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甫诩所住的院子離楊暕書房并不遠,相隔也就隻就十幾丈,皇甫诩也是貴族世家出生,隻是他這一房家道中落,他成了一個貧賤的窮書生,手無縛雞之能,靠賣字爲生,難以養活妻女,但得齊王賞識,使他一步步走向富貴,盡管他也發現齊王愚不可扶,但出于一種感恩之心,他仍舊竭盡全力輔佐齊王。
此時,皇甫诩正坐在書桌前給縣裏寫信,安排一些事情,他原本隻計劃進京一兩天,可楊暕遭遇到了楊元慶的強力挑戰,危及到前途,皇甫诩不得不延長在京城的時間。
他書桌在窗前,一陣微風吹至,使桌上的書紙散亂起來,他随手去取鎮紙,卻摸了個空,皇甫诩愣住了,這才發現他桌上的烏木麒麟鎮紙不見了,這塊烏木麒麟鎮紙是他父親留給他,是他心愛之物,跟了他十幾年,一直随身攜帶,昨天下午還見,就放在桌上,怎麽這會兒就沒了?
皇甫诩彎腰在地上尋找,又轉身回自己的書箱裏翻尋一陣,還是沒有看見,皇甫诩一陣困惑,如果是遇賊,可他比烏木鎮紙還值錢的東西都在,這是怎麽回事?
就在這時,兩名侍衛走到他的門口躬身施禮道:“皇甫使君,殿下讓你立刻過去一趟。”
兩名侍衛沒有用‘請’字,令他心中微微有些不高興,但他也沒有說什麽,便快步起身向齊王書房走去。
剛走到書房門口,卻見大群侍衛簇擁着齊王,所有人都目光冷冷地看着他,令他一陣愕然,不知發生了什麽事?
楊暕一揮手,“拿下!”
幾名士兵一擁而上,将皇甫诩死死壓在地上,皇甫诩又氣又惱,大喊:“殿下,我有何罪,爲何抓我?”
“你自己心裏明白,你這個忘恩負義的渾蛋!”
楊暕破口大罵,沖上前猛地一腳踢去,正踢在皇甫诩的鼻子上,頓時鼻梁骨被踢斷,皇甫诩一聲慘叫,鼻血噴湧而出,他忍住痛大喊:“殿下要殺我也可,但要讓我明白,我犯了何罪?”
“你還敢裝傻,用厭勝害我,你可承認!”
楊暕怒不可遏,又一腳向他臉上踢出,此時,他已把對楊元慶的恨都發洩在皇甫诩身上,他認定皇甫诩已被收買,用厭勝害他,所以父皇才不信任他,這一切都是烏木壓身所害。
“殿下,我昨天才來,怎麽能厭勝害殿下?”皇甫诩急爲自己辯護。
“楊元慶一進京,你也跟着出現,這是巧合嗎?分明是你們早有預謀,先彙合,再同時進京,害我手下大将被殺!”
楊暕對潘誕信若神明,對他的話深信不疑,外敵不可怕,怕的是内患,他已經認定皇甫诩害自己,不管皇甫诩怎麽解釋,他都不信。
“給我拖下去重打一百棍,趕出府去!”
若不是皇甫诩爲伊阙縣令,他怕不好向父皇交代,他早就将皇甫诩亂棍打死了。
幾名侍衛将皇甫诩拖了下去,皇甫诩急得大喊,“殿下,你不能這樣,你這是自毀長城,這是有人陷害我啊!”
聲音漸漸遠去,楊暕恨意未消,大罵道:“再敢害我者,定斬不饒!”
其實他身邊不好侍衛都感覺有點不對勁,就算要害人,哪有拿自己的随身之物做厭勝,讓别人一看便知,這不是自投落網嗎?
可誰也不敢勸楊暕,他從後院道觀回來便挖掘,估計是那個潘上仙的主意,齊王對此道奉若神明,對他的話百依百順,誰敢多言,隻能暗暗替皇甫诩鳴不平。
。。。。。。。
齊王側門開了,兩名侍衛将一幅擔架擡出,擔架上是被打得血肉模糊的皇甫诩,已經奄奄一息,兩名侍衛将擔架忘府門外一放,便不管了,咣當一聲,關了大門。
這時,在府門外巡邏的東宮右衛士兵紛紛圍上前,誰都不知發生了什麽事,有人立刻去禀報韓世鄂,片
韓世鄂快步走來,他蹲下身看了半晌,終于認出了昏迷中的皇甫诩,昨晚在北市大門口見過。
他連忙對士兵吩咐道:“速将此人送去給侍率将軍!”
幾名士兵找來了一輛馬車,将擔架擡上馬車,馬車向城外流民營駛去,楊侍率應該在那裏。
。。。。。。
直到下午時分,皇甫诩才終于從昏迷中醒來,渾身的疼痛消失,一陣陣清涼傳來,他慢慢環顧四周,他躺身在一間雅緻的小屋内,院外綠樹茵茵,花香飄散。
這時,一名年輕士兵走進來,見皇甫诩醒來,興奮道:“先生醒了,我去告訴公子!”
“這位小哥!”
皇甫诩吃力地喊住他,他鼻梁一陣疼痛,這才發現自己鼻子已用紗布包好,上午的一幅幅畫面跳入他腦海,楊暕一腳将他鼻梁骨踢斷了。
皇甫诩暗歎一口氣,吃力地問:“我現在哪裏?”
