縣令張志文跪在羅藝馬前,将縣令大印高高舉起,“我們願意投降幽州,隻懇求大帥不要傷害縣裏民衆。”
“上谷郡本來就屬于幽州管轄,張縣令不必擔憂,我不會傷害平民,你們好生安撫民衆,不能出現混亂。”
羅藝知道涞水縣城池狹小,最多隻能容納幾千軍隊,便吩咐乎下大将尉遲寶:“你可率本部三千軍進駐縣城,嚴束軍紀,不得擾民,若有異常情況,随時向我禀報。”
“卑職遵命!”
尉遲寶拱手行一禮,率領自己的三千部衆向城内開去,羅藝又安撫了縣令張志文等人,讓他們進城去安排幽州軍駐紮。
這時,一名斥候飛奔來報:“啓禀王爺,高文通率本部離開大營,向西追去了。”
羅藝冷笑一聲,這個蠢貨,果然追去了,旁邊薛萬徹急道:“大帥,高文通擅自追擊,極可能會遭遇隋軍伏擊,卑職去把他追回來。”
羅藝搖搖頭,“這個蠢貨總是在關鍵時候威脅我,有他在,我遲早會敗亡在他手上,他死了最好,我等高開道派新人來。
薛萬徹眼中露出擔憂之色,“可是……若高文通敗了,高開道還會再派兵嗎?”
羅藝注視着遠處夜幕籠罩下的黝黝山勢,淡淡道:“這就要看了,如果高文通兵敗未死,高開道或許就會放棄北平郡退守遼東,可如果高文通死了,那麽高開道就一定會爲他報仇。”
他又看了一眼薛萬徹,“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
空空蕩蕩的隋軍營地無法滿足高文通無比饑餓的胃口,想到隋軍辎重在後面慢慢行走聽說還有兩百名女兵在隊伍中,他再也兔制不住内心的沖動,羅藝大軍剛離開沒有多久,高文通便立刻下令道:“追擊隋軍!”
他率領兩萬大軍沿着官道向西一路狂追,高文通跟随兄長在豆子崗的水澤地内混了兩年,經過數年的造反,豆子崗亂匪也經曆了一群又一群,從最初的劉霸道、郝孝德、盧明月一直到最後的格謙,豆子崗内先後聚集了數十萬人造反,他們争奪地盤,搶奪糧食和女人一年年地自相殘殺血腥和暴力充斥着那片土地使它形成了特有的豆子崗規矩,那就是殺人搶掠,強者爲王。
從豆子崗出來的人,骨子裏都卑着這種極具破壞性的豆子崗規矩,這一點在高文通身上表現得尤爲突出,他殺人奸淫,掠奪糧食和民财,絕不會考慮民生和後代的延續他隻管自己一時之快,正是千千萬萬類似高文通這種亂匪數年來的殘酷破壞,徹底摧毀了大隋王朝的根基。
高文通渴望奪取隋軍的物資和糧食**填滿了他的腦海,他完全失去了警惕和理智,率軍一路疾追,大約追出一個時辰,他的軍隊發現丢棄在路旁的十幾輛損壞的糧車,糧車内有幾十袋大米,有士兵還找出了一箱女人的衣裙,還有不少散落一地的銅錢。
意外的發現使高文通的部下激動萬分,隋軍的隊伍中竟然有女人,不用說,一定就是聞名已久的女兵,他們狂聲叫喊,興奮異常,加快速度向西猛追而去。
再向西行數裏,便進入一條長約十幾的淺谷,兩邊是起伏的丘陵,丘陵上覆蓋着茂密的黑松林,此刻就在黑松林内,謝映登率領一萬隋軍已經埋伏多時了。
雖然謝映登奉命西撤,但一戰不打,就這麽窩囊的西撤,這不是隋軍的行事作風,如果他能伏擊成功,未必沒有反敗爲勝的希望。
官道上堆滿了各種辎重,幾百輛牛車,主要是糧食、兵甲和帳篷,它們将狹窄的官道堵得水洩不通,這就是謝映登放下的誘餌。
這時,一名斥候騎兵疾奔而至,他催馬順着一條小路沖上了山崗,向黑松林内奔去,片刻來到了謝映登面前,氣喘籲籲禀報:“啓禀将軍,敵軍已追到十五裏外,約兩萬餘人。”
謝映登先是一喜,敵軍果然追來了,但随即他眼中閃過一絲困惑,已經到十五裏外了,居然沒有斥候先來探路,這極不符合常規的夜行軍,羅藝難道連這個最起碼的規則都不顧嗎?
“将軍,會不會是高開道的軍隊?”手下大将餘進紋在一旁小聲道。
一句話提醒了謝映登,極可能是高開道的軍隊,他們的軍隊正好是兩萬人,可問題是,離開道的軍隊追來,羅藝難道不制止嗎。或者就是羅藝命令高開道的軍隊追擊?如果是這樣,羅藝的軍隊爲什麽不同來,羅藝難道認爲高開道的兩萬軍隊能戰勝一萬隋軍嗎?
