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疏奏都是由内史省先審閱後,隻挑重要的軍國政務大事交上去,其餘稍微重要之事則是由内閣來集中審議,遇到分歧嚴重之争,再交給皇帝定奪。
而一般零星瑣碎的小事,隻要各部印章齊全,有尚書左右仆she簽字,便可直接由内史省拟旨下發。
所以評判大事小事的标準,就在掌握在虞世基手中,他擁有很大的權力,虞世基先要進行分類審閱,一些對他不利的奏折,他便會扣住,或者直接打回去,或者直接就在他手中消失。
當然,每天數百件疏奏,僅憑虞世基一人之力,他也難以處理,他也将部分疏奏分給他的心腹手下來處理,比如他的頭号心腹幹将封德彜,他的長子虞柔也引爲内史,一同協助他處理奏折。
就在虞世基全神貫注審閱奏折時,封德彜抱着厚厚一疊奏折走到他前面,“使君,這是楊元慶的七郡審查報告,剛剛送到。”
虞世基jing神一振,立刻停下筆,接過奏折翻了翻,找到了齊郡的審查奏折,他看了看時間,眉頭頓時皺成一團,“這些奏折二個月前便寫好了,爲何現在才送來?”
“回禀使君,楊元慶是送到禦史台,在禦史台放了兩個月。
虞世基一轉念便明白了,這一定是裴蘊扣住,他心中暗暗哼了一聲,裴蘊想暗助楊元慶,把七本審查奏折一起送來,難道他虞世基就沒有辦法嗎?
虞世基翻開齊郡的審查報告,直接看楊元慶給張須陀的評語,‘清明廉正…民譽卓著,可評上上。,“哼!好一個可評上上。”
虞世基将齊郡審查奏折遞給封德彜,“這本奏折由你來批,寫上你的疑問…‘官若清廉愛民,亂賊何如之多?,然後作爲重要奏折,單獨遞給聖上,注意時機,必須在我在場時上交。”
“卑職明白了!”
封德彜接過奏折退了下去,虞世基冷冷一笑,‘楊元慶,我倒要看看…到底是誰哭到最後?,禦書房内…新任兵部尚書樊子蓋正在向楊廣彙報最後的備戰情況…“陛下,從天下各地兵府已調兵一百一十三萬三千八百人,其中調至涿郡一百萬二千人,直接赴遼東十三萬人,截止前天爲止,天下之兵已有七成抵達,還有三成在路上,最遲十月中旬可全部抵達。”
“十月中旬才能全部抵達…然後到達遼東,豈不是冬天了?”<天才能開戰嗎?”
樊子蓋小心翼翼道:“陛下,不僅軍隊沒有到齊…運送物資的民夫也差得遠,現在才到百萬,還有兩百萬未到,糧食送不上去,就算軍隊到齊也沒有用?”
楊廣怒火上沖,一拍桌子道:“這些地方官都是吃白飯的嗎?朕三個月前就下旨了,到現在才來三成,虞愛卿何在?”
“微臣在!”連忙從外面走了進來,躬身聽旨。
“立刻傳朕的旨意,十一月十五ri爲最後期限,傳旨河北、河南、山東各郡,若還有民夫未到者,太守、郡丞皆斬!”
“微臣遵旨。”
虞世基退下去了,楊廣又對樊子蓋道:“兵部傳牒給各兵府,也同樣以十一月十五ri爲最後期限,凡還沒有趕到的兵府,鷹揚郎将斬!”
樊子蓋心中惶惶然,這一個月要發牒全國,怎麽可能來得及?他不敢多言,慌忙答應一聲,退下去了。
這時虞世基領着一名内史進來,将剛才要下的旨意遞給楊廣,“陛下,這樣拟旨可好?”
楊廣讀了一遍,随手在旨意上畫了一個‘敕,,表示認可,虞世基把旨意遞給内史,吩咐他,“立刻去拟旨。”
他又取出一份奏折笑道:“陛下,這是上黨郡邱太守的奏疏,上面說,有民間義勇之女孫九郎、趙八娘等二十八人上書官府,請願赴遼東作戰,這是民間忠烈之女,邱太守請求給予嘉獎。”
這樣的消息令楊廣心情略略好轉,他點點頭笑道:“看來并不是天下之民都畏懼高麗之戰,還是有願爲國效命者,傳令丘和嘉獎這二十八名貞烈之女,至于上戰場就免了。”
這時一名宦官走入禦書房,将一本奏折放在禦案上,虞世基迅速瞥了一眼,正是齊郡的審查報告,他眉頭一皺,故作驚訝問道:“這是誰送來的奏折?”
“回禀虞shi郎,這是封内史,說比較緊急。”
楊廣也注意到了,他拾起奏折問道:“虞愛卿,有什麽不妥嗎?”
