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消息頓時使大帳内響起一片竊竊私語聲,楊元慶的眉頭皺成一線,在這個大戰即将開始的重要關頭,雙方的任何部署都是十分敏感,三萬騎兵向南?
楊元慶知道窦建德的騎兵并不會多,三萬騎兵不說是全部,但至少也是大半,窦建德竟然把三萬騎兵派出去,這絕對不會是普通的調動,應該是極爲重要的戰略部署。
難道是去對付徐世績的軍隊,但想想也不可能,徐世績的船隊離漳南縣還有三四天的路程,就算派兵支援,也沒有必要把爲數不多的騎兵派出去。
“總管,他們會不會是迂回繞到北方,攻擊我們的後方?”李靖在一旁低聲道一句話提醒了楊元慶,他快步走到沙盤前,眼前的沙盤地圖給他一種更直觀的感受,他的後方無論是易縣、幽州、飛狐陉還是井陉都有軍隊把守,但軍隊并不多,如果敵軍實行偷襲的話。。。。。。旁邊秦瓊也道:“卑職也贊成李司馬的想法,窦建德極可能是偷襲我們的後方,但騎兵攻城不利,卑職認爲他們的目标或許是河東。”
楊元慶點了點頭,攻擊目前兵力空虛的河東,可以說是窦建德目前最好的選擇,不管窦建德是否真是偷襲自己的後方,他都必須防患于未然。
楊元慶立刻下令:“速傳鷹令給上谷郡的牛進達和恒山郡李海岸,命他們防禦偷襲,不可有絲毫大意。”
但這樣還不夠,楊元慶又取一支令箭交給亞将高子開,“高将軍可率一萬騎兵,即刻趕回上谷郡,協助牛将軍防禦敵軍的偷襲。”
井陉那邊楊元慶并不擔心,那邊有三千軍隊嚴守土門關,足以據守數萬敵軍攻擊,關鍵是上谷郡,那裏不僅是自己的後勤重地,還有飛狐陉要道,如果自己是窦建德,肯定會選擇偷襲上谷郡。
“末将遵命!”
高子開接過令箭,匆匆去了,楊元慶這才對衆将道:“昔日官渡之戰,袁紹軍就是被曹軍偷襲了烏巢軍糧重地而導緻大敗,我們不能再重蹈覆轍,另外,我準備改變計劃,從今天開始攻打敵寨!”……
按照楊元慶的計劃,應該是等徐世績先拿下漳南縣後,瓦解了敵人軍心,再開始攻打敵營,現在既然窦建德已經出盡騎兵,那他就要抓住這個機會,用軍事手段打擊敵人軍心。
戰争并不是說打就打,一場大戰需要雙方互動,雙方都投入重兵,擺開戰場,在曠野中厮殺混戰,那才是雙方激戰。
如果一方積極應戰,而另一方卻消極防禦,高挂免戰牌,那戰争就打不起來,雙方隻能處于一種對峙狀态,直到雙方都沉不住氣,那時戰争才會爆發。
所以一場戰役往往耗費數月時間就是這個原因,一方挑戰,而一方不肯應戰,雙方大部分時間都處于對峙之中。
窦建德的戰術很明顯,便是采取防禦,不肯應戰,然後派兵去襲擾隋軍的後方。
而隋軍面對這種消極防禦,采取的對策便是讓徐世績率軍攻下窦建德的老巢漳南縣,施加壓力,促使對方軍心瓦解,逼迫窦建德不得不應戰。
當然,打擊夏軍士氣軍心的手段還有很多,不完全是等徐世績的戰報。
中午時分,隋軍近十萬主力越過七裏坡,背靠七裏坡紮下了大營,大營長五裏,寬兩裏,營内帳篷整齊,士兵駐營區、軍需糧草區、辎重營、羊馬營,醫護營,各種功能的區域分明有序。
旗幟招展鮮明,正中間是三杆大旗,一杆是隋朝赤旗,一杆是赤鷹軍旗,正中間是鑲有金邊的王旗,旗幟上印着一個鬥大的‘楊’字。
大營三面豎起了一丈高的營栅,營栅内圍了一圈兵車,四周又豎起了六座哨塔,站在哨塔上可以清晰地看見四裏外清晰的敵營。
四裏外,窦建德的大營位于樂壽縣北城外,延綿十裏餘,和隋軍的營栅不同,夏軍是采用壁壘式紮營,用巨木和石塊築成了密集的闆牆,堅固異常,闆牆高兩丈,牆後有踏闆,以供士兵在牆頭防禦。
這是一種典型的防禦式紮營,需要像城池一般攻打,三十萬夏軍,除了三萬軍防禦都城樂壽縣外,其餘二十餘萬大軍都駐紮在大營内。
隋軍的到來使夏軍士兵異常緊張,牆頭站滿了數萬防禦士兵,密密麻麻的人頭注視中遠方隋軍紮營。
一般而言,隻要兩支軍隊相距在十裏之内,這就意味着大戰即将爆發,隋軍的紮營足足花費了兩個時辰,一直到黃昏時分,一座氣勢龐大的軍營出現在夏軍士兵們的面前。
隋軍大營長度不足夏軍大營的一半,它不像夏軍大營那樣闆牆高大,一眼望不見邊際,但它卻緊密而結實,就像一隻握緊的鐵拳,力量集中,殺氣凜然,令人感到一種莫名的壓力。
天色昏黑,就在夏軍士兵們剛剛松口氣之時,隋軍大營内驟然響起了震天的鼓聲,‘咚——咚——咚!’
