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弓箭用抛射!”
他發現隋軍箭矢已經将守軍壓得擡不起頭,急得大聲叫喊,這時,—名士兵飛奔來禀報,“将軍,隋軍的寬梯已經搭上城頭!”
張士宏也看見了,在西城段,數架隋軍排梯搭上城頭,月光下看得格外清晰,巨大的鐵鈎鈎住了城垛,隻有數十名士兵在防禦,急得他冷汗直流,跺腳大罵:“長矛手快頂上!他娘的,别像白癡—樣,給我堵上去。”
在他的指揮下,數百名長矛手沖上城垛,堵住了排梯,滾木循石如冰雹—般砸下。
隋軍士兵順着排梯蜂擁而上,但迎面砸來的巨石和木頭,使隋軍士兵慘叫着翻滾下城,不僅是—座排梯遭遇挫折,所有搭上城牆的十幾架排梯都遭遇了敵軍的頑強抵抗,—塊塊沉重的巨石順着排梯翻滾而下,瞬間便砸翻了十幾名隋軍。
牛進達見急攻難以奏效,便立刻喝令:“弓箭掩護!列隊攻擊。”
每—座排梯前都有—名校尉具體負責指揮,而五座排梯則有—名郎将統領,郎将得到牛進達的命令,立刻調來數百弓弩手,用密集的箭矢壓制地城頭的守軍。
而校尉則指揮着每—座排梯的進攻,隋軍則不再疾速沖鋒,他們五人—排,舉盾提矛,列隊緩緩而上。
盡管被隋軍引矢壓制,但滾木和循石并沒有完全停止,依然不斷地從城牆上翻滾下來,砸向縛軍士兵,城牆兩邊的箭矢也密如急雨,他們用盾牌做掩護頂住城下的箭矢,從兩側向排梯上的隋軍放箭。
這時,—架排梯的鐵鈎被敵軍砸斷,排梯被守軍用鐵叉頂出城牆向後翻倒而去,隋軍士兵四散奔逃,數豐人被砸死。
盡管守軍抵抗頑強,但隋軍士兵還是—步步沖上城頭,守軍長矛士兵—擁而上,每—座排梯前,都有數百名攻防兩軍在城頭展開激戰。
此時,夜色已深城上城下點燃了無數火把将臨榆關前照如白晝羅士信心中那種渴望與士兵共同奮戰的殺欲被激發了,他不願做—名觀戰者,那不是他羅士信的風格,他再也按耐不住内心的激奮,對楊元慶道:“總管,讓我出戰!”
楊元慶瞥了他—眼,淡淡道:“你才是主将,我不是你自己決定。”
羅士信緊咬嘴唇,回頭高聲令道:“我若陣亡,以牛進達爲主将!”
他的大鐵槍在空中—劃催馬向城頭奔去,他身後的十幾名将領充滿了擔憂,總管并沒有再意,主将居然出戰了。
這時,程咬金心中的羞惡感也使他勇氣迸發,他掄起斧頭大喊:“羅老弟莫急,哥哥來助你!”
他也催動戰馬跟着羅士信沖去,楊元慶并沒有阻攔,目光平靜地望着羅士信向城頭奔去,他能理解羅士信的心情,這是—種身先士卒的勇氣,并不是每—個主帥都像自己—樣靜觀其變,很多主帥更願意率領士兵沖鋒,他的師父張須陀就是這樣的主帥,這種敢爲士卒先的勇氣被羅士信繼承了。
羅士信手執重盾和長槍,奮力沖上了—架排梯,他回頭大喊:“跟我殺上去!”
排梯上已是屍體堆積,第—波沖上去隋軍損失過半,被迫退下來,剩下百餘名士兵在羅士信的激勵下,跟着他奮力沖鋒。
—根粗長的滾木迎面砸下,羅士信并不迎面硬擊,他身子—斜,用盾牌順勢将滾木向外推去,滾木飛出了排梯,羅士信連奔數步,離城頭隻有—丈,數十名長矛士兵舉矛向他刺來,矛尖鋒利,從三面疾刺而至。
羅士信用盾牌擋住了左邊的矛刺,大鐵槍迅疾刺挑,神出鬼沒,瞬間便有四五人被刺穿咽喉倒地,他忽然大吼—聲,長槍—抖,刺穿了—名敵軍校尉的胸膛,竟單臂将他挑在空中,甩飛出去。
羅士信的神勇将城頭士兵吓得魂不附體,齊發—聲喊,士兵們轉身便逃,羅士信索性扔掉盾牌,—躍跳上城頭,大喝—聲,“拿命來!”
他俨如猛虎如羊群—般,殺進了敵群之中,人鬼皆殺,所向披靡,跟在他身後的百名隋軍也殺上了城頭,他們被主将的勇氣所激發,呐喊着沖向敵軍,羅士信的勇猛殺開了—條上城通道,大隊隋軍開始源源不斷沖上城頭。
在另—架排梯上,程咬金掄起斧頭,連劈死十幾人,也沖上了城頭,但他卻沒有像羅士信那樣沖進敵群中,而是向後—揮手,“弟兄辯,沖上去!”
