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楊元慶的想法很正确,他隻能做,不能說,齊王的問題,還是由皇族内部自己解決。
“你跟我來!”
裴矩起身向禦營方向走去,雲定興亦步亦趨,緊緊跟随在裴矩身後,他心中很緊張,他知道自己的前途命運就将在今晚決定。
由于進入了中原,**城也失去了用武之地,楊廣改成坐龍辇,各個皇室成員也分乘馬車,晚上住宿則建立皇室禦營區,由大大小小數百頂營帳組成,四周有數萬侍衛護駕。
有裴矩帶路,雖然皇室禦營區四周戒備森嚴,但侍衛們沒有爲難他們,他們一直來到營區外圍,裴矩取出楊元慶的玉和信遞給一名侍衛,又囑咐幾句,侍衛轉身進去了,過了片刻,一名宦官出來道:“哪位是雲先生,公主殿下召見!”
雲定興緊張得心都快跳出來了,他看了一眼裴矩,裴矩笑了笑道:“我就不去了,你也算是皇親,該怎麽說,怎麽做,你心裏應該有數,我就不多說了。”
“卑職知道,多謝裴使君!”
裴矩又看了他一眼,轉身走了,宦官對雲定興道:“雲先生請跟我來!”
雲定興穩了穩心神,跟着宦官走進了營區,他們來到一頂鑲有金邊的巨大帳篷前,這裏便是樂平公主楊麗華的營帳,門外站有數百侍衛,幾十名宮女分列兩邊。
等片刻,宦官出來道:“雲先生,公主殿下請你進去!”
雲定興整理一下衣冠,走進了大帳。
營帳内·楊麗華正背着手站在一幅畫前默默無語,她心中也充滿了震驚,楊元慶給她的信中說,齊王竟然養了五千私軍·這是要幹什麽,難道齊王想謀逆造反嗎?
楊麗華很清楚聖上知道這件事的後果,終身軟禁都已經是最好的結局,盡管楊是她侄兒,但她并不喜歡這個侄兒,甚至非常厭惡他,兩年前的中元節·楊惡意毀掉了她的盂蘭寶盆和珊瑚樹,令她至今耿耿于懷。
楊麗華也是一個恩怨極爲分明的人,如果她喜歡一個人,她會用真心去待他,比如楊元慶,她一直對他恩寵有加,可如果她恨一個人,她一輩子都不會原諒·比如她父親楊堅,篡了北周的江山,她至今都沒有原諒父親。
對齊王楊·她談不上恨,隻能說是厭惡,強占民女,爲非作惡,連自己親兄都想害死之人,她對他厭惡到了極點,如果他又做了什麽有失體統之事,她會毫不猶豫站出來指責他,隻是這一次後果太嚴重,楊麗華也有點慎重起來·她需要要考慮清楚。
楊元慶在信中說他支持皇長孫,這一點楊麗華也贊同,她也很喜歡楊昭留下的三個兒子,不過這樣是以楊的終身監禁爲代價,使楊麗華覺得事态有點嚴重。
“公主殿下,他來了!”
楊麗華點點頭·坐了下來,她和外帳隔了一層薄薄的簾子,隻見宦官領着一名中年男子走進,跪了下來,“雲定興參加公主殿下,祝殿下千歲千千歲!”
楊麗華也見過雲定興幾次,她和雲定興的女兒太子偏妃雲昭訓關系很不錯,那是一個溫柔美貌的女子,她很喜歡,可惜太子被廢·她也自盡了。
“雲先生,我們有很多年沒見了!”楊麗華微微笑道。
“回禀公主殿下,快十年了。
楊麗華不想和他多說什麽,便直接把話題轉到正事上,“楊元慶的信我看了,他信中說齊王養有五千私軍,還說你這裏有證據,我想知道證據在哪裏?”
“是一本藍色外皮的冊子,剛才侍衛搜身時拿走!”
這時一名宦官将盛有雲定興私人物品的盤子呈上,楊麗華從盤中拾起藍皮冊子,打開看了看,她心中暗驚,記錄得這麽詳細。
“雲先生,似乎楊元慶和齊王在京城鬥得很厲害,是這樣嗎?”
雲定興歎了口氣道:“已經到了你死我活的程度,就在卑職去見楊将軍的時候,竟然有刺客刺殺楊将軍,用見血封喉的毒箭,稍微大意一點就完了。”
楊麗華眼中閃爍着怒火,“有這麽嚴重嗎?”
“确實是這樣,卑職不敢說謊。”
這一刻楊麗華終于下定了決心,如果不把齊王扳倒,楊元慶必死無疑,齊王招募私軍,也是他罪有應得。
“好!我這就帶你去見聖上,呆會兒聖上問你怎麽會到我這裏,你就說是楊元慶引薦。”
雲定興呆了一下,“可是楊将軍的意思是,讓我不要提到他,此事和他無關。”
楊麗華笑了起來,“他的心情我理解,但聖上心裏明白,除了他,沒人能說動我,一味否認反而不好,你就說這是你發現了秘密,去找楊将軍彙報,楊将軍覺得事态嚴重,就命你連夜動身來找我,這樣就沒問題了。”雲定興想了想,确實也對,公主的建議是最合情合理。
“跟我來!”
