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世民言語尖刻地指責太子李建成的所謂‘仁義之邦論”“曆史從來都是勝利者所書’隻要我們能奪取天下,誰會說我們是趁火打劫,史書可以說我們北上是爲了抵禦突厥入侵,可以說我們是受隋朝請求出兵助戰,不是有楊師道出使嗎?也可以說我們是爲了保護中原民衆生命财産而出兵抗突,更可以說是楊元慶引突厥軍入中原,烏圖部就是最好的證據,如果将來是我們失敗,皇兄認爲楊元慶會把仁義之邦的榮冠加在我們頭上?”
李世民毫不客氣地指責也激起了李建成的憤怒,他再也無法隐忍,也反唇駁斥道:“也罷!我們不提什麽仁義之邦,跟你這種人說仁義就是對牛彈琴,我們就以事論事,中原慘敗的教訓你忘記了,當初就是你口口聲聲說隋軍被河北牽制,無力顧中原,我們才向中原進兵,結果呢?打了這些年的仗,你哪次擊敗過隋軍,哪次不是被打得灰頭土臉?這次突厥侵隋,你能保證隋朝會覆沒,突厥沒有攻城武器,最多是來搶掠一番便走,然後呢?我們又該怎麽面對?”
“機會若不能把握住?難道我們就引頸待戮!”
李世民也憤怒了,“原本是關北六郡在隋軍手中,後來又把會甯郡占領,下一步就是占領全部關内道,因懼怕隋朝而不敢開戰,不如現在就投降算了,刀都懸在我們頭頂上了,還要再忍下去嗎?”
“全部閉嘴!”
李淵被兩個兒子的争吵激怒了,他重重一拍桌子,厲聲罵道:“你們把朕當做泥塑草人了嗎?在朕面前肆無忌憚地争吵,一個是堂堂的太子,一個是天策上将,你們哪裏像?統統給朕滾出去,滾!”
兄弟二人見父皇發怒,都吓得不敢再争吵戰戰兢兢地退了出去,退出禦書房,兩人幾乎不約而同地重重哼了一聲,轉身離去了。
兩個兒子的當面争執令李淵心中惱怒之極雖然這也是他希望看到的一幕,兩個兒子互相牽制,以确保自己皇位的穩定。
但兩個兒子真的當他面争吵起來,李淵在感情上又有點難以接受,畢竟他除了皇帝這個角色外,還扮演着尖親的角色。
當皇帝最重要的是捍衛并鞏固皇位,兒子就是他最大的威脅,這個時候是沒有什麽父子親情他會千方百計絞盡腦汁來對付兒子。
但并不是時時刻刻他都在做皇帝偶然他也會回歸父親這個角色,這個時候,兒子的不和就會令他極爲震怒,他全然忘記了兩個兒子的矛盾就是他一手導緻。
李淵的煩惱還在于他對突厥之事舉旗不定,他并沒有把什麽仁義之邦放在心上,他心裏很清楚,仁義不過是件外衣,利益才是根本。
一方面他贊同次子世民的機會論,這次突厥攻隋,确實是他們奪取關内道的機會從大唐建立以來,關北六郡一直是他的最大心病,正如世民所言,這就是一把懸在他們的頭上的利刃。
原本這把刀是插在刀鞘内,可随着會甯郡被隋朝強奪,這把刀就已經拔出一半了,寒光閃閃的刀鋒使他們的脖子感到一陣陣冰涼。
但另一方面,太子說得也對,突厥不是鮮卑,他們不會占領河東建國,最多是搶掠人口财物後便撤回草原,隋朝不可能被突厥滅掉,那然後呢?當突厥撤走,他們又該怎麽面對隋軍的反撲,中原大戰的失敗已在李淵心中留下了極其深重的陰影,使李淵骨子裏懼怕楊元慶。
李淵處于一種極度煩惱的兩難境地。
……
李世民怒氣沖沖地回到了秦王府,一進府門,長孫元忌便迎了上來,神情有些緊張道:“殿下,太原神風出事了。”
“什麽?”
李世民一驚,立刻忘記了心中的惱火,連忙問:“發生什麽事了?”
長孫元忌取出一卷情報遞給李世民,“這是剛剛收到的情報,說因爲假銀錢事件,八方酒肆被查獲,李守重和十幾唐風骨幹被殺,八方酒肆被燒,太原唐風幾乎被搗毀。”
李世民仔細看了一遍情報,眉頭皺成一團,這個李守重怎麽如此無能,投放假銀錢這種小事就把自己暴露了,停一下,他又問道:“其他唐風成員情況如何?”