謝映登忽然有一種預感,高開道的軍隊和幽州軍之間或許存在着某種外人所不知的矛盾。
這個念頭隻在謝映登腦海裏一閃而過,現在他還暫時顧及不了這麽多,謝映登立刻喝令:“命令傳下去,全軍準備突殺!”
……
高文通的軍隊已經追進了淺谷,進入七八裏後,他們老遠便看見了堆積在官道上的各種車輛物資,軍隊一片歡呼,失頓時去了控制,所有人都撒腿向車輛奔去,他們渴望着能從車上發現金銀銅錢。
“将軍,隋軍丢下辎重,狼狽逃跑了!”
一名士兵興奮地向後隊的高文通禀報,高文通眉頭皺了起來,這一幕情形和他想象中的不同,在他想象中,隋軍應該是被自己追上,一番激戰後狼狽逃竄,或者一番血戰後,隋軍被迫丢下辎重西撤,不管怎麽說,他都要付出一點代價,可現在居然不費吹灰之力就把隋軍的辎重得到了,令他心裏極爲不踏實,更使他心中生出一種隋軍不堪一擊的感覺。
直到這時,高文通才忽然覺得不妙,‘不對!隋軍不可能這麽輕易放棄辎重……
他擡頭向兩邊望去,兩邊都是山丘,松林密布,在一輪清冷的月光下顯得格外寂靜,寒風吹過,山林如波浪般起伏,發出‘嘩嘩!,的聲響,看不到半點人的蹤迹,可是……這個地形。
高文通頭腦‘嗡!,的一聲,仿佛要炸開一般,這就是一個最理想的伏擊地形,“撤退!”他大聲吼叫起來,“快撤退!”
但是晚了,松林裏傳來一聲梆子響,兩邊密林内亂箭齊發,箭如密雨,高開道軍隊措手不及,大群士兵被射倒,官道傳來一片慘叫,士兵們吓得魂飛魄散,連滾帶爬向回奔逃,兩旁樹林**出的箭矢密集如雨,一陣接着一陣,如閻王的催命符,官道上擠滿了歇斯底裏大喊大叫的士兵,人人争搶逃命,互相踐踏,哀嚎聲、慘叫聲、骨頭的斷裂聲……
謝映登見已經有部分敵軍逃出官道,他一聲令下,“騎兵殺上去!”
山丘松林内,‘咚咚咚!,的鼓聲敲響了,在山谷口兩邊的森林内埋伏着數千隋兵騎兵,跟随着鼓聲,三千騎兵從兩邊殺出,戰馬奔騰,橫刀鋒利,長矛密集如林,瞬間沖進敵群中,殺得人仰馬翻,橫屍遍野,無數人被吓破了膽,跪地哀求投降。
高文通被數百親兵護衛拼死突圍,高文通俨如發狂一般,揮動合扇闆門刀,無論敵我一路劈殺,終于殺開一條血路,沖出了重圍,身邊隻剩數十人,他們如喪家之犬,倉惶東逃。
一直逃出數裏,身後的喊殺聲漸漸遠去,高文通才放慢了馬速,他回頭見跟随他的手下隻有二十餘人,二萬大軍全軍覆沒,這都是自己的貪心和大意,他不由又悔又恨,悲從中來,放聲痛哭,身邊的親衛也跟着默默流淚。
就在這時,身邊不遠處的樹林内忽然傳來‘嘣!,一聲輕響,這是弓弦聲,高文通大吃一驚,一回頭,隻見一支箭蓦地出現在他面前,想躲已經來不及,箭矢‘噗!,地射進了他咽喉,高文通捂着喉嚨,發出一聲悶叫,仰面摔下馬去,緊接着數百支箭從森林**出,二十幾名親兵紛紛慘叫落馬,隻見數百人從樹林内殺出,将他們團團包圍,所有親兵悉數殺死。
高文通還沒有死,他躺在地上,血從他喉嚨裏咕嘟冒出,他已經不行了,他面前出現了一名蒙面黑衣大漢,一雙銳利的眼睛惡狠狠盯着他,高文通忽然認出了大漢手中的兵器,薛萬徹的青龍戟,這雙眼睛也變得異常熟悉起來,高文通的嘴張了一下,眼中流露出極度憤怒之色。
黑衣大漢一把扯去臉上的蒙面布,正是薛萬徹,他獰笑一聲,“去死!”長戟狠狠插進了高文通的胸膛。
薛萬徹卻沒有想到,在數十步外的一片灌木叢内,一雙恐懼的眼睛目睹了官道上發生的一切。
……
兩天後,謝映登率領一萬軍隊押送着一萬三千名戰俘抵達了易縣,而就在謝映登抵達易縣的兩個時辰後,楊元慶也率領五千騎兵趕鳝了上谷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