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之唐軍遭遇偷襲,軍心已大亂,沖殺幾次後,軍隊便迅速崩潰了,成了一邊倒的屠殺,四周逃跑之路都被堵死除了投降之外别無他途。
走投無路的唐軍紛紛舉手投降,地上跪滿了求饒的唐軍士兵,柴紹的包圍戰也迅速結束,親衛或死或降,柴紹大腿中了一槍,翻身落馬。
此時,柴紹坐在地上,臉色陰沉如水,一名隋軍女護兵正迅速給他腿上傷口包紮止血,周圍站着數十名手執橫刀的隋軍士兵。
一名郎将飛奔而至,拱手向裴行俨禀報:“啓禀将軍,唐軍已悉數投降,共四千餘人,我軍死傷不足百人,其中戰死者二十二人。”
裴行俨點點頭,“收拾陣亡弟兄屍首,帶上戰俘,立刻返回涼川縣。”
抓住了柴紹這條大魚,隋軍開始向西撤軍了,他們押送着四千餘戰俘,浩浩蕩蕩向西行軍,柴紹被關在一輛馬車内,數百騎兵左右看押着馬車,混雜在隊伍之中。
柴紹無力地靠在車壁上,呆呆地望着兩邊丘陵,他心中充滿了一種難言的苦澀,他被隋軍抓住,這就意味着他争取關内道之事沒有了希望……”。”。”
一個時辰後,一隊三千餘人的騎兵從東面風馳電掣而至,趕到了隋軍伏擊之地,隋軍撤軍匆忙,很多戰死者的屍體來不及掩埋,地上随處可見損壞的兵器和大片觸目驚心的血迹。
李秀甯翻身下馬,茫然無措地打量着四周的慘象,隋軍早已撤離,她來晚了一步,李秀甯畢竟是女人。雖然她派人給丈夫送信不要來支援她,但她還是不放心,又派出幾名騎兵報信,不料騎兵在半路上遇到了逃出戰場的敗兵,李秀甯這才知道丈夫遭遇了伏擊。
這時,幾名唐軍從樹林裏找到一名敗兵校尉,這名校尉僥幸逃上山,見隋軍走遠。他才悄悄下山。士兵們将此人帶到李秀甯面前,“公主殿下,此人知道一點情況。”
李秀甯快步走到他面前。見他似乎有點眼熟,好像是當初跟随自己的一名老兵,女人的最大特點是她能記住很多過去的事情。尤其是人名和細節方面,一般女人的記憶力要遠遠超過男人。
“你是。”。張順兒?”李秀甯終于想起了他的名字。
校尉跪在她面前哭了起來,“小人正是,公主殿下。”
李秀甯急問他道:“唐軍是怎麽敗的?你們沒有收到我的信嗎?”
“驸馬正是收到了公主的求救之信,才趕來救援啊!還有公主的手镯爲憑。”
李秀甯呆住了,她隻覺得一陣陣天旋地轉,不用說她也明白了,一定是她派出的信使被隋軍抓住,她的手镯反而被利用。半晌,她才強迫自己回過神,又問道:“那驸馬呢?他有沒有逃脫?”
校尉悲傷地搖搖頭,“驸馬被隋軍包圍,他最後被俘虜了,公主,五千多弟兄。大部分都成了戰俘,我們根本不是對手。”
校尉被帶下去了,李秀甯走了幾步,走到丈夫被俘的地方,黃昏的山風将樹林吹拂得嘩嘩作響。望着空空蕩蕩的馳道,淚水從李秀甯的眼中湧出。她慢慢坐在在地上,頭埋在膝蓋裏,無聲地飲泣起來,三千士兵默默地望着公主,沒有人敢上前勸她。
哭泣片刻,李秀甯站起身,她抹去眼淚,翻身上馬,催馬到尉遲恭面前道:“尉遲将軍,你率軍去隴西找秦王殿下,我要立即回長安向父皇禀報。”
尉遲恭沉聲道:“公主殿下,隋軍帶着戰俘行軍不快,我們能追上,而且雲天堡還有數千唐軍,或許還能一戰。”
李秀甯搖了搖頭,“多謝尉遲将軍仗義,但驸馬在隋軍手中,我們投鼠忌器,不敢輕舉妄動,還是想辦法讓父皇營救。”
尉遲恭見她不肯和隋軍一戰,隻得放下這個念頭,向李秀甯拱手道:“卑職這就去隴西郡,望公主殿下保重!”
“尉遲将軍一路當心!”
李秀甯也像男人似的拱手施禮,她調轉馬頭,對自己親兵大喊:“跟我回長安!”
