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谷裏沖出一支騎兵,将他團團圍住,弓弩指着他,“是什麽人?”騎兵校尉厲聲喝問。
“在下是斥候賀得勝,奉裴總管之命,給楚王殿下報信。”
校尉給旁邊人使了眼色,衆人上前,仔細搜查了他,這才帶着他向楚王大帳而去。
帥帳内,楊元慶正坐在桌前批閱奏折,他也是在等候裴仁基的消息,斥候帶信已去了三天,應該有消息回來了,這時,帳外有親兵禀報:“啓禀殿下,送信的斥候回來了。”
“帶來他進來!”
楊元慶放下筆,心中充滿了期待,片刻,幾名親兵将斥候賀得勝帶了進來,賀得勝單膝跪下,行了一禮,“卑職賀得勝,參見楚王殿下!”
“見到裴總管了嗎?”楊元慶笑眯眯問道。
“見到了,卑職帶來了他的信。”
賀得勝從懷中取出一封信,雙手呈上,楊元慶接過信,匆匆看了一遍,信中裴仁基講述了他的會甯郡戰術,楊元慶眼睛忽然一亮,他快步站起身,快步走到沙盤前,找到了插在會甯縣旁邊的白旗,那是兩萬唐軍的駐紮之地。
裴仁基手中有一萬五千人,他準備将五千人部署在黃河對岸,用以攔截唐軍逃向河西,同時也是防禦武威郡唐軍趕來支援。
果然不錯,楊元慶不由暗贊裴仁基考慮問題周全,不過裴仁基的這個伏兵對岸的想法卻使楊元慶想到了一條絕妙之策,他又回頭問斥候賀得勝,“現在裴總管何處?”
“裴總管現在會甯縣以北約五十裏之外,等待着殿下的命令。”
楊元慶凝神思索片刻。立刻提筆寫了一封信,他把信交給了賀得勝,笑道:“再辛苦你一趟,把此信火速交給裴總管。”
“願爲殿下效力!”賀得勝毫不猶豫接過了信。
賀得勝不辭辛勞的态度讓楊元慶很滿意,又想到他是自己的故人之子,怎麽也該關照一下,楊元慶點了點頭,“從現在開始。升你爲斥候校尉,另外多帶幾名弟兄,防止路上出意外。”
賀得勝大喜,“遵令!”他施一禮,快步出去了。
楊元慶又走回沙盤前,背着手注視着沙盤。這次,他看的卻不是會甯縣,而是河西走廊,不知多了多久,他若有所感,一回頭,見一名親兵站在帳門處,欲言又止。
“什麽事?”
“啓禀殿下,程将軍求見。”
‘程咬金求見?,楊元慶微微一怔。他會有什麽事,随即令道:“讓他進來!”
很快,程咬金快步走了進來,單膝跪下,“末将參見殿下!”
“起來!”
楊元慶已坐回了位子,瞥他一眼問:“有什麽事嗎?”
或許是在對突厥戰役中終于獨擋一面的緣故,程咬金忽然對當大将有了濃厚的興趣,他開始有了追求,渴望着自己也能像羅士信一樣。領兵出征。
但他也明白。自己從前的表現确實不怎麽樣,爲了扭轉楊元慶對自己的印象。這一次他是主動請纓跟随南下。
程咬金有些扭捏道:“末将有個想法,不知殿下是否能同意?”
“你!什麽想法,我聽着。”楊元慶也有點奇怪,他感覺程咬金的态度和從前不太一樣。”殿下,或許末将能服盛彥師投降。”
“爲什麽?”楊元慶注視着他,盛彥師肯投降固然是好,可是程咬金憑什麽能勸盛彥師,楊元慶心中有些不解。
程咬金猶豫了一下,這裏面涉及一些他的醜聞,他實在不想,可是不,楊元慶又不會相信他,終于,他鼓足勇氣道:“殿下,末将當年爲給老母治病,曾經背着老母走遍天下,因爲要養活老母,還要治病,需要很多錢,所以也幹了不少偷雞摸狗之事,有一次在梁郡虞城縣,我偷一家大戶,結果失手,被主人抓住了,這家主人問明情況,知道我是爲救老母,他不但不抓我見官,還送給我五百吊錢,令我一直感激至今。”
“這個人就是盛彥師?”楊元慶聽懂了他的故事。
程咬金點點頭,“正是此人,此人也事母極孝,據末将所知,他的母親應該還在梁郡虞城縣,和他大哥住在一起,末将願勸盛彥師投降。”
楊元慶沒有立刻回答,他背着在大帳内走了幾步,程咬金這個方案來得太突然,一下子打亂了他的計劃。
他剛剛讓賀得勝送信裴仁基,約好了今晚四更南北夾攻盛彥師部,偏偏半路殺出個程咬金,讓他的計劃不得不重新考慮。
不過,能服盛彥師投降,那當然是最好,那就意味着兩萬生力軍到手,這極可能意味着關内力量平衡的徹底改變,想到這,楊元慶立刻喝令:“來人!”
