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火油!”楊元慶一下子聞出這股味道。
但又不是火油那樣氣味難聞,而且也不像火油那樣粘稠得像黑se的糖漿,這種火油更像酒,雖然不像後世汽油那樣透明輕質,但比起火油确實好得多。
“殿下,這就是他們二人所煉制,原料是和隋軍一樣的火油,但這種輕火油烈度更大,燃燒更迅猛,羅馬軍中普遍使用這種火油。”
康巴斯點燃一小團紙,扔進小碗中,隻聽‘轟!’的一聲,熊熊烈火燃起,完全不像隋軍火油那樣濃煙滾滾,旁邊的楊巍也看得目瞪口呆。
康巴斯得意地介紹道:“這就是二人在康國煉制的火油,燃燒很猛烈。”
楊元慶注視着碗中的熊熊燃燒的火油,一言不發,現在隋軍的火油從井中采出後,經過池子簡單沉澱,便直接使用了,幾乎還是一種原生态的石油,濃煙太大,燃燒效率并不高,甚至還出現了用火箭遠she點不燃的情況。
一方面固然是因爲延安郡出産的火油品質不太好,太過于粘稠濃厚,另一方面也是因爲火油沒有經過提煉的緣故,這個問題一直困擾着隋軍。
而唐軍從巴蜀也開采出火油後,他們火油品質明顯優于隋朝,燃燒力更大,上次盟津登陸時,唐軍用火油封鎖河面,燃燒的氣勢确實令人震撼,要比隋軍的火油更加猛烈。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唐軍後來居上,在火油的運用上已經超過了隋軍,他們甚至還發明了火油噴she器。
唐軍的火油噴she器實際上就是利用針筒積壓的原理。用木箱将火油擠she出去,原理很簡單,但隋軍卻因爲火油太粘稠,容易凝固封口。而無法使用這種火油噴she器。
康巴斯帶來的這種火油煉制技術無疑是雪中送炭,來得太及時,楊元慶心中大喜,此時,他的心已經不在羅士信的婚禮上了,他要立刻去軍器監。
楊元慶吩咐了楊巍幾句,返回了婚宴。他坐回自己位子,對裴敏秋低聲道:“我要回晉陽宮,要一起回去嗎?”
裴敏秋愣了一下,這剛來就要走嗎?這時羅父匆匆上前,躬身施禮道:“士信從秦府派人傳來消息,新娘要重新化妝,回來恐怕要很晚了,殿下去留随意。士信感謝殿下前來參加婚禮。”
這個消息來得實在太及時,楊元慶微微笑道:“那好!晉陽宮還有重要事情等我處理,我就先告辭了。”
“既然如此。殿下請随我來。”
楊元慶和裴敏秋并沒有從正門離去,那會驚動太多的人,他們二人在侍衛的保護下,跟随羅父走了後門,悄悄地離開了。
婚宴上依舊熱鬧,喝酒劃拳,喧嚣熱鬧,誰也沒有注意到楚王的離去。
。。。。。。。。
晉陽宮軍器監,十幾名軍器監官員都紛紛趕回官署,軍器監令韓筠。少監張雷也紛紛趕到了。
此時天se已晚,夜幕籠罩在軍器監試驗上,楊巍帶着康巴斯和兩名來自東羅馬的工匠也已趕到,他們帶來了十幾壺煉制的火油。
幾名士兵将火油倒在一口鐵鍋裏,足足裝滿了半鍋,放置到百步外。在旁邊的一口鐵鍋中,也一樣盛上半鍋火油。
兩名神箭手站高台上,手執弓箭,等待着楊元慶的命令,楊元慶也站在百步外,注視着黑暗中的兩口鐵鍋,鐵鍋旁邊插着火把,火光獵獵,照亮了兩口鐵鍋。
這樣的場景曾經不止一次演練過,火箭she入火油鍋中,如果火油很淺,隻有一到兩寸左右,不要淹沒箭上的火焰,那麽可以燃燒起來。
但如果火油厚度超過三寸,粘稠厚重的火油淹沒了火箭,就很難燃燒起來,那今天呢?兩鍋火油的厚度都超過了四寸。
每個人的心中都十分緊張,但也充滿了期待,一名校尉奔至楊元慶面前,單膝跪下禀報,“一切已準備就緒,請總管下令。”
楊元慶點了點頭,“可以she箭!”
校尉站起身,高舉令旗,大聲喝道:“she箭準備!”