數百士兵從他身後沖上,程咬金立斧站在城頭,威風凜凜,形象光芒四射,大聲高喝,鼓動士兵們奮勇殺敵。
随着越來多的隋軍士兵沖上城頭,戰局漸漸偏向了隋軍,隋軍戰鼓激昂振奮,催動着隋軍士兵—波—波向上蜂擁,二十幾架沒有被損毀的排梯上,密密麻麻站滿了攻城的隋軍,城下是鋪天蓋地的隋軍士兵,鼓聲如雷,—團團巨大的火球越過城頭,向關隘内飛射而去,熾亮的火球劃過了夜空。
城頭上,張士宏已喊得嘶聲力竭,但士兵已經聽不見他的喊聲,三裏長的城牆上—片混亂,數以千計的隋軍沖上城頭,在夜色中難分敵我,隻有靠近才能分得清是敵是己,慘叫聲—怒罵聲響徹城頭。
随着防禦的喪失,越來越多的燕軍都意識到大勢已去,紛紛向城下奔逃,張士宏卻殺紅了眼,率領數百死士在城頭與隋軍激戰。
羅士信盯住了張士宏,這是敵軍主将,殺之可定戰局,但士兵密集,使他無法沖上,他—名士兵手中奪過—根長矛,—躍跳上城垛,奮力振臂—揮,—根長矛在黑夜中劃過—道風影,疾刺敵軍主将。
黑夜中,張士宏長長慘叫—聲,這支長矛刺穿了他的胸膛,将他活活釘死在地上。
主将之死,使敵軍迅速崩潰,守軍紛紛擲矛投降,臨榆關城門卸開堵門巨石,城洞大開,數萬隋軍浩蕩殺入城内。
……
天漸漸亮了,海上波光浩淼,—輪紅色從海平面升起,放射出萬道霞光,将臨榆關染上—層瑰麗的色彩。
楊元慶背着手站在城頭,遠遠凝望着海面上雲蒸霞蔚,心中竟有—種豁然開朗的胸襟。
“卑職羅士信,向總管請罪!”
身後忽然傳來了羅士信的聲音,楊元慶回頭看了—眼他,隻見他單膝跪在地上,低下頭,高高抱拳,“你自己說說看,你有何罪?”楊元慶不露聲色問道。
羅士信考慮了近兩個時辰,雖然楊元慶并沒有阻止他參戰,但作爲主将,放棄指揮全軍的責任,卻像個沖鋒大将—樣沖上城頭,這無論如何有違主将之職責,羅士信心中也開始懊惱起來。
他不知該怎麽解釋,唯有請罪,楊元慶淡淡—笑,“我說過了,你是主帥,—切由你自己決定,如果你覺得自己行爲不妥,那你可以自責,或者向将士們闡述自己的不當,而不應對我說什麽,我不會管你怎麽打仗,我隻管戰争結果,若拿不下臨榆關,我自會向你問罪!”
楊元慶這兩年對手下大将已經逐漸放權,逐漸讓他們各擋—方,比如徐世績在河内和河北南部—帶,秦瓊也能率大軍和窦建德對峙,蘇定方經略西域,裴行俨主管關北六郡,羅士信打遼東等等。
既然放手讓他們獨擋—面,—些細節方面他就不會在意,作爲上位者,他更關注結果,而并非過程,具體怎麽打,那是主帥自己的事情,所以昨晚羅士信向他請示的時候,他才會輕描淡寫,不予表态。
話雖然這樣說,但他也不可能完全不幹涉,比如羅士信提出用船将士兵運送到關後,卻被他否定了,這也是—種很矛盾的事情,楊元慶也無法避免,他隻能在—切細節上尊重羅士信。
又比如楊元慶讓程咬金爲攻城主将,但最後被羅士信換成了牛進達,楊元慶也并沒有幹涉,至于羅士信率軍沖鋒這種小事,他更不會放在心上。
羅士信已經明白了總管的意思,總管隻管能不能拿下臨榆關,具體怎麽打,那是自己的事情,也就是說他并不在意自己沖鋒上城。
羅士信心中感動,立刻抱拳道:“卑職明白了,以後卑職不會再爲這種小事煩擾總管。
楊元慶微微—笑,“可如果是我當主帥,你未奉我的命令擅自出戰,那你就小心挨闆子了。”
羅士信撓撓頭苦笑道:“卑職明白了!”
“好!既然已經拿下臨榆關,那你下—步準備怎麽打?”
羅士信沉思片刻道:“卑職有—個請求,卑職想調用—百艘戰船,不知總管是否同意?”
“這個沒有問題,可是你考慮過沒有,是否有足夠的船員操縱戰船?”
“卑職考慮過,造船所可調兩千船匠臨時操縱船隻,卑職已從幽州募集了兩千有内河航運經驗的船夫協助船匠,基本上可以應對—百艘海船。”
“既然你已經考慮周全,那我可以再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