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利城外,數萬頭牛羊擠滿了城外的原野,數百名隋軍騎兵和牧民不斷驅趕,不準牛羊四處亂竄。
“将軍,這隻是一部分,我們這次一共換來了十二萬頭牛羊,這是第一批三萬頭,其餘牛羊就在這幾天會陸陸續續到來。”
牛羊之事楊元慶暫時不感興趣,他關心的是楊巍他們從草原帶來的人。
片刻,胖魚帶着一名突厥男子上前,突厥男子向楊元慶行一禮道:“小人達翰,奉金箭驸馬之命,向楊将軍禀報一個重要情報。”
說完,他取出一封信遞給楊元慶,金箭驸馬就是突厥驸馬烏圖,和楊元慶私交極好,烏圖現在已是突厥第三大勢力,在前年的契丹之戰後,他得到了啓民可汗的贊賞,不僅把一萬jing銳的近衛軍給了他,而且還把近一半的契丹婦孺和牛羊都賞給了他的部落,随即有大量突厥小部落投靠他,使烏圖部的勢力大漲,僅次于啓民部和葉護的始畢部。
楊元慶打開了信,信中烏圖向楊元慶說一件重要的情報,葉護咄吉這幾年向中原大肆購買生鐵,已經積累了四十萬斤之多,而賣生鐵給咄吉之人,正是宇文述的兩個兒子宇文化及和宇文智及,信的後面還有生鐵每次運入突厥的時間點。<天也就是三月初出塞,而且似乎規模很大,不僅是違禁品生鐵,還有絲綢、瓷器之類貴重物品。
報信人達翰又道:“金箭驸馬要我告訴将軍,今年這支商隊極可能會在五原郡買一批茶葉,他們會在五原郡出塞,如果将軍能截獲他們,就能查獲他們攜帶的生鐵。”
盡管楊元慶知道,烏圖和咄吉有矛盾,他是想借自己的力量截斷咄吉的生鐵來源,但抓住宇文家走私生鐵的把柄一直是楊元慶的目标,上次楊廣給宇文述一個面子,饒過他的兩個兒子,那這一次如果被自己抓住現行,諒他們逃不過。
楊元慶立刻問道:“這支商隊叫什麽名字?”
“叫瀚海商隊,長年對草原貿易,領隊姓王,是一個胖胖的中年人。”
旁邊胖魚忽然插口道:“将軍,這支瀚海商隊去年在我們五原郡出塞過一次,販運鹽到草原去,向我們交了稅,今年好像還沒有到。”
楊元慶沉思了片刻,這支瀚海商隊想購買茶葉就必然會和他們打交道,也會繳稅申請出境,很容易查出他們的動向,他便對胖魚道:“你去交市監查一下這支商隊的情況,有多少人,多少騾馬,一般買什麽貨物,查清楚後立即向我彙報。”
他對報信人拱拱手,“請轉告烏圖,我非常感謝他的情報,不會讓他失望!”
楊元慶調轉馬頭便向酒肆而去,在酒肆門口,正好遇見杜如晦和裴晉一行人走出酒肆,楊元慶催馬上前,呵呵笑道:“怎麽,這麽快就結束了,不想讓我付賬嗎?”
杜如晦回頭看了一眼面帶谄笑,但目光卻帶着那麽一點忐忑的掌櫃,笑眯眯道:“酒帳當然還挂在你頭上,你可以不付,反正他們也不敢要。”
楊元慶指着他,對衆人佯怒道:“你們看看這個家夥,鼓動我不付帳,處心積慮就想壞我名聲!”
衆人一起大笑起來,裴晉對楊元慶拱手笑道:“主要是我急着回去複命,所以随便喝了兩杯,辜負元慶一番盛情。”
“稍等一等,我把事情安排好,和你一起走。”
楊元慶把杜如晦和楊思恩叫到一旁,臉上的玩笑之意消去,對他們二人道:“這次聖上北巡五原,我估計他重點是巡視大利城,雖然聖上喜歡看繁華的東西,但咱們也用不着太刻意虛僞,隻注意兩點便可,一個是街面上要弄幹淨點,咱們自己看了也清爽,再把街上那幾個乞丐養幾天,别讓他們露面,另一個是上岩洞的木棧,要好好檢查一番,保證安全。”
杜如晦默默點了點頭,這是他份内的事,楊元慶又叮囑楊思恩道:“估計聖上來時,正好遇到交市,突厥人會大量湧來,你一定要加派軍隊在黃河邊巡邏,要多派探子深入大利城的各個角落,不準出任何意外。”
兩人都答應了,杜如晦還是有點擔心獻食的事情,“将軍,他們幾十萬人來,你說咱們的蒲桃酒夠嗎?”
