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千騎兵如一條長長的黑龍,進入了一片占地約百畝的樹林,樹林裏十分昏暗,也異常安靜,鳥雀在騎兵進樹林時撲棱棱地驚飛了一大片,一條涓細的小河穿過樹林,彙進了數裏外的汾水。
軍隊進駐樹林,小河邊頓時熱鬧起來,士兵們洗臉飲水,戰馬也伸長脖子和士兵同享甘美的河水,有幾個魯莽的士兵脫光衣服跳進河中,引來士兵們一片低低的咒罵,幾名軍官沖去,用長矛将他們逼出河水,咒罵變成了哄笑。
士兵們開始各自找地方,疲憊地躺在地,慢慢啃食肉餡面餅,頭腦裏開始想着如何能升職娶宮女,他們的愛馬則靜靜地站在一旁咀嚼幹草,不時同情地看一眼他們的主人。
“有才老弟,你說總管爲什麽就不讓咱們也報名娶宮女?”一名身材矮壯的士兵小聲問,他閃爍的眼睛裏流露出一種半是羨慕半是遺憾的神情。
“這麽多和尚,才幾個尼姑,你說怎麽選?”
躺在地的士兵不屑地瞥了他一眼,卻不留神被戰馬伸嘴咬去了手中的面餅,他惱火地拍了馬臉一下,‘去!吃你的幹草。’
他又翻身在枕頭的馬袋裏摸出一張牛肉小蔥餡餅,卷起來慢慢地啃,眼睛眯成一條縫,享受着牛肉蔥餡的美味。娶宮女對他來說太遙遠。還是牛肉餅實在,在中原,牛肉可是一般人吃不到的美味。
矮壯士兵惆怅地歎息一聲,自言自語道:“有才老弟,你說什麽時候總管能打進洛陽去呢?”
“好了!别做夢了。”
旁邊的士兵摸出一塊肉幹塞給他,“吃!吃飽了去立功,立功就能升官,争取升到旅帥就能娶宮女了。”
“這倒也是!”矮壯士兵嘟囔着找個地方睡覺去了。
在樹林深處已經搭起了一座小帳篷。這是專用行軍帳,厚實的羊毛織成,密不透光,帳篷裏燈光昏暗,勉強可以看清桌的地圖,秦瓊正全神貫注地站在地圖前,研究着奪取霍邑縣的辦法。
這次秦瓊接受的一個任務,就是用閃擊戰替李靖的北軍奪取霍邑縣,秦瓊在很多年前來過一次霍縣,他對這座縣城還有點印象。城牆高大堅固,地勢險要,一邊是高嶺,一邊是斷崖。斷崖下是滔滔的汾水,這座城池扼住了南下的必經官道。
“進達,我想先派人去探查一下守軍虛實,你覺得呢?”
這一次秦瓊的副将不再是程咬金,而他的老夥計牛進達,兩人合作多年。!。配合默契,牛進達話不多,但他看問題卻比較透,能說到點子。
“我覺得總管讓我們騎兵來奪取霍邑縣,壓根就不是讓我們攻打城池,他是想利用騎兵的快,讓我們智取霍邑縣。”
“我明白你的意思。守軍做夢也想不到我們來得這麽快,他們現在還沒有防備的想法。”
秦瓊沉思片刻,忽然笑了起來,“我有辦法了!”
“什麽辦法?”
“剛才我們來的時候,不是看見一片村莊裏有一座大戶人家嗎?你還說院牆修得像城牆一樣。”
牛進達明白了秦瓊的意思,“那我去!”
“不!你看守軍隊,我去。”
。。。。。。。。
秦瓊所說的村莊叫羅趙村,是霍邑縣的大村,原本有村民三百餘戶,這裏離縣城很近,一旦鬧亂匪,村民們便躲進縣城,但去年的賊帥毋端兒造反,使羅趙村遭遇滅頂之災,村民們逃的逃,死的死,隻剩下五六十戶人家。
村中有一座大戶人家,主人叫羅右蒲,曾當過臨汾郡太守,也算是官宦人家,毋端兒占據霍邑縣時,他做了毋端兒的長史,保住了房宅和家族,後來又投降了李淵,因爲年邁,沒有再出仕,留在家中靜心養老。
所謂林yu靜而風不止,他的府宅緊靠霍邑縣這個兵家必争的戰略重地,就注定了羅右蒲不得安甯。
在一片犬吠聲中,一隊三百餘人的騎兵進了村,很快将羅府團團圍住,村外也有數十人把守道路,不準任何人離開。
秦瓊翻身下馬,前拍了拍門環,“我們是齊公部下,前來送信!”
門内站滿了幾十名家丁,拿着棍棒刀槍,如臨大敵,一名身子肥胖的管家正趴在門從門縫偷望,外面是大群官兵,一般人是分不清唐軍和隋軍的區别,看起來也不是殺氣騰騰。
胖管家便跑台階對一名年邁的老人道:“老爺,是一隊騎兵,不像是亂匪。”
這時,外面又傳來秦瓊柔和的聲音,“我們是齊公部下,前來送信!”
或許是想不到附近還會有什麽亂匪的緣故,老人便點點頭,“開門!”
大門嘎嘎地拉開了,大群全身盔甲的士兵走進了院子,吓得家丁們連連後退,秦瓊拱手笑道:“在下是從太原過來,奉齊公之命,前來送一封信,哪位是羅家主?”
“老夫便是!”
老人站起身,心中頗爲驚疑,他和齊公李元吉從不認識,會送什麽信給他?
“信在哪裏?”
秦瓊取出一封信,前遞,就在羅右蒲要接信的一瞬間,秦瓊忽然發動,他一拳一腳打翻他身後的兩名健壯家丁,一把刀橫在了羅右蒲的脖子,冷冷道:“最好叫住你的家丁。”
突來的變故使家丁們一怔,他們随即大吼着要沖來,羅右蒲一聲大喊:“都别亂動!”
