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士信笑了笑,“這個我也明白,不過按照計劃,我們确實也該撤退,隻是我在考慮往哪裏撤軍?”
“我建議撤往柳城,讓李海岸守臨榆關,還有臨榆宮的軍隊也可以協防。”
牛進達憂心道:“我主要考慮柳城一帶聚居了大量漢民,我擔心高麗人會屠殺清洗。”
“你說得不錯,如發生屠殺事件,我們将無以面對總管。”
羅士信一下子被提醒,他意識到自己險些犯下大錯,忘記了屠殺的可能,他不再猶豫,當即下令道:“傳我的命令,大軍立刻拔營,向柳城撤退!”
……
高麗軍大營内,高開道在百餘名親衛的簇擁下,來到了高麗軍的中軍大帳,淵太詐已經在大帳前等候多時了,他細長的眼睛裏閃爍着一種老狐狸般的笑意,就仿佛一個獵物落入了他的陷阱。
對他來說,高開道就是一個獵物,或者說是一條狗,爲他賣力奔命,等獵物到手的那一天,這條狗就是他的晚餐。
淵太詐用盛參的熱烈來歡迎高開道的到來,因爲現在他還需要這條狗替他奔命。
“我對燕王殿下聞名已久,今日初見,足慰三生!”
淵太柞有着極高的漢文造詣,他是扶餘人貴族,扶餘人創造了高句再王國,他們也從來自稱高句麗,隻是在隋王朝的官方文書中,稱他們爲高麗。
高開道也老遠拱手笑道:“高某也久聞大王盛名,今天第一次拜訪,高某深感榮幸。”
他的态度很謙恭,對他來說,高麗軍現在就是他溺水中的一根救命木頭,至于上岸後還是不是,那就是盡外一回事了。
兩人大笑着上前,條自心懷鬼胎地緊緊擁抱在一起,那種親密中難以掩飾的巨大虛僞,連旁邊的士兵都覺得看不下去了,紛紛将頭扭了過去。
大帳内坐下,高開道笑道:“我天天盼大王到來,就俨如嬰兒盼父母,如今高麗軍終于到來,讓我看到了戰勝隋軍的曙光,我願追随大王,把隋軍趕出遼東。”
高開道用一種極爲謙卑的恭維語氣,将高麗軍推到前方,自己後退一步,站在高麗軍身後,這是他的如意打算,他現在隻剩下四萬軍隊,這是他最後的本錢,無論如何他要保住。
所以他必須讓高麗軍爲前鋒,在前面沖鋒陷陣,隻要能達到這個目的,就算讓他做孫子,他也心甘情願。
高開道的如意算盤當然瞞不過老奸巨猾的淵太柞,他眯眼一笑,“擊敗隋軍是我們雙方共同的目标,也是我們共甩的利益,僅靠一方都無法辦到,我們應該攜手共進,不分尊卑彼此,這是我的态度,也是高麗軍的态度。”
“那當然,應該攜手共擊隋軍。”
高開道呵呵幹笑起來,笑聲中有那麽一點苦澀,高麗人的狡詐讓他占不到半點便宜。
高開道還想在模棱兩可中獲取最大的利益,但精明的高麗人卻用坦率和直白将他模棱兩可砸得粉碎。
“好!現在我們談一談兩軍合作的問題,後勤物資怎麽分配,軍隊怎麽指揮……”
淵太詐不給高開道任何機會,用他事先準備好的方案使高開道掉進了一個無法選擇的陷阱之中,無論糧食後勤還是軍隊指揮權,都由高麗軍主導,簡而言之,高開道徹底淪爲了一條狗。
就在這時,隋軍撤退的消息傳來,此時夜幕濃厚,盡管高開道心急如焚地想追趕,但淵太詐卻牽住了已拴在高開道脖子上的狗鏈。
“隋軍善于夜戰,他們在夜間撤退,未必是利好,或許是一種圈套,不要急,明天一早再追趕,這場戰怎麽打,你聽我的安排。”
淵太詐語氣很平淡,但平淡中卻不容半點反對。
……
次日一早,高麗大軍和高開道的軍隊離開了燕城縣,向隋軍銜尾追擊,兩天後,朕合大軍抵達了柳城縣,團團包圍了柳城縣,展開一場攻城和防禦的對峙。
……
這兩天渤海的風浪并不大,微微起伏的海浪拍打着船壁,在一萬無際的大海上,一隊由百餘艘大海船組成的船隊在順風疾駛。
海面上吹拂着溫暖的東南風,使船帆鼓起,爲首你‘龍吟’号旗艦如一支疾飛的利箭在海面上劈波斬浪,向北方疾駛。
楊元慶站在船頭,海風吹拂着他飄舞的頭發,将他的思路送去遙遠的地方,大海如一扇巨大的窗戶,使他的心胸變得豁然開朗,也使他心中的天下也變得無限寬廣。
在大海遙遠的彼岸是什麽?那是更加遼闊的土地,有更加豐富的物種,可以使糧食産量增加,有了糧食,人口就能滋生,有了人口,大隋的疆域将更加擴大。
但這将是很久以後的事情,或許在他有生之年能看到,楊元慶歎了口氣,他此時就像一個發現了巨大寶藏的人,卻苦于無法将寶藏運走,而隻有将寶藏分給更多人,這個寶藏才會使大隋變得更加強大。
“總管,你在想什麽?”程咬金在他身後甕聲甕氣問道。
楊元慶回頭看了他一眼,微微笑道:“我在想你将來能做什麽?”
