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元慶快步走進禦書房,單膝跪下行一軍禮,“臣楊元慶參見皇帝陛下!”
“楊總管免禮平身!”
“謝陛下!”
楊元慶站起身,楊廣仔細看了他一眼,蓦地想起了大姐楊麗華,心中忍不住一陣傷感,語氣變得和緩,笑了笑道:“朕看了這兩年豐州的報告,朕很滿意,民部提出五原郡人口過多,僅一個郡難以管理,需要分成三到五個郡,朕想聽聽你的意見。e^看”
“回禀陛下,最初民部計劃移民三十萬戶,但實際移民有回流情況,基本上是移民三戶,而回遷一戶,所以現在豐州的總戶數在二十萬戶左右,如果在内地,确實是需要分成三到五個郡,但在邊疆地區則不一樣,邊疆受胡人威脅太大,如果分郡,各郡之間則會有利益沖突,不利于集中力量對抗北胡,所以漢朝也隻分了朔方和五原兩郡,還包括了今天榆林郡地區,但卻有二十六個縣,所以臣的意見是效仿漢朝分縣不分郡,多建城堡縣城,防止突厥侵略,等穩定十幾年後,再慢慢考慮分郡問題。”
楊廣點了點頭,“你說得不錯,民戶是按照内地的戶數來考慮,并沒有考慮邊疆的實情,其實朕的想法和你差不多,現在需要穩定下來,然後才能視北胡威脅情況考慮分郡,河套地域有限,難以承受太多人口,二十萬戶已經足夠,移民就暫時停止,另外,至于榆林郡那邊,朕暫時不考慮移民,畢竟突厥的威脅太大。”
楊元慶取出了述職報告,呈給了楊廣,“陛下,這是臣準備明年述職時的報告,既然見到陛下,臣就先提jiao了,裏面有臣的一些想法,還有西突厥的情況。”
說到西突厥,楊廣倒想起一事,他翻了翻奏折,最後楊元慶有關于西突厥的叙述,楊廣眉頭一皺道:“高昌王曲伯雅也向朕報告,說西突厥處羅可汗被she匮可汗擊敗,現在處羅可汗帶千餘部族逃到高昌國境内,朕考慮把處羅可汗接回隋朝,效仿當年扶持啓民可汗,元慶,你對突厥比較熟悉,你認爲呢?”
楊廣是從來不願聽谏言之人,但今天他居然兩次征詢楊元慶的意見,這也說明突厥确實給楊廣造成的壓力很大,楊元慶也感覺到了,他這次來見楊廣,是有他很深的目的,他就是想給楊廣好好說一說,對付突厥之計。
“陛下,與其扶持不如挑撥,突厥she匮可汗是一個野心勃勃之人,而啓民之子也是一樣,如果我們能挑撥東西突厥之間爆發戰争,使他們因内讧而削弱,俨如當年達頭和都藍,這對大隋是百利而無一害。
楊廣的眼睛眯了起來,楊元慶的建議給他打開了一扇窗戶,使他看到了對付突厥的良策,他站起身背着手走了幾步,又回頭問:“如果東西突厥聯合對付隋朝怎麽辦?一如當年。”
“陛下,此一時彼一時,至少對于西突厥,隋朝不是他的最大利益,他的最大利益在草原和西域鐵勒各部,如果西突厥膽敢入侵大隋,臣可以說服鐵勒各部攻其後方,至于啓民部,臣知道他們内部并不團結。”
楊元慶想到了烏圖部,楊廣欣然笑了起來,“去年長孫晟去世,朕就發愁找不到合适突厥使人選,裴矩年事已高,難以再長途跋涉,當年朕就考慮讓你做突厥使,現在看來,朕的想法沒有錯,楊将軍,朕同意你的方案,但這個任務你可願意替朕擔起來?”
楊元慶毫不遲疑躬身道:“臣願意爲陛下分憂解難!”
“很好!”
楊廣的心情一下子好了起來,他便開始把話題轉到今天的正事上,他沉思一下便道:“開皇十八年先帝征讨高麗失敗,朕一直就有這個想法,去年朕剿滅了吐谷渾,西面戰事結束,現在四鄰皆平,朕就在考慮高麗之事了,隻是突厥威脅太大,所以朕遲遲舉棋難定,如果你能成功挑撥東西突厥内讧,那朕就決定以傾國之兵讨伐高麗,元慶,你的看法呢?”
這已經是第三次征詢楊元慶的意見了,而且稱呼也變了,在楊元慶記憶中,隻有談到對付關隴貴族時,楊廣才會直呼自己名字,楊元慶不由又想到當年楊昭曾經告訴過他,楊廣是想發動一次大規模的戰争來徹底解決關隴貴族對軍隊的控制。
楊元慶又試探問道:“陛下,高麗小國,兵不過十萬,裝備遠不如隋軍,臣以爲對付高麗,兵在奇,而不在衆,如果讓臣去征讨高麗,三萬軍隊足夠,爲何要興傾國之兵?”
楊廣的眼睛眯成了一條縫,閃爍着冷厲的jing光,他緩緩道:“元慶,你真不明白朕的意思嗎?”
楊元慶終于能确定了,看來三次高麗之戰确實就是楊廣的驚天豪賭。
楊元慶毅然躬身道:“臣願意爲陛下施行東西突厥戰略!”