一名親兵快步進帳,“卑職在!”
楊元慶取出自己金牌遞給他,“你立刻趕去會甯縣以北百裏外的莫連鎮,找到裴仁基,告訴我,今晚夾攻盛彥師部的計劃暫時取消,具體進攻時間,我另外通知他,命他立刻出兵,進逼唐軍十裏外。”
“卑職遵命!”
親兵接過金牌快步走了,楊元慶又寫了一封信,遞給程咬金,“這封信交給盛彥師,我要的話都在這封信中,讓他自己選擇。”
“末将明白!”
程咬金接過信要走,楊元慶卻又叫住了他,他走上前拍了拍程咬金的肩膀,語重心長道:“不管你用什麽辦法,我都不會計較,隻要你能活着回來,否則大家都會失去很多樂趣。”
程咬金鼻子一酸,他心中有一種難言的感動,他點點頭,快步離開了大帳。
楊元慶随即下達了命令,“全軍起拔,進軍會甯縣。”
隋軍迅速收拾拔營,一個時辰後,一萬大軍出發,向會甯縣疾奔而去……
二萬會甯郡唐軍已經撤進了會甯縣,會甯縣雖是郡治,但由于會甯郡長期沒落,不受重視,因此會甯縣也隻是一座縣。
城池周長隻有八裏,城牆矮而破舊,無法抵禦軍隊的進攻,把軍隊撤入縣城,更多是給士兵一種心理上的安慰。
兩萬軍隊進駐會甯縣,使縣城内變得擁擠不堪,大街上士兵來來往往,叫罵聲、吵鬧聲此起彼伏,整個會甯縣都處于一種焦躁不安之中。
主将盛彥師騎馬在縣城内四處視察,城内的亂使他眉頭皺成一團,但他已沒有心思管束這種亂的局面。
盛彥師今年約三十四五歲,身材高大威猛,他從習武讀書,是一名文武雙全的儒将,深得太子李建成的信賴,這次李建成出兵關内道,他爲西路主将,率軍五萬攻打會甯郡和靈武郡。
由于李建成撤回關中,重新部署了兵力,目前他手中隻有兩萬軍,駐紮在會甯,他的任務是保住靈武郡和會甯郡銀礦。
隋軍的反攻使盛彥師的壓力極大,因爲補給困難,他已經被迫撤離了靈武郡,聚兵于會甯郡,李建成給他下了嚴令,無論如何,不準丢失會甯郡銀礦。
此時盛彥師已經知道楊元慶軍隊進入了會甯郡,離他不足百裏,他也知道裴仁基的軍隊同樣進入了會甯郡,離他也不足百裏。
兩支隋軍形成南北夾攻之勢,尤其是楊元慶親自領兵而至,更讓他焦慮難安,昨晚他已經一夜無眠。
早在兩支隋軍剛進入會甯郡的時候,盛彥師第一個反應便是撤離會甯郡,但太子的嚴令又使他有些猶豫,就在他舉棋不定時,隋軍已經殺至,他想撤已經撤不了,隻得發鷹信向長安求援。
盛彥師走了一圈,心情着實低沉,也無心再視察下去,便回頭命左右道:“回軍衙!”
他剛調轉馬頭,忽然聽見遠處有人大喊:“盛将軍!”
盛彥師一回頭,見是一名守城士兵,他勒住了缰繩,問道:“什麽事?”
士兵奔跑上前,施禮禀報道:“城外來了一人,是将軍舊人,特來拜訪将軍。”
“舊人?”
盛彥師一怔,又問道:“他叫什麽名字?”
“他沒,此人長得很黑,有點像……像隋軍中的程咬金。”士兵聲禀報道。
這個消息令盛彥師吓了一跳,連忙吩咐左右親兵,“速去把他帶到我軍衙,注意點,不要被太多人看見。”
盛彥師心裏有些暗暗埋怨,怎麽大白天跑來,這被太子知道了,自己怎麽解釋,盛彥師當然還記得程咬金是誰,當年和自己是有點交往,那已經是十年前的事情了。
不過盛彥師也知道,程咬金此次前來,恐怕是帶着楊元慶的意思,他心中又是惶恐,又是擔心,但同時又有那麽一線希望,心情異常複雜,他加快馬速向軍衙奔去.
不多時,士兵将程咬金領進了衙門,一進房間,程咬金便咧嘴大笑:“老盛啊!我是還你錢的,不好意思,拖了十年才還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