“我?”
程咬金一愣,他沒想到總管居然在想自已的出路,他心中暗喜,便裝模作樣地沉吟一下說:“嗯!我将來當相國可能還差一點墨水,不過做個大将軍倒能稱職,像太子少保、太尉之類的虛職也可以挂一挂,老程不嫌它們重。”
楊元慶哈哈一笑,“你的臉皮倒是很厚,可以敲進一根大釘子,把這些職務挂上去。”
程咬金嘿嘿一笑,“其實我說的是實話,将來我老程算不算開國無勳,而且我的命很長,四十年後,秦瓊他們都死絕……不!那個……都不幸離世,我老程不就成元老了?當個太尉也不算過份!”
楊元慶點點頭,“你的眼光倒很長遠,我問你,你想不想當國王?”
程咬金吓了一大跳,連連擺手,“不!不!總管莫要害我,有這個想法,我鐵定活不長,我可不幹。”
“我不是說你當隋朝的國王,我是說,給你一片土地,在海外,方圓千要,你帶領一批人去建立自已的國家,嗯,就叫程國!你就是國王,你願意嗎?”
程咬金咧了咧嘴,“總管,那不就是把我流放嗎?”
楊元慶拿這個隻認現實、沒有理想的家夥沒辦法了,隻得無奈地歎了口氣,“好!你就再熬四十年,準備當太尉!将來羅國、秦國、徐國等等小國建立起來後,你别眼紅就行了。”
“呵呵!我才不會嫉妒,最好總管明年就把他們流放出去,這樣我明年就可以當太尉了。”
“給我滾回船艙去!”
楊元慶忽然對這張烏鴉嘴無比厭煩,難怪人人都讨厭他,他一腳踢在程咬金屁股上,将他踢一個趔趄,險些摔倒。
程咬金揉揉屁股苦着臉道:“在船艙裏暈船難受,吹吹海風好受一點。”
他心中卻在想着如何利用這次機會拍拍楊元慶馬屁,對他将來升官大有好處。
楊元慶懶得理他,背着手繼續眺望遠方,心中卻在考慮着遠航的人選,當初出海的朱寬和劉方等人都還健在,十幾年前,大隋官方使臣已經遠去了流求甚至馬六甲,還去偻國,航海技術已不是問題,缺的隻是勇氣和方向。
“總管,看見陸地了!”頭頂上忽然傳來了眺望手的喊聲。
楊元慶快走幾步,凝神向遠方望去,果然看見北方出現了一條隐隐的黑線,陸地終于到了。
大船上頓時一片歡呼,程咬金也激動異常,拳掌狠狠一擊,“他娘的,終于到平壤了,攻下平壤,老子要第一個沖進王宮,那個……活捉高麗王。”
楊元慶隻是告訴他,他們此行的目的是斷高麗軍的後路,他便一直以爲是偷襲高麗都城平壤,這個他很感興趣。
楊元慶笑而不語,隻是全神貫注盯住遠方陸地,漸漸地陸地越來越近,船速漸漸變慢,他們眼前的海水顔色開始變得藍白相間,這是淡水和海水混合的結果,這就意味着他們前方是一條大河的入海口。
果然,前方出現了一個寬闊的河灣,一條大河的入海口呈現在他們面前,張龍指着前方大河笑道:“殿下,那就是遼水的出海口。”
後面的程咬金一下子愣住了,撓撓頭,“總管,不是去平壤嗎?”
楊元慶瞥了他一眼,不屑地哼了一聲,“我幾時說過要去平壤?”
“這個……”
程咬金心中一陣失望,不去平壤,那麽美貌的高麗小娘,王宮裏堆積如山的珍寶不都沒戲了嗎?
他立刻沒有了精神,像隻鬥敗的公雞,變得元精打采,這時他感覺暈船得更厲害了,他娘的,連站在甲闆止也暈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