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業九年,楊玄感造反,洛陽勢危,楊廣爲了讓當時的弘農郡太守楊智積擋住楊玄感西撤入關中,便下旨将陝縣以西皆臨時歸轄于弘農郡,迫使楊智積千方百計拖住楊玄感西撤。
诏書上說雖然是臨時管轄,但一直便沒有廢止過,以至于出現了陝縣以西沿黃河的狹長地帶既歸洛陽管轄,同時也歸弘農郡管轄的雙重身份,所以李淵派大将李孝恭率三萬軍隊出現在這條狹長地帶時,引起了洛陽的極大震動,朝野一緻認爲這并不是攻占弘農郡那麽簡單,李淵意圖洛陽,皇泰帝楊侗命王世充緊急應對,王世充便留心腹守城,他親率三萬軍隊駐兵崤山險要之處,虎視眈眈李孝恭的軍隊。
李孝恭的主力軍隊駐紮在陝縣以西約二十裏處,緊靠黃河,另外他又派部将黃治功率軍三千守函谷關,又派副将劉弘基率軍五千守弘農城,牢牢控制住了弘農郡的幾處戰略要地,形成了與王世充的對峙之勢。
而就在這時,河東郡探子傳來消息,楊元慶親率四萬大軍從河内郡轉到了河東郡,分兵兩路,一路駐紮風陵渡,一路在黃河對岸的河北縣一帶駐軍,與他們隔河相望。
突來的情況使李孝恭十分擔憂,楊元慶四萬大軍在河北岸駐紮給他帶來極大的壓力,一旦王世充發動攻擊配合楊元慶大軍渡河,如果風陵渡的隋軍再同時渡河,截斷他的退路,他的三萬軍将遭遇滅頂之災。李孝恭緊急派人回長安向李淵報告。
崤山大營内,王世充也站在一座沙盤前久久凝思不語,楊元慶使用沙盤作戰的事迹已經被很多人知道,王世充也是其中之一,他派斥候細探河南山川,也做了一台河南道十二郡的沙盤,雖然不如楊元慶沙盤那麽準确細緻,但也比地圖要有用得多。
王世充雖然看着沙盤。可腦海裏卻在想着朝堂之事。抗擊瓦崗軍兩個多月,使他逐漸掌握了軍權,但他和盧楚及皇甫無逸等人的矛盾也開始激化。而他隻是一個外來和尚,在朝廷控制上,他遠遠比不上盧楚這些老臣。皇泰帝也明顯偏向于盧楚,這讓他十分被動,雖然他掌握了大部分軍隊,但護衛皇城的一萬禦林軍卻控制在盧楚族侄盧祖尚手中,使他雖然想發動軍事政變,卻又遲遲動不了手。
最近王世充聽到一個傳聞,說朝廷打算招降李密,這使他十分緊張,如果傳聞是真。那麽他就将面臨一個生死之劫,李密的大軍過來便不再是對付洛陽,而是對付他王世充個人,朝廷上沒有人會支持他,這使王世充在政治上有一種四面楚歌之感,使他極爲孤立。
王世充不是朱桀、李子通那樣的造反亂匪,頭腦簡單。隻知道殺人掠奪,他也不是楊義臣、張須陀那樣的名帥忠臣,他善于作戰,有統帥能力,也有謀略。而且yin險狠毒,同時。他也有一定政治頭腦和眼光,他知道現在已經不是大業七年那種亂匪四起,群雄并立的年代,想參與争奪天下,必須要有政治基礎,要得到文人的支持,得到掌握着各種資源的名門士族的支持。
如果僅憑勇力把朝中文武大臣和皇di du殺光,那也是他王世充滅亡的時刻,他必須要得到政治勢力的支持,現在他内憂外患,内有盧楚等人的敵視,外有李淵和李密的威脅,令他深感壓力,現在他唯一的希望就是楊元慶,他希望能得到楊元慶的支持,有糧食援助,維持他的軍隊,有軍事支持,使他外來的壓力減弱。
此時王世充也到了情報,楊元慶出兵河東郡,北壓李淵的軍隊,這使他大喜過望,這就意味着侄子王仁則的出使有了收獲,隻是侄子怎麽還不回來,令王世充心中焦急不已。
就在這時,帳外有親衛禀報,“仁則将軍回來了!”
王世充大喜,剛想到侄子,侄子就回來了,他連忙令道:“速令他進來見我!”
片刻,王仁則匆匆走了進來,單膝跪下,“侄子仁則參見叔父!”
“快快起來!”
王世充将侄兒扶起,兩人坐下,王世充便急不可耐地問:“怎麽樣,楊元慶是什麽态度?”
王仁則在路上已經聽到了楊元慶轉道河東郡的消息,這就是實現了他的承諾,從北面威壓李淵之軍,表達他的誠意,這個消息令王仁則也感到很興奮。
“叔父,楊元慶在大局上願意和叔父合作,隻是一些細節上還需要叔父讓步。”
王世充點點頭,“你先告訴我和他會面的詳細情況,他的每一句話都不能省略。”
王仁則便将他和楊元慶會面的詳細情況一一告訴了王世充,王世充一言不發,臉上也沒有任何表情,隻是在王仁則說得楊元慶稱楊侗爲越王時,王世充的眼睛才閃過一道異亮,他随即又不露聲se繼續聆聽,當他聽到楊元慶願意支持他再上一步時,他再也忍不住心中的興奮,站起身來回踱步。
他已确信楊元慶支持他取代南隋,隋朝隻有一個,在太原而不在洛陽,這一點比什麽都重要,這就是他和楊元慶合作的基石,也味着他奪取洛陽政權後能得到楊元慶的支持,能使他渡過最開始的艱難時期。
“叔父,那關于三萬石糧食換取三千名軍器監工匠,我們能答應嗎?”