年輕士兵是楊元慶的鐵衛之一楊九郎,長一張娃娃臉,實際上已經二十五歲,是九名鐵衛中最年輕的一個。
楊九郎笑道:“這裏是尚善坊,是我家公子租的一座院子,名醫已經來看過,皇甫先生隻是皮肉之傷,沒有打斷筋骨,不過鼻梁骨斷了,需要一段時間才能好。”
皇甫诩知道這是齊王侍衛手下留情,否則一百棍早打死他了,但齊王卻心狠,竟然踢斷了自己的鼻梁骨,這些親王翻了臉就從不記舊情,他歎息一聲又問:“你家公子是誰?”
“皇甫縣令感覺好點了嗎?”
外面傳來了爽朗的笑聲,随即楊元慶快步走進了房間,皇甫诩一愣,“是你!”
“皇甫縣令以爲會是誰?除了我,京城誰還敢救你?”
楊元慶笑着在皇甫诩面前坐下,又道:“我先說清楚,皇甫縣令之傷和我無關,此事我毫不知情。”
“我知道此事和你無關,是齊王愚蠢,聽信了妖道之言,我被小人所害。”
皇甫诩心裏有數,齊王府除了那個潘妖道恨他入骨外,他沒有得罪别人,也隻有潘妖道才能說服齊王不信任自己。
這個結果确實出乎楊元慶的意料,他以爲潘妖道得寵,肯定會說服齊王向自己報仇,卻沒想到此人第一個要對付的,竟然是皇甫诩,楊元慶還在想着怎麽對付齊王這個jing明的軍師,卻沒有想到齊王自毀長城,當真是天意,天要亡他。
“皇甫縣令難道不覺得這是天意嗎?天作孽,尤可爲,自作孽,不可活!”
半晌,皇甫诩長歎一聲,“他若聽那妖道之言,必會萬劫不複,不會再有任何機會。”
皇甫诩心中悲戚,吃力地向楊元慶拱手道:“多謝楊将軍不計前嫌,救我一命,皇甫诩銘記肺腑,懇請楊将軍再幫我雇一輛牛車,送我回伊阙縣。”
楊元慶沉吟了半晌,他其實是看上了皇甫诩,昨晚皇甫诩的jing明給他留下深刻印象,他身邊就缺這樣的謀士,盡管他自己也不算愚蠢,但智者千慮,尚有一失,何況他的經驗還不夠豐富,有些事做得未必妥當,他需要一個謀士提醒自己,給自己出謀劃策。
“皇甫縣令可知齊王養有五千披甲士嗎?”
皇甫诩愕然,他知道齊王養有一些死士,齊王告訴他,隻有四五百人,他便沒有放在心上,一個親王養一點奇人異士是很正常之事,卻沒有想到會是五千披甲士,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楊将軍。。。。。此話當真?”
楊元慶點了點頭,“我是殺元尚應時發現了此事,後來我又去晉陽宮證實,楊暕确實從晉陽宮私取數千套兵甲,現在我已得到确切情報,楊暕養了五千甲兵,分布在五個地方,其中你的伊阙縣就藏有一支,我以爲你知道。”
皇甫诩心中惶恐,此事他竟聞所未聞,“沒有,他從未告訴我這件事,楊将軍,你是說伊阙縣藏有一支披甲士?”
“伊阙縣有他的莊園嗎?”
“有!有三座莊園,難道是藏在龍門莊園?”
皇甫诩想起龍門石窟附近有一座齊王的大莊園,占田萬畝,四周有圍牆,還有山谷河流,是藏兵的理想之處,如果齊王真在伊阙縣藏有甲兵,那就肯定就在那裏。
此時,皇甫诩的額頭上出現了汗珠,他終于意識到齊王在玩火**了,齊王養甲兵除了他有篡位的野心,實在想不到還有什麽理由,可是聖上防禦森嚴,他想兵變篡位實屬癡人說夢,一旦被聖上知道,齊王就完了,現在楊元慶已掌握,那齊王還能撐多久,一旦齊王倒台,那自己的命運?
皇甫诩不敢再想下去了,私軍就養在他的伊阙縣,他必死無疑。
楊元慶又淡淡道:“我也不瞞皇甫縣令,這次我京城,名義是安穩京城局勢,但聖上的真實意圖是讓我奪取東宮兩萬軍,他害怕齊王铤而走險,聖上的意思已經很明顯,他已放棄齊王,從兩年前齊王養死士,聖上就對他有了疑慮,所以遲遲不讓他入主東宮,現在京城之亂他又處置不力,聖上對他已失望,更重要是,聖上至少還能坐二十年皇位,若齊王爲儲君,他能等二十年嗎?對這一點,聖上心知肚明。”
楊元慶見皇甫诩已是滿頭大汗,他知道以皇甫诩的智慧,不需要自己再多說什麽,隻要自己挖一條渠,那就是渠成水到。
“如果皇甫先生願意,我可以制造一個皇甫先生被齊王打死的假象,先生可隐姓埋名,跟在我左右,做我的幕僚,如果先生不願意,我也不勉強,總之,我會盡力幫先生的忙。”
皇甫诩低頭不語,楊元慶的狠辣果斷和楊暕的愚蠢自負形成了鮮明的對比,如果跟随楊元慶倒是自己的一條出路,否則他也無處可去,難道還讓他去賣字爲生,楊元慶不計前嫌,救自己一命,還要重用自己,說明他識才惜才,這才是他皇甫诩要投的明主。
沉思良久,他歎了一口氣,“齊王畢竟對我有恩,他雖無情,我卻不想對他無義,将軍可能答應?”
楊元慶笑了起來,“對付齊王那種愚蠢之人,不需要先生出手。”
皇甫诩毅然下定了決心,拱手道:“将軍救我一命,我焉能不知恩圖報,皇甫诩願爲将軍效力!”
楊元慶大喜,“我這就派人把你家人接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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