這時,楊元慶又想起一事,連忙道:“陛下,臣這次東來見駕,在半路上遇到了高麗使臣,他們是去突厥,但臣以爲,他們見突厥的用意和啓民可汗去世無關,時間對不上!”
楊廣愣住了,高麗這個時候去見突厥,是爲什麽?
随着大隋皇帝楊廣的聖駕抵達乞伏泊,突厥始畢可汗率十萬部族也抵達了乞伏泊北方,數千頂大帳也分布在一望無際的草原上,夜幕降臨,同樣不計其數的篝火俨如天上星辰般散布在草原之上。
張出塵将臉塗得漆黑,換了一身突厥人的服飾,頭戴脫渾帽,她身材很高,遠遠看去,就是一個細瘦的突厥人,她牽着馬,漫無目标地在突厥營地裏走着,走過一堆堆篝火,不時有人招呼她坐下喝酒,她沒有理睬,突厥人也不管,大家随遇而安,請不請是一回事,坐不坐卻沒有人在意,在突厥外營地,她沒有遭遇任何麻煩。
但進入突厥内營卻不是那麽容易,防禦極爲嚴密,五步一崗,三步一哨,随時要喊口令,還有不斷的騎兵哨來回防禦,幾乎就是無懈可趁。
出塵考慮良久,她還是決定用金箭,在突厥,金箭隻是調兵符的一環,僅憑金箭是調不了兵,一般是刻木爲印符,印符上是各部約定暗語,再封上蠟,配以代表可汗權威的金箭令,再加上各部落專men指定的傳令金武士,要人、令、符三者合一,才能調動各部落的軍隊。
而金箭令一共三十六支,代表着三十六個部落,每增加一個部落就會增加一支金箭,這些金箭令是在部落大會上由各部酋長共同承認,對金箭發下血誓,如果沒有特别理由,一般是不能更改。
如果要更改,過程異常繁瑣,又同樣需要召開部落大會,說明原因,而且要得到各部落一緻同意後方能更改,這裏面涉及到更複雜的利益關系,所以雖然被楊元慶得到一支金箭,但楊元慶沒有木印符,更沒有金武士,也調不了兵,僅僅隻能做一個通行之令,對突厥大局并沒有什麽影響,染幹便向各部落隐瞞了nv兒偷走金箭之事。
金箭依然有效,出塵快步走近一名守衛内營的突厥士兵,向他亮出手中金箭,一言不發,突厥士兵大驚失se,立刻跪倒在地,不敢擡頭,出塵從他身旁飄然而過,走過了第一道關卡。
連她都沒有想到金箭居然有這麽高的權威,她卻不知道,隻有可汗最心腹的三十六名傳令金武士才能持有金箭令,突厥哨兵顯然是把她當做金武士之一了。
催馬走出了一裏地,黑暗中忽然傳來馬蹄聲,周圍是平坦草原,沒有大樹可以躲避,無塵急中生智,轉身向外走去,一隊哨兵疾駛而至,爲首千夫長厲聲喝道:“是什麽人,口令!”
無塵卻不知什麽口令,她将金箭令一舉,用簡單地突厥語甕聲甕氣道:“奉令出營送信!”
千夫長看見了金箭令,吓得他連忙在馬上施禮,“卑職不知是金武是,恕罪!”
雖然三十六名金武士個個身材高大魁梧,而眼前此人卻顯得纖細,有點不符,但對方手中有金箭令,使他不敢多問,一揮手,率領哨兵疾奔而去。
無塵擦了一把額頭上的冷汗,她又催馬加快速度奔馳,又連過兩道關卡,終于進入了内營區,内營區由數百頂大帳組成,裏面住的都是各部酋長和阿史那王族,最中間一頂黑黝黝的巨大穹帳便是突厥王帳。
無塵剛走進内營區,四周突然出現了數十名伏兵,刷地舉起隋弩對準了她,一名百夫長冷冷道:“是什麽人,敢擅闖禁圈!”
這裏是第五道關卡,也是最後一道關卡,極爲嚴密,有數千人埋伏在禁圈内,要進入内營,必須走正men,這是突厥的内部命令,就連外圍的一般突厥士兵都不知道,更不用說張出塵這樣的外人。
無塵舉起金箭道:“出使隋營,回來複命!”
“哼!既是出使,爲何不走正men?鬼鬼祟祟想偷入内營,說!”
“我可是可汗所派,有金箭爲證!”
百夫長冷笑一聲,“既然是可汗所派,那你跟我去見可汗,若可汗承認,我可不追究,否則你就是jian細!”
這一次她犯規在先,雖然有金箭也不是那麽好應付了,無塵心裏明白,這一關她過不了,她目光迅速一掃,一共十八人,她可以瞬間解決左邊五人,然後利用輕功迅速逃離,等對方開始全營封鎖搜查時,她已經逃出了突厥大營,可是這樣一來,楊元慶jiao給她的任務也就失敗了。
出塵的突厥語并不好,對方的語速極快,她沒有聽懂對方在說什麽,她心中無奈,暗暗歎息一聲,準備一搏,就在她即将動手的瞬間,一個清脆的nv子聲音從突厥士兵身後傳來。
“她是我派出去的,去替我找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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