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和衆人依依惜别,跟着宣旨官踏上了南歸的道路
房間裏,楊元慶負手凝視着窗外,心中充滿了無奈和沮喪,他終于意識到自己失策了,他過早地把高拿出來,以高的盛名,焉能不招楊廣的嫉恨?
雖然高做主考能吸引天下士子眼球,但這卻是要以他後期失去高的代價,一得一失,明顯是失大于得,如果是在後期争霸時期再拿出高,那他獲得政治上的優勢是任何一方都難以比拟,但現在楊元慶低低歎了口氣。
一旁杜如晦小心翼翼勸他,“總管,雖然高閣老被召回朝廷,但畢竟天下都已經知道,高閣老是支持總管,也會讓很多人追随高閣老,将來高閣老的影響力還會顯現,再說,以高閣老現在的年紀,他未必能支持到那時,現在讓他做主考,也未必是失策。”
楊元慶搖搖頭,“失策就是失策,長史不用再安慰我,關鍵是要吸取這一次失策的教訓。”
說到這,楊元慶又問他道:“長史認爲我該吸取什麽教訓?”
杜如晦低頭沉思半響,緩緩道:“我認爲是總管這段時間太順了。”
楊元慶點點頭,“你說得一點不錯,這幾個月我确實是太順了,順利奪取軍權,順利鞏固軍權,順利獲得大家的支持,勢力順利南擴,一路順風,就讓我有些忘乎所以·昏了頭,竟把高推出來做主考官,卻忘了高的命運不是掌握在我楊元慶手中,也不是掌握在他自己手中·而是在楊廣手中,一紙聖旨便把他召回去了,輕敵者必敗,我的這個教訓慘痛啊!”
杜如晦微微笑道:“其實我覺得高離開是一件好事。”
楊元慶回頭看了一眼杜如晦,不解地問道:“長史此話怎講?”
“總管不能總是靠别人,沒有了高,難道總管在政治上就會輸嗎?沒有了高·總管便隻能靠自己,踏踏實實把每一件小事做好,禮賢下士,善待民衆,厚積薄發,這樣積累的名聲不是高的名聲,而是總管自己名聲,大家不再是因爲高而來投靠·而是因爲總管的名望而來投靠,高的離去,其實是搬去了總管依賴的大石·百利無一害。”
這些話在杜如晦心中壓抑了很久,不吐不快,杜如晦的話使楊元慶的心也慢慢亮堂起來,他默默點頭,他覺得自己的心變得沉靜了,高離去所産生的沮喪和壓力,也在這一刻消失了。
楊元慶笑道:“不管怎麽說,這件事還是給了我教訓,不能因順利而忘乎所以,我們還是要低調行事·隻要朝廷不觸犯到我們的利益,我們也不要再做刺ji他的事,埋頭積糧存錢才是王道。”
時間漸漸進入十二月,這是一年中最寒冷的季節,整個關隴地區都被大雪覆蓋,原野空曠·人迹難尋,到處是一片白雪皚皚的世界。
在弘化郡合水縣北約四十裏,又有一座小縣城,這座小縣城就叫弘化縣,縣城很小,城池周長隻有八裏,人口五百餘戶,若不是有城牆包圍,這就是一座鎮子。
在弘化縣以北兩裏外的馬嶺河邊,修建着幾十座巨大的倉庫,這是元家造反時修建的倉庫,儲存了大量的戰略物資,元家儲存的财富,一大半都耗費在準備這些物資上,平定元家叛亂後,大部分物資都被運去長安,大部分倉庫也被毀掉,但還是有不少物資留下,由一營士兵看守。
這天上午,弘化縣平安客棧前來了一名中年男子,此人姓趙,叫趙三保,是弘化縣有名的地頭蛇,長得瘦小幹枯,一雙眼睛異常靈活,他是本地人,手眼通天,關系極廣,黑白兩道他都有路子,甚至連奴賊白瑜娑他也能找到,專門給人牽線搭橋,收取傭金度ri。
趙三保走進客棧,賊頭賊頭問:“老掌櫃,找我的人在哪裏?”
掌櫃不高興地指了一指後面院子,“第一個院子便是。
趙三保像黃鼠狼一般溜進第一座院子,今天有人給他帶話,一名大商人想要和他做筆買賣。
他走了院子,見兩名随從站在院中,他連忙拱手道:“在下趙三保,是不是有人找我?”
一名随從看了他一眼,“你随我來!”
随從帶趙三保走進一間屋子,隻見屋子裏坐着一名中年男子,滿臉和善,身穿黑se綢緞長袍,頭戴八角帽,典型的商人打扮。
“李東主,他來了。”
這位李東主正是李靖裝扮,他奉楊元慶的命令,扮作商人來弘化郡做一筆買賣。
李靖笑眯眯道:“你就是消息人脈極廣的趙三保?”
趙三保拍了拍xiong膛道:“這弘化縣和合水縣沒有我辦不成的事,隻要你出的起價錢,我什麽都能辦到,就算你想娶縣令的女兒,我也有辦法。”
李靖笑了笑,一擺手,“請坐!”