“回禀陛下,這份奏折臣還沒有審閱。”
楊廣翻開内容看了看,便笑道:“不妨事,這是禦史台的奏疏,可以直接給朕”
“是!微臣告退。”
虞世基轉身要走,楊廣卻叫住了他,“虞愛卿,把封内史叫來。”
楊廣也發現了疑點,兩個月前的奏折怎麽現在才送來?片刻,封德彜走了進來,躬身施禮,“微臣參見陛下!”
封德彜是老内史了,楊廣也對他頗爲信任,楊廣拿起審查報告問道:“怎麽兩個月前的審查報告現在才送來?”
“微臣也不知,禦史台今天一共送來七本,這是審好的第一本,其他六本微臣正在審閱。”
“把七本全部拿來!”
封德彜跑回内史省朝房,很快,他便把其他六本一起抱來,楊廣翻了翻,時間都不一樣,有早有晚,而且每一本都有裴蘊簽過字,楊廣便吩咐宦官道:“去把裴禦史找來!”
宦官飛奔而去,楊廣簡單看了一遍齊郡的報告,又取下夾在中間的内史意見條…問封德彜道:“封愛卿,這裏面的意見是你所寫嗎?”
“回禀陛下,是臣所寫!”
“嗯!‘官若清廉愛民,亂賊何如之多,…你這是何意?”
“陛下,這是臣的一點疑huo,臣見楊禦史給郡丞張須陀的評價是上上,而且清正廉明,愛民若子,微臣就不明,齊郡是造反最嚴重的郡縣,如果官恤民…民爲何要反?”
楊廣又看了看張須陀的評語…忽然問道:“封愛卿…你的意思是說,楊元慶有包庇張須陀的嫌疑,是這樣嗎?”
封德彜點點頭,“确實是這樣,爲微臣很清楚他們之間的關系?”
“哦?”楊廣好奇地問道:“他們之間是什麽關系?”
“陛下,張須陀實際上是楊元慶的授業之師。”
“他的師傅不是魚俱羅嗎?”
封德彜搖了搖頭,“陛下,魚俱羅隻能算楊元慶的半個師傅…楊元慶真正的師父是張須陀,楊元慶五歲時,還是微臣給他介紹…他們名爲師徒,實際情同父子,所以臣認爲,楊元慶給張須陀高評,有包庇嫌疑。”
楊廣點了點頭,有這個可能,不過他也知道一點,張須陀愛民,并沒有說錯,去年齊魯各郡大旱,饑民沸騰,張須陀率先放糧赈民,這正是他愛民的表現,難道他真一點糧食都沒有貪嗎?楊廣也有一點懷疑。
這時,裴蘊匆匆走進了禦書房,躬身施禮道:“臣裴蘊參見陛下!”
“裴愛卿,這本奏折怎麽被禦史台卡了兩個月?”
裴蘊得了楊元慶的密信,他知道虞世基要利用齊郡報告向楊元慶發難,他便替楊元慶拖了兩個月。
裴蘊笑了笑,從容道:“按照禦史台的規矩,外查報告,需要進行内審,勘核無誤方能上報,其實楊元慶已經送來二十二本巡查報告,我們今天審完第一批七本,報到内史省。
“朕能理解禦史台有規矩,朕明白了。”
楊廣又看了看封德彜的疑問,沉思了片刻道:“禦史就是朕的耳目,是朕了解吏治的橋梁,如果禦史本身不能公正,那麽他寫的報告朕也無法相信,這次楊元慶奉旨巡查山東、河北各地,他究竟有沒有嚴格巡查,不徇si情,朕認爲有必有做一個抽核,既然張須陀是楊元慶師父,那麽就從張須陀入手,如果楊元慶對張須陀能公正評價,那麽朕就相信他所有的報告,也就不用再複核,朕直接采納。”
虞世基大喜,他太了解楊廣,看似寬容,實則疑心極重,自己隻要勾起他的疑心,那麽他肯定會派人去複查,那麽自己的機會就來了。
裴蘊心中暗歎,果然被楊元慶猜對了,虞世基利用張須陀來造事端了,名義是封德彜上奏,可封德彜不就是虞世基的心腹嗎?
裴蘊上前又道:“既然如此,臣推薦shi禦史陳靜去查此案,此人光明正大,不徇si情”
旁邊虞世基急給封德彜使個眼se,封德彜會意,上前笑道:“哪有禦史查禦史的道理,臣倒可以推薦一人。”
楊廣點點問:“封愛卿推薦何人?”
“臣推薦千牛左右衛宇文去查此案。”
封德彜最大的本事就是八面玲珑,對朝中各個大臣的人脈了解極透,他知道推薦什麽人,楊廣會欣然答應。
宇文也是名門之後,從小在宮中長大,楊廣極爲喜歡他,命他爲心腹shi衛,對他信任異常,雖然宇文和禦史監察無關,但查楊元慶也正需要這樣的人。
楊廣欣然答應,“封愛卿推薦不錯,朕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