形勢很明顯,對方的百餘名士兵都沒有發動。若真打起來。他們一個都活不成,看得出對方并沒有殺他們的打算。
羅右蒲是老官場了,便猜到了對方的幾分來意,恐怕對方是有事要請自己幫忙。
“你們是什麽人?”
“進房裏說!”
秦瓊将羅右蒲拉進了房間,他給士兵們使了個眼se,士兵們将一群不知所措的家丁全部繳了械,三百多名騎兵紛紛進了大院,大門關。
房間裏。羅右蒲坐了下來,他看了一眼秦瓊,不急不緩道:“說!你們是什麽人,找我有什麽事?”
“我們是豐州隋軍,想要攻取霍邑縣,所以特來請你幫忙。”秦瓊臉帶着誠懇的笑容。
羅右蒲愣住了,半晌,他嘴裏艱難地迸出四個字:‘豐州隋軍?’
豐州隋軍離他太遙遠了,他不知道楊元慶已經率軍滅了劉武周,他腦海還想着豐州。那是河套之地,在幾千裏之外。
“你們取霍邑縣做什麽?”他腦海一片茫然。
“這個你不用管,你若還是大隋子民,就幫我們取城。事後必有重謝。”
羅右蒲連連搖頭,“我隻是一個普通的老人,家裏就隻有一百多名家丁,讓我怎麽幫你?”
這時,一名校尉走了進來,施禮道:“禀報秦将軍。從管家口中我們已經問到霍邑縣的情況,他說霍邑縣約有一千駐軍,他們老爺和守将及縣令的關系都很好。”
“該死的軟蛋!”羅右蒲低聲罵道。
秦瓊冷笑一聲,“你若識時務,就幫我們,否則,你這座府裏一個人都活不成。你應該知道什麽叫殺人滅口!”
。。。。。。。。。
次ri一早,霍邑縣和往常一樣城門開啓,放人進城出城,一隊隊商賈趕着滿載貨物的毛驢走進了城門,城門前站着百名士兵,身披盔甲,手執長矛和盾牌,目光冷厲,沒有一絲笑容,在亂世之中,每個士兵都繃緊了弦,有一種的本能的jing惕。
尤其霍邑縣這種兵家必争的戰略要地,李淵派了一千jing銳的士兵守衛,守将名叫段禮,是李世民手下大将段志玄的侄子,也是一名武藝高強的年輕勇将。
段禮和平常一樣,在城頭來回巡視,他很敬業,每天在城頭要呆三個時辰,他已經得到快報,唐軍準備要豐州楊元慶争奪河東,作爲戰略要地,霍邑縣就顯得格外重要,段禮也因此倍加jing惕。
不過段禮确實想不到隋軍已經殺來,太原城還未開戰,這裏應該還是大後方,段禮雖然很jing惕,但還遠沒有進入戰備狀态。
這時,他忽然看見遠處來了大群人,背着桌子,挑着擔,趕着牛車,扛着糞叉,足有三四百人之多,浩浩蕩蕩向城門處走來。
段禮立刻對士兵喊道:“去看看!”
幾名士兵奔了去,片刻一人回來禀報:“是羅趙村的羅老爺子過七十大壽,進城擺酒席。”
這時,羅右蒲的管家前施禮笑道:“段将軍,請行個方便!”
段禮認識他,他心中有點奇怪,羅老爺子過七十大壽,他居然不知道,這時,他又看到了羅右蒲的次子羅顯,大家都是很熟悉之人,段禮便不爲難他們,對士兵們喊道:“放他們入城!”
三四百人浩浩蕩蕩走進了城内,就在這時,遠處傳來了悶雷般的響聲,隻見北方塵土飛揚,大群騎兵突然出現數裏外,殺氣沖天,戰馬奔騰如大chao,向城門處席卷而來,段禮驚呆了,他連聲大喊:“快!快關城門!”
城門關不了,三百五十名隋兵發動了襲擊,他們紛紛抽出刀劈砍士兵,用鐵棍頂住城門,守城士兵措手不及,被砍翻十幾人,其餘士兵被殺得節節敗退。
牛進達手執一張桌子爲盾,單手揮動一杆三股托天叉,兇猛異常,片刻間便刺倒了七八人。
“跟我來!”
他一揮鐵叉從甬道向城頭殺去,城頭數十支箭向他們she來,幾名手下慘叫着被she倒,牛進達大怒,一躍跳城頭,用桌子砸翻數人,鐵叉揮動如飛,片刻間,又有五六人死在他叉下。
其餘士兵見他兇猛異常,都大喊着四散逃去,牛進達大吼一聲,沖去截住了段禮,和他戰在一處,牛進達是步戰,對方是騎馬,但他卻毫不示弱,兩人槍飛叉舞,殺成一團。
這時,牛進達的手下搶到了吊橋絞盤,吱吱嘎嘎将剛剛升起一半的吊橋放下,秦瓊率領五千騎兵瞬間沖進了城内。
段禮見大勢已去,虛晃一槍,調轉馬頭便逃,剛逃出十幾步,隻聽後面一聲大喊:“去死!”
一支鋼叉呼嘯飛至,段禮躲閃不及,鋼叉從他後背刺入,段禮慘叫一聲,被活活釘死在地。
牛進達重重吐一口帶血的唾沫,雙臂較力,将段禮屍體高高挑起,大喊道:“弟兄們,這就是敵軍的主将!”
城城下一片歡呼,蜂擁殺入城中,霍邑縣被豐州隋軍占領,一千守軍除主将段禮和部分守軍陣亡外,其餘士兵全部投降。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