王世充微微一笑,這個是小問題了,隻要能換取楊元慶的支持,這個條件他完全可以答應,而且楊元慶也并沒有提出弘農郡這樣讓他難以接受的苛刻條件。
“這個條件可以接受。”
“可是朝廷那邊會答應嗎?”王仁則擔憂地問道。
王世充猶豫了一下,雖然軍器監是受他的控制,但把三千良匠和他們的家人送走,這卻不是那麽容易之事。他想了想便道:“楊元慶也沒有說馬上要,可以稍微等一等給他,辛苦你再去一趟河東郡,和楊元慶商量一下細節,告訴他,隻要李淵軍隊退兵後一個月内,我可以把工匠給他。”
“侄兒明白,我立刻前去再見楊元慶。”
王世充索xing寫了一封給楊元慶的親筆信。命侄兒一并帶去。
清晨。弘農縣城門處和往常一樣熙熙攘攘,盡管弘農郡局勢緊張,但對普通民衆并沒有什麽影響。一大群農民挑着擔聚在城門前,吵嚷着要進城賣菜。
這時,一名騎馬的男子帶着一輛馬車從遠處而來。擁擠的人群使他們不得不放慢速度,耐着xing子跟着籮筐扁擔一起進城。
男子約三十餘歲,皮膚白皙,瘦長臉,颌下留一縷黑須,雖然顯得有點憔悴,但目光卻十分清澈明亮,此人便是曾經擔任五原郡太守的楊師道,他也是楊雄之子。大隋皇族,楊元慶在豐州自立後,他不得不離開五原郡回京,被楊廣任命爲梁郡太守,可梁郡又被瓦崗軍攻占,他隻得回京出任鴻胪寺卿,皇泰帝即位後。他又被任命爲禮部尚書。
昨天中午,楊師道得到确切消息,盧楚等人已經說服了皇泰帝,準備接受李密的投降,這便使楊師道十分緊張。他意識到一場兵亂将至,他連夜帶着妻兒逃離了洛陽城。來兄長楊恭道這裏避一避。
楊師道昨晚趕了一夜的路,也考慮了一路,盡管他也聽說兄長投降了李淵,但楊師道本人卻想去太原,原因很簡單,他的親妹楊佩華化名江佩華,嫁給了楊元慶,被封爲楚王側妃。
而且他曾擔任五原郡太守,有很強的豐州人脈,和崔君素、杜如晦、張庭等北隋高官關系都很不錯,他相信自己能得重用,說不定還能入相。
但有些話他要和長兄楊恭仁交代一下,楊師道的妻子在去年病逝,留下兩個年幼的兒子,由他的小妾白玉娘照顧,這次逃出洛陽,一并将他們帶了出來。
馬車緩緩在郡衙後門停下,這裏是太守府宅,府門前十分忙碌,十幾輛馬車裝滿了大大小小的箱籠,幾十名衙役正在幫忙搬運物品。
楊師道心中微微一怔,大哥這是要搬家了嗎?正好楊恭仁從大門内走出,安排他的書箱。
“大哥!”
楊師道喊了一聲,楊恭仁一回頭見是三弟,他愣住,三弟不是在洛陽任禮部尚書嗎?怎麽來弘農郡。
“大伯!”楊師道的兩個兒子也車窗探頭向他招手。
楊恭仁呵呵笑着迎了上來,伸手摸了摸兩個侄兒的腦袋,對楊師道笑問道:“你怎麽不先寫封信來,再晚一個時辰,我就要走了,你到哪裏找我去?”
“大哥是去哪裏?”
楊恭仁笑了笑,“這裏說話不方便,去屋裏說!”
楊恭仁吩咐家人将馬車牽進府,又命人把妻子找來帶孩子,他則帶着兄弟進了書房,楊恭仁和楊師道是同父異母,而且楊恭仁要比師道大十歲,雖然如此,他們兄弟間的感情卻非常深厚。
兩人進書房坐下,楊恭仁便問:“洛陽出什麽事了嗎?”
楊師道歎了口氣,“盧楚一幫蠢人引狼驅虎,洛陽要估計要兵變了。”
楊師道便将盧楚說服皇泰帝準備接受李密投降之事說了一遍,他歎息道:“王世充是心狠手辣之輩,他豈肯束手就擒,必然會先下手,南隋朝廷遲早要改姓王了。”
楊恭仁沉吟一下道:“不如你跟我去長安!李淵已封我的戶部侍郎,我也可以保你爲太守。”
楊恭仁注視着兄弟,楊師道搖搖頭,“我決定去太原,想請兄長給我弄一艘船。”
楊恭仁沉思良久,終于答應了,“也好,将來楊元慶和李淵尚不知鹿死誰手,我們兄弟确實要給對方留一條後路。”
【求月票推薦票!】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