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元慶一直目送裴敏秋的馬車遠去,這才調轉馬頭,來到雲定興面前笑道:“雲先生這麽快就回來了?”
“哎!心中有事,快馬加鞭趕回。”
“你不是去五台山請高人,請到了嗎?”
雲定興苦笑道:“将軍别提五台山之事,聽起來着實詭異。”
楊元慶笑問道:“怎麽個詭異,說來聽聽!”
“那個潘上仙推薦他師弟,說他師弟道術高強,即将羽化升仙,齊王便動心,我命去請,結果去了五台山,才知道上清宮的潘上仙在十天前羽化升仙了,說是一個雷電交加的夜晚,天人感應,上清宮的子弟都聽見宮内有巨響,異香撲鼻,白光閃耀,次ri一早,潘上仙的徒弟們去閉關之處,打開石門,隻見石洞内有一身衣服,人蹤影皆無。”
楊元慶聽得荒謬,又問道:“真有這回事?”
“當時有幾百個徒弟都同時目睹,山民也說,他們親眼看見一道白光從上清宮上方飛過,我懷疑是雷電,山民們卻信誓旦旦說絕不是雷電,而是一條異常閃亮的白光。”
雲定興表情也凝重起來,道:“如果一兩個人說,我不會相信,可幾百人都這樣說,我也有點信了,或許真有羽化之說。”
楊元慶笑了笑道:“潘老二升仙,那你們齊王豈不是更相信潘老大?”
“确實是這樣!本來齊王已經被皇甫诩勸說,對潘妖道淡了一點,可這件事一發生,齊王又對潘妖道敬若神仙,甚至超過從前任何時候。”
楊元慶已大緻明白了一點,這個潘誕倒是頗有點手段,自己升不了仙,便讓師弟升仙,師弟都升仙了,那他這個師兄離升仙還遠嗎?這種以妖言惑衆之人,是做不了大事,往往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看來自己昨天沒有把此人殺死,決策是很明智。
雲定興卻對潘妖道之事不感興趣,他更關心自己的前途,他來找楊元慶可是有正事,想到齊王的秘密已被自己掌握,雲定興便忍不住激動道:“将軍,私軍的情報我搞到了。”
“噓!”
楊元慶噓了一聲,向兩邊看了看,他們在路邊,人來人往,說話不便。
“你跟我來!”
楊元慶帶着雲定興來到一處空地,四周空曠無人,十幾名手下遠遠地替他們放哨。
“你說!私軍的情況。”
“将軍,齊王一共養了五千私軍,分爲五支,分别駐紮在齊王的五座莊園,其中太原郡兩支,長安一支,襄城郡一支,洛陽一支。”
楊元慶眉頭一皺,“洛陽一支在哪裏?”
“洛陽一支在伊阙縣。”
楊元慶這才明白,難怪皇甫诩要在做伊阙縣縣令,原來伊阙縣竟藏有齊王私軍。
“這些是誰告訴你?”
“齊王的一名内侍,此人極貪賄賂,他知道不少内情,我花了三百吊錢,問他買到了這個情報,将軍如果想見他,我可以牽線。”
楊元慶沉吟片刻,他早就想從齊王府買通一名知情人,卻一直沒有機會,或者說沒有合适者,雲定興提到的這名内侍,倒是一個的機會,可以先見一見此人。
“可以,你給我安排一下,如果可能,我今晚就想見此人。”
雲定興想了想,點頭答應了,“好!今晚,我帶他出來找将軍。”
。。。。。。
齊王府後院道觀内,齊王楊暕長跪在院中請罪,“弟子愚昧,不識仙容,望上仙恕罪!”
楊暕是因爲潘誕被楊元慶痛打一事,對他的道術生了一點疑心,再加上皇甫诩的勸說,他便有點冷落潘誕,不料元定興給他帶回了潘誕師弟已經羽化升仙的消息,他才意識到自己的淺薄,潘誕當初就給自己說過,他所學的道術不是搏擊,而是窺天地之奧秘,察人間之千年,一旦他悟道,他就能羽化升仙,自己居然因爲他被楊元慶所欺,便懷疑他的修行,難道上仙也要弓馬娴熟,才能叫上仙?
一覺睡醒,對昨晚北市之事,楊暕已經淡了一點,他此時想得更多的卻是如何能通過道術奪得東宮之位,他對潘誕已信奉一年多,對他的話深信不疑。
這時,潘誕大徒弟清風快步走出,将齊王楊暕扶起,柔聲道:“殿下不必自責,師傅是修道之人,生xing淡泊,不記冤仇,殿下請随我來。”
楊暕默默點頭,跟清風走進道法,卻隐隐聽見潘上仙在裏間自言自語,“永嘉二年,山賊竊發,上清宮被毀,弟被群賊所傷,幾近喪命,吾深爲憐之,弟卻笑曰;不曆七十二劫,焉能成正果,吾弟已得道,吾卻爲昨ri路襲而憤然,可歎!可笑!”
楊暕聽得清楚,他不由深爲敬之,永嘉二年,那是三百年前之事,上仙昨天被楊元慶毆打,非但不惱,卻視爲修行,這等修爲,自己永遠也做不到。
楊暕走進房中倒頭便拜,“弟子愚鈍,不識上仙jing妙,怠慢上仙,望上仙恕罪!”
