,所以這個時候,就需要核對令箭,令箭是李孝恭頒發,爲銀質令箭,各地都有圖樣。
士兵将令箭通過籠車傳上城頭,城頭上軍士取出令箭交給了馬陵,馬陵面無表情地接過令箭仔細看了看,令箭沒有問題,下方刻有編号,是第十四号令箭,和牒文上一緻。
馬陵又深深看了一眼周文骢,這個周副将他不認識,不過看起來像北方人,此時,旁邊信使老兵的心緊張得快要跳出來了,他唯恐馬陵看出破綻,但馬陵卻一擺手,“開城門!”
城門轟隆隆地打開了,馬陵迎出城來,滿臉堆笑抱拳道:“讓周副将久等了,沒辦法,軍規嚴厲,不敢有半點大意,請周将軍莫怪!”
周文骢卻冷笑一聲,高聲宣布道:“宜昌守将馬陵貪污軍糧,數額巨大,特奉荊王殿下之命前來調查,給我拿下!”
兩名沖上來五六名士兵,将馬陵手臂反剪,摁彎了腰,馬陵大怒,吼叫道:“無憑無據,我幾時貪污軍糧?”
周文骢哼了一聲,“你去給荊王殿下解釋!”
他一揮手,“進城!”
他手下一千士兵沖進了城池,城上城下的數百唐軍都驚得目瞪口呆,不知該怎麽辦才好,眼睜睜地看着軍隊進城。
馬陵還在驚怒之中,他是有點不幹淨,但各地駐軍,哪個沒有問題?憑什麽就隻抓他,這時,他忽然發現了不對,這些士兵一個個身材高大魁梧,根本不是巴蜀人和荊襄人的身材。
他心中疑惑,擡頭向周文骢望去,卻見周文骢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這一刹那,馬陵恍然大悟,他上當了,這是隋軍,他指着周文骢大喊:“你們。。。。。”
但他沒有機會了,一團破布塞進了他嘴裏,他嗚嗚着喊不出聲來,眼睛瞪得血紅,周文骢冷笑一聲,一鞭向他抽來,斥罵道:“渾蛋,還敢狡辯,給我帶下去嚴審!”
周文骢又對城頭喝令道:“所有校尉以上軍官都給我叫來,一個一個審問過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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