鼓聲低沉而緩慢,震撼人心,緊接着隋軍營門大開,一隊隊騎兵從大營中列隊而出,以兩百騎兵爲一隊,在兩隊騎兵中是一輛巨大的投石器,由五十頭牛拉拽,後面跟着三百名步兵。
六千騎兵騎兵、三十架巨型投石機、一萬步兵依次排列,在數百步外,又有三萬騎兵壓陣,隋軍軍容整齊,盔明甲亮,長矛如林,他們的步伐跟随着鼓聲,軍團中不時爆發出一聲巨大的呐喊,“殺!”
殺氣騰騰的氣勢極具震撼力,令闆牆内的夏軍人心惶惶,連高台上觀戰的窦建德也不禁變了臉色,這些年他南征北戰,擊潰了無數勢力,也包括不少隋軍。
但他擊敗的隋軍都是一州一縣,數千人上萬人,也大多是防禦城池,而大規模的隋軍結陣,他還是第一看到,就算在涿縣,他也沒有如此清晰而直觀的面對。
如此強大的隋軍陣型,他隻覺口幹舌燥,股間一陣陣的戰栗,這時大将範願上前勸道:“眺望塔在隋軍投石機的殺傷範圍内,請王爺退到中營觀戰。”
窦建德點點頭,“就由範将軍指揮反擊。”
“王爺請放心,我們用床弩對抗,不懼隋軍打擊!”
窦建德快步下了眺望塔,向一裏外的中營轉移,等他走遠,大将範願喝令道:“準備床弩攻擊!”
五百架床弩被擡上了踏闆,闆牆開有射擊孔,夏軍士兵将一根根拇指粗細,長達三尺的鐵箭放入發射槽,對準了數百步外的投石機。
夜色慢慢降臨,投石機被推到距離闆牆三百步外,投石機用的是絞盤式發射,數十名士兵推動絞盤搖柄,随着轱辘轉動,長達三丈的臂杆被漸漸拉拽壓下。
幾名隋軍士兵将數十斤重的火布球團放入發射鬥,這是一種用火油布綁結而成的大球,中間有鐵芯,重約四十斤。
随着‘咚!’的一聲悶鼓響起,三十名手執火把的士兵同時點燃了火布球,火布球迅速燃燒起來。
又是一聲悶鼓聲響起,三十架投石機同時發射,三十顆火球騰空而起,赤亮的火光劃過了黑沉沉的夜晚,就仿佛一顆顆從天而降的流星,砸入敵營之中,巨大的火球落地後彈起,直沖向密集的士兵群。
士兵們驚慌大喊,紛紛四散躲避,不少士兵被球砸翻,還有十幾顆火球沖出一百餘步,沖進營帳之中,營帳迅速被點燃了,營帳四周一片混亂,這時,牆頭上的五百部床弩也發動了反擊,随着大将範願一聲令下,梆子聲響起,五百支床弩同時射出,床弩射距可達四百步,強大的箭力足以開金裂石。
五百支鐵弩箭呼嘯着向隋軍投石機射去,此時騎兵和步兵都撤退到五百步外,他們的任務隻是震懾敵軍,并不投入戰鬥,一架投石機前隻有五十餘名操作的士兵。
強大的鐵弩箭射來,十幾名士兵被射中,鐵箭貫胸而過,慘叫倒地,大部分鐵箭都射空,但也有百餘支鐵射中投石機,釘在粗壯的木架上,一架投石機的皮帶被射中,幾根皮帶同時斷裂,使捆綁在木架上的長臂脫落滾下。
床弩并不能阻擋隋軍的攻擊,第二輪火球再次騰空而起,投進了敵營中,大營中燃燒的營帳已經被夏軍用沙土撲滅,他們已經開始有了一點防禦經驗。
當火球奔騰沖過來時,營帳邊的數百士兵一起舉盾抵擋,将火球擋在營帳之外,幾名士兵用鋼叉迅速将火球推進挖好的坑内,用土填埋。
而隋軍士兵也推上來數百輛鐵兵車,他們躲在兵車後防禦床弩鐵箭,夜晚的攻防戰進行到五輪後,隋軍發現敵營内不再有火光燃燒,便改變了辦法,密封的酒壇内裝滿了火油,外面再刷上一層油,當壇子被點燃時,投石機便将一隻隻燃燒的火油壇投進敵營中。
夏軍大營内頓時變成一片火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