“暫時還不知,不過從他們還能放鷹來看,應該還沒有暴露,李守重和十幾名骨幹全部被殺,八方酒肆被燒,說明李守重他們守住了底線,燒毀了名單。”
李世民隻覺心中很亂,諸多令人焦慮的事情堵在他心中,找不到一絲頭緒,他需要冷靜下來,或者聽聽智者的建議他又問道……”房先生回來了嗎?”
“回蘖殿下,房先生已經回來了,聽說在家裏。”
李世民大喜,立刻對侍衛道:“去把房先生請來,就說我有要事找他商議。”
房玄齡的回來,使李世民心中有了一點底氣,又對長孫元忌道:“現在要保存太原唐風實力,命所有人都停止活動,如果情況有異,可立刻撤離太原。”
“卑職明白,另外還有一事要蘖報,是關于東宮。”
李世民一擺手止住了他,“到我書房來談!”
李世民帶着長孫元忌來到了外書房,走到門口又吩咐侍衛道:“不準任何人來打擾,也不準人靠近!”
“遵命!”
推開門進了房間,李世民坐了下來,這才對長孫元忌道:“說!什麽事?”
“殿下,我們發現太子可能和尹德妃有關系。”
“關系?”
李世民眉頭:皺,“什麽關系?”
“我們發現太子的人和尹德妃之父尹貴平往來密切,由此推斷尹德妃可能已被大子收買。”
這個消息讓李世民有些坐不住了,尹德妃和張婕妤是父皇最心愛的兩個妃子,如果尹德妃被太子收買,她常吹枕邊風,恐怕會對自己不利,李世民沉思一下問道:“你們是怎麽發現這個情況?”
“上次殿下給了卑職一份名單,是太子的一些心腹大臣,卑職派唐風分别留意這些大臣,其中監視太子洗馬楊峻的人發現,他最近和尹貴平往來密切,昨天見過一面,剛才又去見面了,有點反常,所以卑職覺得有問題。”
李世民背着手走了幾步,楊峻這個人讓他想到了楊峻之弟楊嵘,是護衛東宮的兩大中郎将之一,卻又是個不折不扣的纨绔子弟,常帶東宮侍衛去教坊厮混,名聲很壞。
而兄長楊峻是太子的心腹,一個連自己父親都敢背叛的人,太子居然還這麽信任他,簡直不可思議。
李世民知道兄長李建成的弱點,李建成最大的弱點就在于他太重感情,對人太寬厚,楊氏兄弟僅僅是因爲太子妃的緣故,他便重用他們,卻忘記了他們的危險,自古以來,太重感情的人都是做不成大事。
相比楊氏兄弟的重要程度,尹德妃就顯得不是那麽重要了,想到這,李世民不由冷笑一聲,他立刻對長孫元忌低聲道:“這件事不要聲張,繼續監視楊峻,不要讓他發現,同時神要盡可能地抓住他們兄弟的一些把柄。”
長孫元忌明白了李世民的意思,楊氏兄弟将來可能有大用,他立刻躬身道:“卑職明白了,不會打草驚蛇。”
這時,李世民聽到外面侍衛的聲音,“房先生,殿下說不準任何進去!”
“可是,是殿下找我,說有要事,你去替我禀報一下。”
這是房玄齡來了,長孫元忌立刻拱手道:“殿下,那卑職先去了。”
他非常精明,知道有些事情自己不能參與,李世民點了點頭,“去!把太原的事情安排好,盡管保護有生力量。”
長孫元忌轉身走了,李世民打開門笑道:“讓房先生進來!”
房玄齡上午剛從隴西郡歸來,衣服還沒有來得及換,顯得有些風塵仆仆,一個多月的西行勞累,使他變得又瘦又黑,他是去關西各軍考校庫存軍糧及軍隊台帳,他準備明天和李世民細談此事。
但此時李世民已顧不上談關西之行,他便将最近發生之事詳詳細細地告訴了房玄齡,最後十分憂慮道:“關鍵是太子,他強烈反對出兵,使父皇産生很大的疑慮,更重要是他會發動百官請願,上次攻打蕭銑之事就是因爲百官強烈反對而被迫取消,我擔心這次還是一樣。”
房玄齡回來後和長孫元忌已經談了一會兒,朝廷内的情況多少知道了一點,他也考慮過,心中有了一點想法。
房玄齡能感受到李世民心中的焦慮,便微微一笑道:“殿下先冷靜下來,此事還有點時間,可以從容部署,其實我以爲這件事關鍵在于聖上,隻要殿下能說服聖上,就算太子發動百官反對,反而會讓聖上有一種被要挾之感,會對太子權力過大而猜忌,他會更加反感太子,殿下不覺得這是好事嗎?”
李世民眼睛眯了起來,自己怎麽沒有想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