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天堡準确地說是一座軍城,周長約七裏,可駐兵數千人,此時堅堡内外駐紮了柴紹的一萬軍隊,其中五千軍隊駐紮在城堡内,另外五千軍隊駐紮在城堡左側的山麓上,士兵們正在忙碌地構築壁壘,攔截山泉,大量的糧食運進了堡壘内。
城堡圍牆上,柴紹負手注視着士兵們忙碌的搬運石塊,砍伐樹木,他目光深沉,顯得心事重重,經過一番斟酌後,柴紹終于沒有跟随李神通南下,而是留在會甯郡中北部,雖然他被任命爲副将,但實際上他和他軍隊都是完全**,可以自主行動。
柴紹并不贊成李神通的拖延戰術,他不是一員大将,而是一名在大唐極有分量的高官,無論是在朝廷還是在宗室,甚至在軍隊,他的地位都很高。
在某種程度上,他的地位甚至比李神通還高,李神通是右翊衛大将軍,而柴紹卻是左翊衛大将軍,隻是因爲關内道是李神通的勢力範圍,李淵才讓李神通爲主将。
盡管柴紹和李神通私交極好,但軍國大事上他卻不肯失去原則,臨行之前,聖上交代得很清楚,奪取涼川縣和附近的礦山。将隋朝勢力趕出會甯郡。
柴紹明白李淵的擔憂,會甯郡的礦藏能使隋朝變得富強,同時會甯郡又是聯系關内道和河西的走廊,一旦會甯郡被隋軍占領,向西隋軍可以進入河西走廊。向東可以席卷關南五郡,會甯郡對唐朝具有極大的戰略價值。
隻是因爲簽訂了隋唐停戰協議,受協議的限制,唐朝才少量駐兵會甯郡,不料隋軍卻撕毀協議。出兵占領了會甯郡,柴紹深爲理解聖上内心的憤怒和聖上對失去會甯郡的焦慮。
正因爲這一點,柴紹堅決反對李神通的逃避策略,若隻是做個姿态,沒有任何實質性的行動,那麽這次出兵還有什麽意義?隻是柴紹也說服不了李神通,他們兩人隻得分道揚镳。各走各的路線。
柴紹心裏清楚,隻憑他手中的一萬軍隊是無法奪回礦山,更無法驅逐隋軍,他必須等待援軍,他已經派人去長安送信。請求朝廷援助。
一旁,柴紹心腹大将段德操低聲對柴紹道:“李神通不肯攻隋,大将軍卻向聖上告明,這會不會得罪李神通?引起太子不滿。”
柴紹冷笑一聲,“我柴紹是當朝驸馬,自立門戶。他還怕得罪他嗎?若不把事情講清楚,如果兵敗,那責任是誰的?”
“但太子那邊……”
不等他說完。柴紹一擺手打斷了他的擔憂,淡淡道:“若太子不滿,我就多去幾趟秦王府。”
涉及到秦王和太子,段德操不敢再多言,不過段德操心中有些奇怪,他了解柴紹。柴紹此人表面堅持原則,但他實際上是個八面玲珑之人。絕不會輕易得罪人,更不要說得罪太子。
但柴紹居然向聖上告李神通消極應戰,這着實有點反常,不符合柴紹的一貫做事風格,令段德操百思不得其解。
就在這時,遠處一名騎兵疾奔而至,柴紹精神一振,他認出這名騎兵是他派出去斥候之一。
片刻,騎兵沿着山道奔上,一直奔至城堡下,大聲道:“啓禀大将軍,我們發現隋軍騎兵,大約一萬人,正向城堡疾奔而來。”
柴紹吃了一驚,連忙問道:“隋軍離這裏還有多遠?”
“大約三十裏!”
柴紹心中迅速估算,三十裏路并不遠,對騎兵而言最多半個時辰便可抵達,他又看了看正在修築壁壘的唐軍士兵,至少還要一天的時間才能修好壁壘,來不及了。
“傳我的命令,停止修建營壘,弓箭手準備,防禦險要之處!”
随着柴紹一聲令下,唐軍隊伍開始迅速集結,一隊隊唐軍部署在山麓險要之處,張弓搭箭,嚴陣以待。
這時,遠處傳來隐隐的悶響,大地微微顫抖,随即塵土飛揚,一支騎兵大隊正疾速向雲天嶺奔來。
柴紹凝視着這支普天蓋地殺來的騎兵,忽然對身邊文書官冷冷道:“立刻給朝廷送信,就說我率孤軍血戰隋軍騎兵主力,兵力雖微,但甯死不退!”
旁邊段德操一怔,他忽然有點明白柴紹的深意了……
裴行俨率一萬騎兵疾奔而至,他遠遠便看見了山嶺上的雲天堡,離地面約兩百尺,山勢險峻,城堡修建得更是高大堅固,易守難攻。
裴行俨的眉頭皺成一團,要想打這座城堡,确實不容易,而且唐軍據山而守,這便使隋軍的騎兵優勢蕩然無存。
唐軍是一萬軍,自己也是一萬軍,而且唐軍有地利,反而占據優勢,這一仗不好打啊!