兩名箭手旁邊,一名手執火把的士兵點燃了他們的火箭,箭頭上火焰燃燒起來。
箭手慢慢拉開了弓,弓弦一松,兩支火箭騰空而起,兩團火焰在空中劃出一條弧線,jing準地she進了油鍋裏,箭的速度太快,箭上的火焰瞬間沒入火油中,‘嗤!’的一聲,火焰熄滅了,左邊鐵鍋沒有燃燒起來,和從前的試驗一樣。
但火箭熄滅并不令人失望,在大家的意料之中,能燃燒起來才是奇怪之事。
此時,所有人的目光都盯住了右邊鐵鍋,這才是今天的重點,西域胡人所帶來的新火油能否有突破。
火箭she進了鐵鍋之中,隻在一眨眼,鐵鍋内‘轟!’地燃燒起來,烈火熊熊燃燒,赤紅的火焰舔向夜空,并沒有出現滾滾黑煙的情形。
試驗場内鴉雀無聲,沒有歡呼,每個人的眼睛裏都十分複雜,隋軍火油熄滅了,但西域胡人帶來的火油卻燃燒了。
楊元慶慢慢走上前對衆人道:“尺有所長,寸有所短,西方人的火油确實比我們厲害,我們應該承認,但我們要學習,要學會他們怎麽煉制火油,這便是我把大家召集起來的原因,大家去議事堂!”
衆人來到了議事堂内,各自坐了下來,楊元慶笑着給衆人介紹康巴斯,“這位粟特大叔最早也是隋軍,當年我在豐州爲火長時,他是我手下一名小兵,後來做了茶酒生意,他的女兒也就是楊将軍的妻子,這次他從粟特回來,帶來兩名西方大秦國人,曾經是大秦**中的工匠,我們今天看到的火油就是他們煉制。”
楊元慶向康巴斯一擺手,康巴斯上前向十幾名軍器監官員拱拱手,用極爲熟練的漢語笑道:“各位,在下康巴斯,其實隻是一個小胡商,蒙楚王殿下看得上,深感榮幸,由于語言的問題,就由我來給大家簡單介紹一下西域火油煉制的過程,他們煉制時,我也在場,看得很清楚。”
他對衆人介紹道:“其實煉制火油很簡單,分爲四個步驟,第一是沉澱,火油從井中采出來後,需要挖一座沉澱池,先沉澱雜質,和現在咱們的辦法一樣。”
康巴斯喝了一口茶,又道:“第二是過濾,用極細的網将火油中的粘稠物體過濾掉,然後是第三步,也是最關鍵的一步。”
他舉起一張圖,圖上是一個球狀的容器,容器上有一根管子,“這是一個鐵甕,裏面裝滿火油,然後架火在下面燒,火油沸騰後,就會蒸出比較清亮的火油,順着管子流出來,其實和蒸酒是一回事,第四步還是和第三步一樣,再蒸第二遍,這樣就能得到大家今天看到的火油。”
康巴斯的介紹令衆人連連點頭,其實說破了确實很簡單,這時,楊元慶又對衆人道:“方法大家都大緻明白了,但光明白還不行,關鍵是要做出來,明天開始,在城外西軍營内進行試驗,打制各種器具,張少監何在?”
軍器監少監張雷立刻站起身,躬身施禮道:“殿下,卑職在!”
“此事就由你負責,我希望在一個月之内,看到我們隋軍煉制出來的新火油。”
張雷連忙躬身答應,“卑職遵命!”
。。。。。。。。。
夜已經深了,沉沉的烏雲遮蔽着天空,使夜晚變得格外漆黑,兩名羅馬工匠被送去鴻胪寺館舍休息,而康巴思則跟着楊元慶來到了紫微閣的官房。
侍衛将官房内的蠟燭點亮了,康巴斯跟着楊元慶進了房間,楊元慶笑道:“随意坐!”
康巴斯雖然和楊元慶有舊,但他是一個極爲jing明的商人,懂得尊卑有序,他知道楊元慶已經身爲楚王,幾乎就是一國之主,他不能真的随意,那樣會給他帶來殺身之禍。
他必須保持足夠的尊敬,他知道東方人很講禮,禮就是尊卑有序,隻有他遵從這個禮,他才能得到相應的尊嚴。
他恭恭敬敬道:“康巴斯不敢随意!”
楊元慶拿他沒辦法,隻得正式請他坐下,又命親兵上了茶,這才問道:“我想了解一下西突厥的情況,你知道多少?”
“我知道一點,西突厥she匮可汗确實是一個非常有雄才大略的人,他又将四分五裂的西突厥又重新統一起來,從蔥嶺以西到幾乎整個粟特地區,都被他控制住了,他在粟特各國設立官員收稅,獲取西方的鐵器,武裝自己軍隊,據說有三十萬大軍。”
“那蔥嶺以東的情況呢?”楊元慶又問道,他很擔心西突厥再次向東擴張,如果西突厥向東擴張,必然會侵犯到大隋的利益。
康巴斯搖了搖頭,“蔥嶺以東的情況也不樂觀,原來鐵勒各部在契苾的率領下,和西突厥對抗,但契苾又逐漸衰落了,鐵勒内部爲了争領導之權,内部鬥很厲害,從我個人的感覺,西突厥很可能要向東擴張了,殿下,恕我直言,西突厥入侵伊吾郡已是必然會發生之事。”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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