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宋正本之事查不到什麽結果,但并不妨礙羅藝另一個計劃的實施,事實上在宋正本抵達幽州的第二天,羅藝便派大将施桀率兩千士兵南下巨馬河,那裏是涿郡和河間郡的交界地帶,在那裏,羅藝開始大規模赈濟河間郡貧民,并派人去河間郡廣爲宣傳涿郡的赈災,羅藝是想拔出蘿蔔帶出泥,能招募到大量的河北青壯從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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窦建德也是一樣困惑,他派去邊境護衛宋正本的軍隊,等了兩天也沒有等到宋正本的消息。
窦建德的心中十分焦急,兩天來他都在一種焦慮不安中度過,宋正本是他的謀主,對他來說非常重要,他甯可不和幽州結盟,也不能失去這個能替他掌握大局的謀士。
窦建德正背着手在房間裏來回踱步,他心中的煩惱不僅僅是宋正本的失蹤,還包括隋軍奪取了恒山郡,恒山郡的魏刀兒一直被他視作擋住隋軍南下的一堵牆,或者是一處緩沖地帶,他是希望魏刀兒存在,這樣當隋兵有了南下意圖後,便可以先一步通過魏刀兒表現出來,隋軍必然會先攻打魏刀兒,這樣便給自己一個準備時間。
但現在魏刀兒被拔掉了,四萬隋軍進駐了恒山郡,直接威脅到了博陵郡,一種可能是。一旦隋軍拿下博陵郡,那麽北面的上谷郡和南面博陵郡兩路隋軍就會形成對河間郡的夾攻之勢。
而另一種可能是,上谷郡的隋軍進攻涿郡,用恒山郡的隋軍來牽制自己,從而直接破掉了自己和羅藝的聯合。
兩種可能選其一,窦建德覺得後一種可能更會成爲現實,楊元慶很可能已經意識到自己要和羅藝聯合,或者說楊元慶爲了防止自己和羅藝聯合。便在拿下上谷郡不久,又緊接着拿下了恒山郡,目的就是爲了在恒山郡部署兵力,牽制自己,現在隋軍已經在恒山郡部署了四萬軍隊,說明自己的猜測是正确的。
可是就在這關鍵時刻,宋正本又失蹤了,沒有人替窦建德拿主意。使他仿佛失去了一個依靠,令他心煩意亂。
這時,一名侍衛在門口禀報:“王爺,孔長史有急事求見。”
窦建德點點頭,“請他進來。”
孔長史是窦建德的另一個重量級幕僚人物,名叫孔德紹,和宋正本一樣,也是一名隋朝官吏,他是極力主張窦建德登基稱帝,雖然窦建德現在并不想登基。但他很看重孔德紹,封他爲王府長史,這就相當于他的宰相了,他和宋正本一個主内,一個主外,都是窦建德的心腹謀士。
片刻,孔德紹快步走了進來,孔德紹外形不好,長得矮小肥胖,一雙精明的綠豆小眼睛。活像一個小商人,沒有宋正本那樣清瘦風度,正是這一點讓窦建德有點不太喜歡,而且孔德紹偏于陰謀詭計,他想不到合縱抗隋這樣的全局謀略,所以窦建德把他排在宋正本的後面。
宋正本的失蹤對孔德紹卻是一個利好消息,這意味着他最大的政敵消失了。這兩天,孔德紹的心情格外舒暢,不過在窦建德面前。他把心中的喜悅完全掩蓋起來,裝出一副憂心傷痛的模樣。
“參加王爺!”孔德紹上前深施一禮。
“長史免禮!”
窦建德歎息一聲問:“可有宋先生的消息?”
孔德紹痛心地搖了搖頭,“暫時沒有他的消息,但卑職懷疑,這可能是羅藝的一個陰謀。”
‘陰謀?’
窦建德瞥了他一眼,他知道孔德紹是言必稱陰謀,什麽事都要往陰謀上扯,這讓他有點不太高興,不過宋正本的離奇失蹤,似乎又和陰謀有點關聯,他便耐着性子問:“你詳細說說,怎麽個陰謀法?”
“在說陰謀之前,請王爺允許卑職先彙報一件重要之事。”
“說!什麽重要之事?”
窦建德坐了下來,目光注視着孔德紹,孔德紹連忙道:“卑職剛剛得到禀報,文安縣、高陽縣、平舒縣很多民衆都奔去了涿郡,而且這股北上風潮有點擴大之勢。”
窦建德一怔,“這是爲何?”
“卑職聽說,是幽州軍在靠近我們的巨馬河一帶赈災放糧,有不少來曆不明的人跑到我們境内鼓動民衆去領米,說每家都領到幾十斤米過新年。”
窦建德眉頭一皺,他立刻想到了隋軍在恒山郡的宣傳,這又是什麽緣故,他遲疑一下問:“幽州軍這是想做什麽?”
