咄吉卻有自己心思,這次出擊契丹,父汗準備派出的兩萬騎兵中,其中一萬人是父汗的近衛軍,咄吉的目光就盯住了這一萬近衛軍,這是突厥最精銳的騎兵,都是從突厥各部落中挑選出的勇士,咄吉想趁機把這一萬軍據爲已有,如果父汗去世,就算他繼任爲可汗,這一萬近衛軍也未必能落在他的手上。
現在父汗已喝得半酣,不一定能明白自己的心思,咄吉便想趁這個機會說服父汗答應。
染幹盡管已是半醉,但一些最基本的原則卻沒有忘記,他擺擺手笑道:“你是葉護,你怎麽能居于隋将之下,你不可去,你若惹惱了楊元慶,你鬥不過他,反而削了你的威信。”
染幹還記得兩年前,咄吉和史蜀胡悉密殺楊元慶之事,他知道兒子和楊元慶關系不好,這件事他不想再節外生枝,便不再給咄吉機會,果斷道:“你回去休息!這件事就不要再說了。”
咄吉無奈,隻得慢慢退下去了,染幹仰頭望着穹帳想了半晌,他想找一個合适的人選統帥自己的近衛軍,同時又能配合楊元慶完成任務,最後他想到一人,便命左右道:“去把烏圖給我找來!”
。。。。。。咄吉返回自己的寝帳,盡管父汗拒絕了他随行的要求,但他心中并不甘,他總覺得應該還有辦法,在近衛軍中,他有一名心腹大将,就算謀不到一萬近衛軍,但他至少可以契丹身上撈取一份豐厚的戰利品。
“去把阿魯達找來!”咄吉吩咐一聲。
他剛回到大帳,他的一名親兵便匆匆跑來,在他耳邊低語幾句,咄吉會意,他翻身下馬,向另一座小帳走去。
咄吉走進帳中,一名身材中等的肥胖中年男子連忙起身對他施一禮,“參見葉護殿下!”
說得一口熟練的突厥語,咄吉笑着點點頭,“王掌櫃什麽時候到的?”
“回禀殿下,今天下午剛到,帶來不少新貨物,這是貨物清單,請殿下過目。”
咄吉看了一遍清單,他眉頭一皺,“我要的生鐵呢?怎麽沒有。”
“回禀殿下,京城那邊出了一點事,生鐵現在正查得緊,不敢妄動,宇文公子說,過了風頭再送貨來。”
“過了風頭究竟是多久?”咄吉有些不高興道。
“幾個月或者半年!”
咄吉沉吟片刻,便點頭答應了,“我可以等幾個月或者半年,但我一次就需要十萬斤生鐵。”
中年男子一驚,“殿下,這太多了!以前都是兩萬斤一送。”
咄吉搖搖頭,“我确實急需,這樣!若一次送十萬斤,價格上我再翻一倍,我用黃金支付。”
中年男子想了想,這風險很大,關鍵看宇文公子怎麽拿主意了,他不敢答應,便躬身道:“卑職不能做主,我回去和宇文公子商議,須公子決定後才能做,而且馬邑郡倉庫内沒有這麽多存貨,我們還需要從各地調貨。”
“我知道,我相信宇文公子一定會很樂意做這筆好買賣。”
咄吉很自信,他出的價錢相當于中原生鐵價格的十倍,以宇文化及的貪婪,他怎麽擋得住十倍暴利的誘惑。
咄吉從小帳出來,這時他的心腹手下阿魯達已經等候多時了,阿魯達是咄吉手下五名萬夫長之一,勇猛善戰,深得咄吉信任,現在可汗近衛軍中擔任左殺将軍,統帥三支千人隊。
見咄吉走上前,阿魯達連忙躬身施禮,“參見葉護!”