楊麗華起身向帳外走去,楊麗華修長的身材,高貴的氣質,從雲定興身邊走過,雲定興跪在地上吓得一動不敢動,隻等一名宦官提醒他,他才慢慢起身,遠遠跟着。
楊果真是禍不單行,就在楊麗華決定替楊元慶彈劾齊王時,另外一份彈劾齊王楊的奏折也同時到了皇帝楊廣的禦案前,這是京兆少尹崔伯肅的奏折。
崔伯肅彈劾齊王寵養妖道,妖道善長旁門道術,私作厭勝,淫人妻女,同時,崔伯肅在奏折中還隐隐提到齊王和妃姐私通,生下一女,妃姐便是元壽的兒媳。
崔伯肅的奏折令楊廣勃然大怒·他厲聲令道:“宇文成都何在?”
宇文成都一直是楊廣的心腹侍衛長,任左衛将軍,他立刻從帳外走進,單膝跪下·“臣在!”
楊廣扔給他一面金牌,“你速帶三千虎贲衛,連夜趕赴京城,徹底搜查齊王府,抓捕妖道,并搜查妃姐其人。”
“微臣遵旨!”
宇文成都收起金牌轉身而去,這時·一名宦官走進來,“陛下,樂平公主來了,說有緊急大齤事求見陛下!”
楊廣一怔,皇姊從來都不需禀報,今天怎麽要禀報了,他立刻道:“請公主進來!”
片刻,楊麗華走了進來·微微一歎道:“聖上,我可能給你帶來一個不好的消息。”
楊廣剛剛露出一絲笑容,可看見皇姊表情嚴肅·他臉上的笑容也消失了,他已意識到,應該是發生了大齤事,楊廣慢慢坐下,平靜道:“皇姊請說,發生了什麽事?”
楊麗華将那本冊子遞給了楊廣,楊廣眉頭一皺,“這是什麽?”
“聖上看看就知道了?和齊王有關。”
楊廣疑惑地翻開冊子,隻看了兩頁,他便看不下去了·他渾身發抖,他萬萬沒有想到,自己最心愛的兒子竟然養了五千披甲士,難道。。。。。難道他是想弑父篡位嗎?
楊廣隻覺眼前一陣發暈,身子晃了一下,連忙扶住禦案·穩住了身體,隻覺心痛如刀絞,那種被兒子背叛的痛苦,在不經心間突襲而至,使他幾乎要崩潰了。
過了良久,楊廣終于平靜了一點,他深深吸一口氣問道:“皇姊,這是從哪裏得到?”
“聖上還記得雲定興嗎?雲昭訓的父親,他在齊王府爲奴,因善做奇物,頗得齊王寵信,這便是他在齊王書房無意看到,他感覺事關重大,便趕來向聖上禀報。”
“他人在哪裏?”
“現就在帳外!”
楊廣立刻命左右宦官,“帶此人進來見朕!”
很快,雲定興被宦官領了進來,雲定興跪倒在地,顫抖着聲音道:“雲定興。。。。。參見陛下!”
楊廣盯了他半晌,緩緩道:“雲定興,這份冊子是怎麽回事?”
雲定興戰戰兢兢道:“回禀陛下,其實冊子裏的内容,齊王府很多人都知道,小人是在今年春天聽說此事,本來不信,但幾天前小人在齊王書房裏發現這本冊子,便偷偷抄錄了副本,小人心中害怕,便向楊将軍禀報了此事,楊将軍也覺得事關重大,讓小人連夜出發,來找樂平公主禀報此事,小人不敢有半點隐瞞。”
“齊王對你不薄,你爲何背叛他?”楊廣緊緊盯着他問道。
雲定興額頭上的汗都下來了,他知道自己的命運就在此一舉,他低聲道:“小人已經做錯一次,不想再錯第二次了。”
楊廣點了點頭,目光淩厲地盯着雲定興,“你能向朕禀報這件大齤事,足見你是徹底悔改了,朕從不虧待對朕忠誠之人,哪怕曾經是朕的敵人,若此事是真,朕會重新封你爲官,可若你是誣告,朕也會滅你滿門,退下!”
雲定興不知該大笑還是該大哭,他渾身癱軟,幾乎是爬出聖帳,楊廣長長歎口氣,對楊麗華道:“多謝皇姊的消息,朕很累,讓朕休息一下。”
楊麗華點點頭,轉身走了,楊廣渾身無力地靠在軟榻上,呆呆地望着帳頂,他回憶愛子的孩童時代,那麽可愛的兒子,現在居然爲了皇位私養甲士,想弑父篡位,在他心中,哪裏還有一點父子之情。
楊廣眼中射出了殺機,他低聲令道:“傳衛文升來見朕!”
衛文升是右禦衛虎贲郎将,也是楊廣極爲信任之人,片刻·渾身盔甲,身材魁梧的衛文升走進大帳,單膝跪下道:“微臣衛文升參見陛下!”
楊廣森然令道:“你可率一萬右禦衛軍,火速趕往太原,包圍鳳鳴山莊,若真藏有一千披甲士,給我就地殲滅!”
“卑職遵旨!”
楊廣又看了看冊子,又再次令道:“命宇文述、于仲文、薛世雄、楊義臣來見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