趙三保坐下,一名随從又給他端來一杯熱茶,熱茶下肚,趙三保立刻jing神百倍,“這位老爺請說!需要我做什麽?”
李靖沉吟一下問:“縣北那十幾座元家倉庫,你去過去嗎?”
“怎麽會沒有去過?”
趙三保笑着擺擺手,“我給那個馬校尉不知拉了多少關系,那座十幾座倉庫,我閉着眼睛都不會走錯。”
“哦?一般人是去買什麽?”
趙三保猜到了幾分,估計這個商人也是來買東西的,他便道:“主要是買糧食、布匹還有帳篷,那些倉庫裏值錢的就是這三樣,其他都是不值錢的雜貨,沒人要。”
“有兵器嗎?”李靖問道。
趙三保吓了一跳,慌忙搖頭:“兵器沒有,已經被運走了,生鐵也運走了·其實大部分錢糧布匹都被運回長安,隻是剩了兩萬石糧食和幾千匹布匹,以及很多沒有用的雜貨,要的話就要趕緊·明年chun天就沒了。”
其實李靖要的就是那些雜貨,他們得到消息,弘化郡的元氏倉庫裏堆放着大量制造弓箭的原料,幹、角、筋、膠、絲、漆、箭杆、羽毛等等,朝廷正陸陸續續将元家倉庫裏的物資運回長安,因爲冬天來臨,便暫停了運輸·到明年chun天這些物資将全部遠走,這些制造弓箭原料都是豐州需要的戰略物資,無論如何,豐州要把這些物資弄到手。
李靖又問:“那些雜貨有什麽?”
“都是些牛筋、牛角、膠水、油漆之類,估計是造弓箭所用,還有不少旗幟鑼鼓,反正堆得像山一樣。”
趙三保忽然反應過來,小聲問:“莫非你想要這些雜貨?”
李靖點點頭·“替我找到看守物資的校尉,少不了你好處。”
負責看守元家倉庫的校尉姓馬,是弘化郡的郡兵校尉·率領三百士兵守衛倉庫,所謂靠山吃山,這位馬校尉通過倒賣倉庫内的糧食和布匹發了大财,他聽趙三保說,有人居然對那些雜貨感興趣,他便讓馬三保把人帶來倉庫。
馬校尉長得又黑又胖,外表粗魯愚蠢,但他實際上卻是個極爲jing明之人,他知道那些雜貨原料都是軍用物資,一般商人平民都不會要·來買它們的人,必然不是普通人,極有可能是中原的哪一路反賊,高雞泊還是瓦崗寨?
其實對于誰買這些東西,他并不關心,他關心的是價錢·亂世将至,底層軍官們大都考慮怎麽自保,各地軍府盜賣兵器軍資的現象十分嚴重。
馬校尉對李靖拱拱手,“聽說這位掌櫃想要買那些雜物?”
李靖淡淡一笑,“先看看貨!”
“請!”
馬校尉帶着李靖向一座巨大的倉庫走去,“這些原料物資過了年後,長安那邊會有官員來清盤,你若想要就盡快買走,否則就沒有機會了。”
“校尉似乎并不擔心自己責任。”
馬校尉哈哈一笑,“往奴賊身上一推不就行了?中原那邊不都是這樣幹的嗎?”
兩人走進倉庫,隻見各種物資放在木箱中,數百隻大木箱堆積如一座小山,木箱上面用炭筆寫着角筋、膠絲、杆羽等等,李靖迅速估計一下,這些物資至少造上萬把弓和三十到五十萬支箭,這還隻是一座倉庫,一共有十幾座倉庫,雖然不一定都存放制弓箭原料,但也絕不會隻有這一點。
他随手從一隻木箱裏拾起一支造箭的木杆,木杆長兩尺多,可以造騎弓箭,木杆筆直,質地均勻,是上好的桦木。
馬校尉在一旁眯着眼道:“這可是用張掖那邊産的桦木造成,上等貨se,你若想要的話,一萬兩白銀,我把這座倉庫裏的物資賣三成給你。”
“我全部都想要!”
馬校尉吓了一跳,連連搖頭,“不可能,全部拿走,我無法交代,最多隻能賣三成,而且隻限于這座倉庫。”
李靖心中冷笑一聲,點了點頭,“好!我們一言爲定,明天一早,我把銀子帶來。”
夜晚,烏雲低垂,霧氣彌漫,元氏倉庫的守軍和平時一樣,躲在房間裏烤火取暖,賭博喝酒,馬校尉眯着眼睛在房間裏喝着小酒,心中盤算着明天的一萬兩銀子。
這時,一名士兵罵罵咧咧從房裏出來,走去屋角撒尿,忽然,他感到了什麽,走幾步,眯着眼睛向馬嶺河對岸望去,清冷的月光下,隻見雪地裏出現了密密麻麻的黑點,越來越近,那竟然是騎兵。
士兵吓得大喊起來,“奴賊來了!奴賊來了!”
他撒tui便向城池方向奔逃,其他士兵也争先恐後向城池逃跑,數千騎兵霎時間沖進倉庫,将整個元氏倉庫吞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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