咄吉點點頭,“到我營帳來,我有事情交代你。”
。。。。。。。盛大的宴席并沒有持續三天,兩天後,楊元慶便率一萬突厥精騎兵向東而去,浩浩蕩蕩殺向契丹的領地。
染幹交給楊元慶的兩萬騎兵,一支是染幹近衛軍,是染幹極爲精銳的軍隊,由楊元慶的老朋友,突厥驸馬烏圖統領,聽從楊元慶指揮,而另一支軍隊來自靠近契丹的一個突厥部落,叫蒙兀部,這支部落常和契丹人打交道,很适合執行這次任務。
行軍八天後,隊伍離開突厥牙帳已近兩千裏,這天上午,軍隊抵達了位于克魯倫河中遊的蒙兀部落。
蒙兀部落在突厥諸部中是一個大部,有部族近十萬人,可以組成一支三萬人的軍隊,烏圖向蒙兀酋長出示啓民可汗的金箭和竹筒令,要求蒙兀部出騎兵一萬,接受主帥楊元慶的統帥。
蒙兀酋長名叫完答,和其他突厥部落一樣,他也見利而行,可汗的金箭和竹筒令是一回事,更重要是有利可圖,如果沒有可汗的命令,他們也不敢出兵攻打契丹,他們也害怕契丹的報複,但既然有突厥牙帳在後面給他們撐腰,他們就毫無顧忌地出兵了。
他派出一萬軍隊,交給了楊元慶,楊元慶開始着手整頓并訓練這一萬蒙兀軍隊,準确地說,這并不是一萬騎兵,而是一萬牧民,裝備落後,身着粗糙的皮甲,手執自制長矛和刀,紀律散漫。
楊元慶并沒有接受蒙兀部落的千夫長和萬夫長,隻接受百夫長,千夫長和萬夫長他需要自己任命,作爲對蒙兀部的補償,他答應再從隋軍的戰利品中分給蒙兀部三萬頭羊,完答酋長便欣然答應了楊元慶的交換條件。
楊廣這次交給楊元慶的任務中有兩個目的,一是狠狠教訓契丹小醜,給他們留下血的記憶,其次便是嘗試由突厥人成爲隋朝雇傭軍的方式,用草原人來對付草原人,這種方式并不是丢個任務給突厥人,由突厥人去完成那麽簡單,而是必須由隋将來統領,要讓突厥軍隊絕對服從隋将的指揮。
從單純軍事作戰上講,楊元慶沒有必要再重新整頓軍隊,突厥人有嚴密的軍隊建制,十人、百人、千人、萬人,各有軍隊首領,他隻要能控制住兩個萬夫長,那他就能控制整支軍隊。
但楊元慶有自己的想法,他之所以去齊郡借來秦瓊、程咬金和羅士信,他的目的也是想通過這次戰争籠絡住他們,等一天他們能爲自己所用,既然帶他們出征,他就要給他們率軍上陣的機會。
大帳裏,楊元慶正在給衆人交代他的整兵方案。
“這一萬突厥蒙兀騎兵紀律散漫,基本上都是牧民,我需要用十天時間對他們進行強化訓練,這個任務就交給諸位,從現在開始,你們就是突厥人的千夫長,可以按照隋軍的方式簡單訓練他們,關鍵是令行即止,我們對契丹人戰役極可能是在夜間,所以還要訓練他們夜戰能力。”
楊元慶看了一眼秦瓊,見他似乎有話要說,便笑道:“秦千夫長有什麽建議,請直言。”
衆人都笑了起來,秦千夫長這個稱呼着實有趣,秦瓊站起身,向楊元慶躬身施一禮,“卑職有兩個建議想禀報将軍!”
楊元慶笑着點點頭,這就是他想看到的效果,衆人稱呼他爲将軍,以卑職自稱,這樣一來,秦瓊等人就成爲了他的部将,他們心中有了這個烙印,不管他們身在何方,隻要是天下大亂,他們都會自動來投靠自己,而不是去投靠瓦崗寨或者王世充之流,這就是一種極重要的歸屬感,楊元慶心中也有一點後悔,他應該把單雄信也一同帶來。
“秦将軍請說!”
秦瓊沉吟一下便道:“卑職首先擔心我隋軍的夜戰方法和一些軍事手段,比如聽鼓辨旗幟,比如一些基本的搏擊之術等等,會不會因此洩露給突厥人。”
楊元慶笑了起來,“秦将軍是第一次和突厥人打交道,有這個擔心可以理解,但我要告訴你,你說的這些軍事手段,突厥人早就知道了,想知道這些很容易,随便從一些被俘隋軍那裏都可以了解到,而且當年啓民兵敗,撤入馬邑郡,先帝曾派隋軍訓練他們,啓民可汗可能了解得比我還清楚,這個你大可不必擔心,盡管用正常的方法訓練他們。”
秦瓊臉一紅,突厥人想知道這些确實很容易,他是想多了,他又躬身道:“卑職第二個問題,就是語言上如何溝通,突厥士兵說突厥語,不會漢語,我們也不懂突厥語,訓練很難辦。”
不僅秦瓊擔心,其他幾人也竊竊私語起來,裴行俨也道:“将軍,這确實是一個問題,我們無法交流。”
楊元慶早想到了,他指着自己的八名親兵笑道:“我這八名親兵都能說突厥語,很複雜的不會,但簡單溝通沒問題,他們會每人跟随你們一個,作爲你們的裨将,幫助你們和突厥人溝通。”
楊元慶考慮得很周全,十名千夫長,除了秦瓊、程咬金、裴行俨和羅士信四人外,還有自己的六名鐵衛也可擔任一職,鐵衛中楊大郎和楊八郎會說幾句突厥語,可以不需翻譯,其他八人正好每人配一名自己的親兵,而剩下的人則跟随自己。
在這幾人中,秦瓊和程咬金沒有問題,裴行俨當過一年左衛侍衛,也勉強能訓練突厥士兵,他唯一擔心的就是羅士信,小夥子才十二歲,盡管武藝很高,但未必鎮得住突厥人,而且軍隊的訓練方式他也不一定清楚。
楊元慶走到羅士信面前,拍了拍他肩膀笑道:“要不然你就跟着我!”
羅士信搖搖頭,“将軍小瞧我了,我父親就是一名府兵軍官,我從小就在軍隊中長大,去年開始正式參加郡兵訓練,我沒有問題。”
楊元慶回頭想秦瓊望去,秦瓊點點頭,意思是羅士信沒有問題。
這樣最好,楊元慶便欣然笑道:“好!那你就算一個,羅千夫長,不要讓我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