“王爺還沒有想到嗎?”
孔德紹小心翼翼道:“現在什麽資源最爲寶貴?”
窦建德沉思片刻,忽然恍然大悟,“你是說。。。。。他們在搶奪我們的人口!”
“王爺,不僅僅是搶奪人口那麽簡單,卑職認爲他其實是在募兵,用糧食把我們的民衆哄過去,再從中挑選精壯哄他們在幽州從軍,這樣一來,幽州至少能募到三四萬的軍隊。”
窦建德拳頭漸漸捏緊,恨得咬牙切齒,“該死的羅藝,一面要和我聯合,另一面卻在背後挖我的牆角。”
“王爺,從這件事便可看出羅藝所謂和我們的聯合,其實他并沒有誠意,這樣,宋先生的離奇失蹤便可以解釋了。”
“怎麽解釋?”
“很簡單,宋先生一定還在羅藝手上,他一方面假裝和王爺談判,另一方面同時在借口赈災而招募士兵,這樣,王爺也不好和他撕破臉皮,隻得眼睜睜地看着他挖我們牆角。”
窦建德有點聽懂孔德紹的意思了,“你是說,其實羅藝并沒有和宋先達成協議,他怕宋先生回來揭穿他,便假裝放他回來,但暗地裏又把他扣住了,是這個意思嗎?”
“卑職正是這個意思,卑職一直認爲,羅藝手下将士視我們爲死敵,羅藝不可能不忌憚這一點,他控制幽州還不到兩年,還沒有完全坐穩位子,所以他不會冒着惹怒手下的危險和我們聯合,從他借口赈災挖我們牆角,就可看出,他其實還是用增加兵力的方式,獨自應對隋軍東擴,而且把宋先生扣住,還可以防止消息外露,可謂一舉兩得。”
窦建德眉頭皺成一團,孔德紹關于羅藝赈災是爲了募兵的推斷他認爲很正确,但說羅藝怕洩露不肯結盟的消息而扣留了宋正本,他卻覺得有點牽強,因爲宋正本臨走時告訴過他,羅藝肯定願意結盟,而且也有辦法瞞住羅藝手下。
“我懷疑是不是隋軍插手,半路攔截了宋正本。”
孔德紹堅決反對窦建德和羅藝結盟,這并不是他想幫助隋軍,而是他本人和羅藝有私仇,他的兄長孔德贊就是死在羅藝手上,他很希望借隋軍之手幹掉羅藝。
另一方面,孔德紹是齊郡曆城縣人,他更希望窦建德能把勢力撤到青州去,那樣對他更有利,既然窦建德已經通過和徐元朗的聯姻留下這條後路了,那麽他就希望這條後路成爲事實,避開隋軍的鋒芒,保存實力南撤。
也正是因爲這樣,孔德紹拼命阻撓破壞窦建德和羅藝結盟,千方百計要讓窦建德知道,羅藝沒有結盟的誠意。
“王爺以爲隋軍怎麽會知道宋正本去了幽州?又這麽精準地算出他回來的時間和路線,連羅藝手下人都不知道,隋軍會知道嗎?”
孔德紹停一下又道:“卑職猜想,最後羅藝沒法交代了,他肯定會說是隋軍動手攔截了宋先生,把責任推給隋軍,王爺爲人寬厚,總是把人往好的一方面想,但羅藝的陰險狡詐,反複無常,王爺還沒有領教到嗎?”
孔德紹這幾句話又說得有道理,隋軍怎麽會知道宋正本秘密去了幽州?同時又這麽精準地算出他回來的時間和路線,這确實是一個值得商榷的問題,或許是羅藝手下人反對聯盟,半路上暗害了宋正本,也确實有這個可能。
窦建德有點糊塗了,宋正本一案撲朔迷離,讓他看不透問題出在哪裏?思索了半晌,沒有一點頭緒,他隻得暫時把這件事放下,又問道:“那現在怎麽對付羅藝挖我們的牆角?”
孔德紹已經想出了對應之策,他笑道:“王爺不是一直很想要羅藝的兵甲嗎?卑職有一策,可以讓羅藝偷雞不着倒蝕一把米。”
窦建德精神一振,連忙道:“你說說,有什麽辦法?”
“王爺可挑選幾萬家眷都在我們這邊的士兵,以裁軍爲借口放他們爲民,再讓他們去涿郡領米,羅藝必然會把他們募爲士兵,王爺也可再派百餘名親衛也一同去募兵,等待時機讓親衛們鼓動這些士兵帶着兵甲逃回來,最後羅藝費錢費米,最後卻爲我們裝備了幾萬士兵,王爺以爲此計如何?”
窦建德眯着眼笑了起來,“此計雖然很損,不過可以試一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