她猛抽一鞭戰馬,戰馬疾奔,李秀甯帶着五百家兵向長安疾奔而去……”。”。
柴紹軍遭遇伏擊而被隋軍俘虜的消息很快便傳到朝廷,盡管朝廷上下已對唐軍之敗習以爲常,但柴紹被俘依然震驚朝野。
這是隋唐交戰以來被隋軍俘獲的最高級别官員,柴紹被俘所帶來的惡劣影響遠遠超過獨孤懷恩和屈突通。
柴紹的被俘使李淵特遭受沉重打擊,柴紹和李建成一樣,很早以前便是李淵的左膀右臂,在太原起兵時,李淵甚至把柴紹定位爲僅次于建成和世民的第三統兵大将。
現在柴紹的被俘使李淵對未來幾乎有點失去了信心,一個下午,李淵便将自己關在禦書房裏,誰也不見,禦書房門口站滿了焦急的大臣,他們議論紛紛,不知道該怎麽勸說聖上。
這時,有侍衛大聲喊道:“太子殿下駕到!”
大臣們紛紛向兩邊閃開,李建成步履匆匆地走了過來,他也知道了柴紹被俘之事。
雖然這件事影響很大,但對唐朝的利益傷害,還比不上屈突通之死更比不上李叔良陣亡,所以隻要把這件事看淡一點,其實也并沒有什麽大不了。
李建成走到書房門前,衆人紛紛圍住他,七嘴八舌道:“殿下,要勸陛下想開了一點,勝敗乃兵家常事,不要傷了龍體。”
李建成拱拱手對衆人道:“多謝大家關心,我會勸好父皇,請大家各回朝房,穩定住朝廷情緒,明天早朝正常舉行。”
衆人又說了幾句,便各自散去了,李建成快步走到禦書房門前,高聲道:“父皇,建成求見!”
過了片刻,房間裏傳來李淵疲憊的聲音,“進來!”
李建成推門進了禦書房,房間裏沒有宦官,隻見父皇李淵負手站在窗前,仰頭望着天空的白雲藍天發呆,李建成連忙上前施禮,“兒臣參見父皇!”
李淵半晌問道:“他們走了嗎?”
“回禀父皇,他們都被兒臣勸回朝房了。”
李淵長長歎了口氣,“屢戰屢敗,奈之如何?”
“父皇,昔日劉邦十敗于項羽,終于在垓下一戰成功,建立四百年漢朝,這次柴紹被俘,其實不過是小敗,未傷及唐軍主力,父皇何必這麽悲觀?”
李建成柔聲勸說着父親,他明白父親的心情,屢戰屢敗,他已經失去信心了,現在必須要讓父親重新建立信心。
李建成說的這些李淵都知道,可問題是他不是劉邦,楊元慶也不是有勇無謀項羽,唐軍的戰鬥力要弱于隋軍,這是不争的事情。
更重要是,楊元慶手下能征善戰的大将極多,李靖、徐世績、羅士信、秦瓊、裴行俨、蘇定方等等,可是他手下卻沒有這樣的大将,全靠次子世民東征西戰。
再加上隋朝文臣也很有能力,治國有方,現在隋朝隻是因爲河北和中原的拖累而暫時國力不濟。
可一旦河北和中原開始走向複蘇,隋朝就會變得強大,那時唐朝還能抵擋得住隋朝統一天下的腳步嗎?
“建成,朕的危機感很強,也很願意勵精圖治,可是朕真的不知道怎樣才能保住大唐社稷,朕連做夢也夢到了隋軍殺入長安。”李淵捂住臉,他心中沮喪之極,幾乎要老淚縱橫。
李建成緊咬嘴唇道:“父皇,我們不是沒有機會,隻是因爲楊元慶不給我們勵精圖治的時間,時不時來騷擾我們,兒臣有一個方案,或許能爲我們挽回頹勢。”
李淵心中升起一線希望,連忙道:“皇兒盡管說,是什麽方案?”
“父皇,第一步我們需要認輸,答應楊元慶的一切條件,把戰俘和大臣要回來,盡管結束談判,結束中原之戰的噩夢。”
“可是,楊元慶是要五十萬石糧食,幾乎是我們府庫的一半。”李淵還是有些不甘心。
“父皇,就給他,若不答應他,他還會生出事端,我們要學習勾踐,卑躬屈膝,卧薪嘗膽,然後勵精圖治,強軍富國。”
盡管李淵心中不甘,但他也明白建成說得有道理,現在就是唐朝夾起尾巴做人之時,他不得不接受現實。
李淵隻得一咬牙答應了,“好!朕給他,他要什麽朕都給他,甚至要朕的公主,也給他!”
李建成又道:“父皇,卑躬屈膝隻是态度,但楊元慶并不是夫差,他也一樣會勵精圖治,所以我們必須要尋找強大的盟友,幫助我們對付隋軍,抑制隋朝的發展。”
李淵遲疑一下,“你是說……李密?”
“不!”
李建成搖了搖頭,“兒臣說得是突厥。”
“突厥!”
李淵一下子愣住了,突厥對他來說,仿佛已是很遙遠之事,令他一時有些迷惘了。
但李建成卻異常清醒,他早有北聯突厥想法,隻是他也知道道義上有點不妥,父皇未必會答應,他一直在等待機會,今天便是勸說父皇最好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