楊元慶搖搖頭,否決了他這個古怪的念頭,“咱們蒲桃酒釀制不易,不要輕易拿出來,用草原上的nai酒招待便可,另外一共十二萬頭牛羊,糧食就用官倉存糧,或許還有别的什麽招待支出,反正這筆帳要記清楚,不能糊塗,杜縣令,這次招待之事我就交給你了。”
杜如晦是個正直的人,他不想剝削民衆,但官倉裏的糧食都是陳糧,拿去獻食肯定會叫苦連天,他滿臉無奈,“估計最後的結果,就是我和楊廓一樣,被勒令去向丘和學習。”
楊元慶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如果要去的話,也是我去,輪不到你,你隻管按自己的心意做,一切後果由我來承擔。”
說完,楊元慶調頭去了,杜如晦望着他的背影,低聲歎息道:“他嘴上說不在乎,其實他比誰都愛護五原郡的軍民。”
楊思恩也長歎道:“他在這片土地上生活了十年,十年了,從十歲到二十歲,他最寶貴的歲月都灑在這片土地上,他怎麽可能不愛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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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聖駕将至,楊元慶便和裴晉一起向九原縣而去,雖然裴晉的公事是爲了通知楊元慶聖駕将至,但他還擔負着家族的一個重任,那就是關于楊元慶和妹妹的婚事,按照約定,已經兩年過去,下個月妹妹敏秋就滿十六歲,楊元慶該到娶親之時。
眼看前方便是城門,他們一行人的速度慢了下來,裴晉瞥了一眼楊元慶,他想等楊元慶先提出婚事,可是眼看到城門了,他們即将分手,楊元慶卻矢口不提和敏秋的婚事,饒是裴晉很冷靜,也有點沉不住氣了。
“元慶,下個月初七便是敏秋的十六歲生ri,你是不是該向她表示什麽?”
裴晉含蓄地提醒着楊元慶,楊元慶笑了笑,他自有想法,如果裴晉給他帶來敏秋的信倒還可以,但要提婚事,裴晉畢竟是同輩,讓他來說這種嚴肅的話題似乎有點不妥。
“敏秋現在怎麽樣了?兩個月前她給我寫了一封信,我也給她回了信,不知她收到沒有?”
裴晉極爲聰明,他明白楊元慶的意思,關于婚事,他們自己會寫信商量,不用自己cao心,看來隻有讓祖父來問他了。
“那好!楊将軍,我就告辭了,以後還請多多關照。”
楊元慶微微笑道:“多謝裴兄,希望今年中秋,我們能坐在一起賞月。”
裴晉眼睛一亮,向他鄭重地施一禮,“我也期待!”
他調轉馬頭,帶着幾名随從向南疾奔而去。<天剛剛成立,在涿郡、馬邑郡、五原郡及武威郡各有一座,基本上和交市監一樣,隸屬于太府寺,負責整個隋王朝和突厥的官方茶葉貿易。
而此時,楊元慶的發酵秘方已經被破解,開始有大量的商人去南方采購茶葉,加工後賣去草原,随着銷量急劇增加,茶葉的利潤也大減,也從來的十倍暴利變成三倍利,很快又降爲兩倍利,朝廷随即下旨,不準私人擅自和草原進行茶葉貿易,要和草原貿易,隻能從茶署進貨,這樣便控制住了茶葉價格的暴跌,使茶葉利潤穩定在三倍利。
有趣的是,茶葉在草原的盛行,反過來開始影響大隋北方,越來越多的普通家庭開始飲茶,大隋内外對茶葉的需求量劇增,也同時刺激了南方茶葉的種植,短短三年時間,茶葉的種植面積擴大了三倍。
楊元慶的紅鏽茶莊已經改成紅鏽酒莊,專賣蒲桃酒,茶葉生意他已經不做了。
茶署令隻是八品小官,由一名年輕的官員擔任,名叫崔摯,出身清河崔氏,和楊元慶一樣,今年也隻有二十歲,爲人清正,銳氣十足。
楊元慶走進茶署,崔摯剛剛批出一份茶引,正在記賬,他見楊元慶進來,連忙起身拱手笑道:“楊總管不是去大利城了嗎?”