“将軍,不如圍城打援!”一名郎将在旁邊建議道。
裴行俨沉思片刻,總管交給他的任務很簡單,守住礦山,殲滅來犯之敵,從這座雲天堡到涼川縣礦山約一百三十裏,如果急行軍,一天一夜便可抵達礦山,應該說城堡還是在威脅的範圍内,必須要要想辦法拔掉這座城堡。
想到這,他立刻命令一名斥候校尉,“你可帶一百斥候弟兄去監視南面那支唐軍,若他們有北上企圖,立刻禀報于我。”
“遵令!”
校尉抱拳行一禮,率領百名斥候飛馳向南而去,漸漸地不見了蹤影。
裴行俨又下令道:“軍隊就地駐營,暫不進攻。”
隋軍騎兵立刻在山下紮下了數百頂營帳,他們是輕騎而至,沒有帶有太多矛刺,隻能在營帳附近多布置巡哨,防止唐軍夜晚偷營……
夜幕漸漸降臨,唐軍的壁壘也築好了八成,山頂上點滿了火把,當夜幕隐去黑黝黝的山形,半空中的營帳就俨如天上的宮殿,璀璨閃亮。
而山下兩裏外隋軍大營也一樣燈火輝煌,幾千根火把插在大營四周的木樁上,使大地上出現一隻巨大的火環,也蔚爲壯觀。
柴紹站在城牆上注視着地上的火環,眼中若有所想,這時大将丘行恭上前低聲道:“大将軍,卑職有一計,可破隋軍!”
“你說,什麽計策?”
“卑職發現隋軍是輕兵而至,四周并無矛刺,這樣簡易紮營其實容易攻破,隻要隋軍出現内亂,我們便可以居高沖下,殺進敵營破陣。”
柴紹苦笑一聲,“你說得簡單,怎麽樣才能讓隋軍内亂,我想不到辦法。”
丘行恭一笑,“卑職是扶風郡人,但曾在會甯郡住過十年,能說一口流利的本地土話,卑職的意思是。。。。。。。”
丘行恭附耳對柴紹低語幾句,柴紹有些猶豫,“丘将軍這樣做太冒險了,而且你号稱天下第十猛将,很多隋兵都認識你,你很容易被識破,這樣不妥。”
丘行恭又道:“那就由小校上門,卑職親帶一千騎兵,埋伏在外,若隋軍内亂,我趁亂突營,一定能提裴行俨的人頭來見大将軍。”
丘行恭立功心切,而且他不是柴紹的人,柴紹拒絕不了的請求,隻得答應了,“好!我給你一千騎兵和五十輛大車,若有意外,立刻回營,不得蠻幹!”
“大将軍放心,卑職必有好消息傳來。”……
丘行恭是隋末大将丘和的次子,武藝超群,一杆鐵槍使得神出鬼沒,頗有點像羅士信,但他要比羅士信遜上一籌,在天下十猛将中排名第十。
不過丘行恭雖然武藝勇烈,但他也頗有詭計,行事不按常理,大業末年,他也在扶風召集一支義軍,但兵力不多,隻有千餘人。
他便看中了另一支上萬人的義軍,冒充當地土人給這支義軍送糧,結果義軍首領答謝他時,他便動手殺了這名首領,奪了這支義軍,行事頗有膽色。
這次他随柴紹出征會甯郡,他最大的目标便是殺裴行俨,以十猛殺五猛,必然使他名揚天下,但直接搏殺,他勝機不大,他便決定用計殺裴行俨。
夜越來越深,夜幕也越來越黑,幾隊巡哨在隋軍大營附近巡邏,防禦滴水不漏。
這時,有巡哨士兵大喊:“是什麽人,站住!”
十幾名巡哨隋兵奔上,張弓搭箭,嚴陣以待,隻見黑暗中來了一隊大車,約四五十輛,爲首一名男子大喊:“不要射箭,我們當時土人,前來爲隋軍送糧草。”
四周巡哨隋軍越來越多,點燃了火把,一名校尉奔上,打量這支送糧土人隊伍,都是普通馬車,約幾十名趕馬車男子,穿着各式各樣,校尉又看了看馬車,馬車上一半是糧食,一是精細草料。
“你們是哪裏人?”
一名四十餘歲男子上前,說一口濃重的當地土話,“我們就是附近農民,周圍幾座村莊,聽說隋軍到來,便湊些糧草送來,隻懇求隋軍的作戰不要波及村莊。”
校尉沉吟片刻,點點頭,“多謝你們好意,隻是現在戰争期間,你們不可靠近大營,糧草就地卸下,我自會把你們的要求轉給主将,你們速速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