潘誕眯眼微微笑道:“殿下一介凡人,怎識得道家jing妙,我不着惱,但殿下印堂發暗,jing神微弱,最近應諸事不順,我勸殿下多進道殿,以求三清庇護。”
潘誕之言說中了楊暕的心事,他忍不住潸然垂淚道:“父皇yu斷我東宮之路,小人猖獗,奪我軍權,辱我王冠,弟子憂心忡忡,求上仙解憂。”
潘誕一步步将楊暕引入自己套中,他見楊暕對自己已深信不疑,便知道時機已經到來,長長歎息一聲,“去年我就給殿下說過,殿下五行屬于木,偏又姓楊,木xing太重,當以金破之,殿下還記得嗎?”
楊暕點點頭,“弟子記得,爲此還替五千死士加了兵甲,以增金氣,難道還不夠嗎?”
“殿下是龍子,木xing之重,豈能和凡人相比,昔ri秦皇以天子之尊,聞金陵有龍氣,便派十萬甲兵去金陵掘渠,以斷龍脈,殿下是天子之子,區區五千人披甲,又怎奈其何?”
“弟子愚鈍,望上仙憐我,指一條明路,我必廣修殿宇,助上仙修行。”
潘誕要的可不是一兩座殿宇那麽簡單,不過不管他要什麽,第一要務就是須把楊暕控制住,将他牢牢握在自己手中。
潘誕歎了口氣,“你我雖無師徒之名,卻有師徒之情,就算爲你洩露天機一二,我也願意承受天譴。”
楊暕磕了兩個頭,垂淚道:“師傅明示!”
“你最近屢遭磨難,是因二木壓身所緻,一木是楊木,二木爲烏木,殿下可明白?”
楊暕聽到楊木,忽然想到楊元慶,可不就是楊木麽?他恍然大悟,但烏木之意他卻不解,連忙磕頭道:“弟子已明楊木之意,但烏木弟子不知,弟子并不認識烏姓之人。”
“非也!”
潘誕呵呵笑道:“楊木是陽木,生在陽光之下,故殿下看得見,但烏木卻是yin木,是小人之木,生在yin暗地下,殿下當然看不見,殿下被這一yin一陽雙木壓身,正如道家的yin陽二氣鎖身,殿下怎能不敗?”
“弟子大概明白了,所謂明槍易躲,暗箭難防,明槍是楊元慶,是楊木,暗箭應是烏木,但弟子就不知烏木何指,望師傅能明示。”
潘誕和楊暕打交道已經一年多,對楊暕可以說是了解透徹,他知道此人愚蠢且多疑,他爲了一步步引楊暕入套,可謂煞費苦心,一方面他要讓楊暕對自己深信不疑,給自己一世富貴,且能替自己報仇,另一方面,凡是影響楊暕對自己信任之人,他都要除掉。
他知道楊暕極爲迷信五行之說,從小就有道士說他木頭太重,他母後也常常提起此事,楊暕對自己金木相克的命運已是深信不疑,所以去年他便用這個做文章,謀取了楊暕的信任,今天他還是利用這個做文章,一定要借楊暕之手除掉自己的阻礙,實現自己的終身富貴夢。
潘誕緩緩道:“烏木者,藏身地,萬年方成,大多用于厭勝,一般方圓十丈才見其效,殿下可在十丈内搜尋,必有所獲。”
說完,潘誕閉上了眼睛,不再多說一言,楊暕還是有點不明白,比如說十丈範圍,究竟從哪裏算起?可潘誕已經入定,不肯再多說一句話,無奈,楊暕隻得起身向外走去。
清風送他出了道觀,楊暕眉頭一皺,問道:“清風道長,你師傅所說十丈範圍,你認爲應該從哪裏算起?”
清風微微笑道:“我師傅能看透上下三百年,但他不敢輕易洩露天機,所以從不會明說,總是借物喻人,但他話語中已經說出了答案,就是希望聽者自己去領悟,殿下明白嗎?”
楊暕歎口氣道:“我資質愚鈍,悟不出來,清風道長能否提醒我一二。”
“殿下細想,雙木壓身,什麽情況下才叫壓?”
楊暕想了想,他忽然恍然大悟,“床榻!”
。。。。。。。
楊暕寝房内,十幾名心腹侍衛在仔細搜查每一寸土地,寝房外面十丈内,又有數十名侍衛在挖地尋找,大有掘地三尺之勢。
這時,在屋後的一株楊樹下傳來‘當啷!’一聲,有侍衛大喊:“殿下,找到了!”
衆人紛紛跑去屋後,楊暕也快步走去,他看了一眼筆直高聳的楊樹,心中若有所悟,便推開衆人,隻見楊樹下被挖出一隻鐵盒子,一尺長,三寸厚,楊暕上前将鐵盒拾起,打開來,隻見盒子内是一隻用烏木雕成的麒麟鎮紙,還有用紙剪成的小人,小人上竟寫着‘楊暕’二字,令他一陣咬牙切齒,烏楊雙木壓身,就是這個意思。
“殿下,這隻烏木麒麟鎮紙,好生眼熟,不就是。。。。。”一名侍衛提醒他。
楊暕也忽然認出了這隻鎮紙,原來是他,楊暕頓時勃然大怒,“我對他如此信任,他卻暗害于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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