“聖上即将來五原郡,我得回來準備接駕了。”
楊元慶笑了笑,便轉到正題上,“我想查一支商隊,崔署令方便嗎?”
“楊總管盡管說!”
“叫瀚海商隊,崔署令幫我查一下,到現在爲止,這支商隊有沒有來這裏批茶引?”
“請楊總管稍等。”
崔摯翻開賬簿,一頁頁地細查,足足查了三遍,他搖了搖頭,“很抱歉,沒有這支商隊的記錄。”
胖魚也查過,大利城那邊也沒有繳稅的記錄,看來這支商隊還沒有到五原郡,楊元慶便向他拱手道:“這支商隊有私通突厥的嫌疑,如果他們來披茶引,請立刻通知我。”
“楊總管放心,我一定會及時通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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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天後,隋帝楊廣龐大的巡視隊伍出現在了五原郡廣袤的土地上,巡視隊伍足有五十萬人之多,延綿百裏,旌旗鋪天蓋地,聲勢浩大。
巡視隊伍的核心,便是皇帝的行宮**城,**城是一座巨大的可移動木制宮城,由少府寺卿何稠制作,顧名思義,呈六角型,周長有八裏,女牆距地面高達六丈,皇帝楊廣以及皇後等一衆宮女宦官都住在裏面,并有三千内宮甲士在城頭上防禦。
**城下面裝有數百隻巨大的木輪,它本身并不能行走,需要上千頭牛拉拽,緩慢而又平穩地向前推進。
楊廣興緻很好,他并不是第一次來五原郡,開皇二十年,他作爲主帥統領十五萬大軍,從五原郡出塞,擊敗了西突厥達頭可汗,這次重返舊地,使他又想起自己當年的勇烈。
楊廣站在城頭對妻兒們笑道:“想當年朕也曾烈馬戍邊,北擊突厥,一晃近九年過去,可朕覺得就像昨天才發生的事情。”
楊廣和蕭後感情深厚,盡管做了皇帝,但他依然不願廣納嫔妃,他的用情專一也深得母親獨孤氏的贊賞,在取代楊勇爲太子一事上,他也得到了母親獨孤氏的大力支持。
同時也是因爲國事繁重,楊廣雖然喜歡營造宮室,講究排場,但他并沒有什麽嫔妃,他隻有兩個妻子,一個是蕭皇後,另一個也是蕭皇後族妹,稱爲蕭嫔,在長子楊昭去世後半年,他的次妻蕭嫔便在去年又爲他生了一個兒子,取名杲,這是楊廣的第三個兒子,幼子的出生給楊廣帶來莫大的安慰,他疼愛異常,走到哪裏都要帶着他。
除了幼子楊杲外,還有長子爲他生的三個孫子,他也帶在身邊,以便随時教育,而次子齊王楊暕則留守京城洛陽。
另外他的長姐,樂平公主楊麗華這次也随他通行,楊麗華喜歡安靜,一般不愛外出,但不幸的是,她唯一的外孫女李靜訓在二個月前病逝,使楊麗華沉浸在巨大的悲痛之中,爲了讓長姐擺脫悲傷,楊廣便極力說服她一同出巡。
楊廣瞥了一眼長姐,見她依然沉默不語,便笑道:“皇姊,這次來五原郡,應該可以看見楊元慶了,朕沒有記錯的話,他今年弱冠了,皇姊要不要替他取一個字?”
楊麗華輕輕歎了一口氣,勉強笑道:“他今年應該娶妻了。”
“陛下快看!那是不是楊總管來了?”
一名宦官目光敏銳,看見了遠處出現了一支騎兵,俨如一支細細和黑線,向這邊疾奔而至,楊廣也看見了,他捋須笑了起來,态度很好,自己剛進五原郡他便出現,看來他是早等候在這裏了。
随即一名侍衛禀報:“陛下,豐州總管楊元慶和長史韋嗣雲率三千騎兵前來迎接聖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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