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才意識到張須陀刀法中的最大破綻,就在于每一招都是各自du li,不夠連貫,這樣前後兩招若配合得不好,就容易出現破綻,而魚俱羅以後發制人對他,就使他看不出魚俱羅的刀勢,心中猶豫一下,于是,他的前後兩刀之間就出現了一絲滞頓,被魚俱羅抓住了。
魚俱羅凝視着楊元慶,淡淡道:“你不用沮喪,你雖一招即敗,這并非你刀法不jing,而是經驗不足,再過五六年,我将不是你的對手。”
楊元慶苦笑一聲說:“我苦練刀五年,卻從不知道我的刀法中還有這麽一個緻命破綻,唉!”
“不是!你的刀法本身沒有破綻,如果是張須陀,他就不會出現任何破綻,是因爲你的臨戰經驗不夠豐富,對于一般庸手,他會去招架你這一刀,使你有機會再劈出下一刀,但對于真正經驗豐富的大将,會避實就虛,後發制人,你剛才就是因爲不知我的反擊之刀從何而出,所以心存一絲顧慮,這就是你臨戰經驗不夠豐富的表現,缺乏一種氣勢,或者說是境界不足,你隻要多多實戰,你的破綻就會越來越少,這也是張須陀刀法的特點。”
“如果是和我師傅對陣,你會這樣後發制人嗎?”楊元慶凝視着他問。
魚俱羅微微一笑,“絕不會,那樣我是死路一條,你在觀察我,我何嘗不在觀察你,從你上馬、運刀,我就知道你從未有過實戰經驗,就知道該怎麽對付你,刀法是死的,人卻是活的,因人而運刀,因地而制宜,無論是刀法、兵法都是一樣,你要記住這一點。”
楊元慶默默點頭,他記住了,魚俱羅又道:“另外,我還發現你有一個缺憾。”
楊元慶一驚,“什麽缺憾?”
魚俱羅笑了笑,“你不用緊張,這隻是我的個人感受,我感覺你并不是适合用刀,或者說,刀不是你最好的兵器,它發揮不出你的優勢。”
楊元慶表情十分嚴肅,拱手問道:“能否請将軍詳說!”
“因爲我發現你最大的長處就是善于捕捉對手的弱點,從你剛才發現我戰馬的弱點便可以看出,兩軍作戰也是這樣,一旦你發現對方的弱點,就必須用最快的速度去抓住它,否則戰機稍縱即逝,而刀屬于慢一拍的兵器,因爲它有一個揮臂劈砍的過程,當你發現了對方的弱點,等你再拉開刀勢劈砍時,弱點可能已經消失,這種情況,你最好是用矛,因爲矛是最快,不用揮砍,直接借用戰馬的沖力便可刺向對方,非常适合你善于捕捉戰機的優勢。”
“魚将軍的意思是說,讓我改練矛?”
“那倒不是,我的意思是說,要你自己感覺最爲适合才行,我也可以幫你考慮考慮。”
這時楊素催馬慢慢上前,對孫子笑道:“元慶,和你魚将軍這一戰,有收獲嗎?”
“回禀祖父,孫兒受益非淺。”
“那以後你要多向魚将軍請教。”
“是!”
元慶猶豫一下,又一次請示:“孫兒還是想爲斥候,請祖父成全。”
“可以!”
楊素淡淡一笑,“你初次從軍,本應爲兵卒,但你已被聖上封仁勇校尉,再讓你爲小兵,聖上會責怪我輕慢君意,我就任命你爲第一軍斥候火長。”
楊素又對魚俱羅道:“魚将軍,我就把他交給你了,我還是那句話,生死在天,若他戰死沙場,也是他的造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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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爲火長,手下有九名士兵,趙勇特地關照他,給他派了好幾名斥候老兵,都各有特長,經驗豐富,不過按照楊素的命令,趙勇隐瞞了楊元慶的真實身份和年齡。
火是軍隊中最底層的編制,斥候團一般是一火士兵住一座營帳,戰馬就拴在營帳外,楊元慶營帳位于東北角,此時九名士兵正在營帳前列隊成兩排聽新火長訓話。
“從今天開始,我就是你們的火長,你們九個人的小命就掌握在我手中,乖乖聽話,我會保你們一命,不聽話,或者給我暗中使亂者,我就讓他第一個去送死!”
這些話是楊元慶跟魚俱羅學的,魚俱羅就任亞将給各團偏将們訓話時,楊元慶就站在旁邊。
九名士兵從各隊抽調而來,好幾人都年近三十歲,個個經驗豐富,但同時也是老兵油子,他們不知楊元慶身份,見他長一張娃娃臉,士兵們眼中明顯有了輕視之意。
這時,後排一名士兵輕輕捅了旁邊身材極高壯的黑臉大胡子老兵一下,低聲問:“老楊,此人什麽來路?”
“蠢貨,你沒看見他的铠甲嗎?是黑se。”
楊元慶依然身着黑se明光铠,這是楊素的親兵裝束,這就讓老兵們多多少少有一點忌憚。
“我叫楊元慶,京城人氏,弟兄們都是哪裏人,報上名來,讓我認識認識。”
“在下趙明勝,蒲州人;在下張錦緞,洛陽人;在下劉簡,京兆扶風人。。。。。”
“在下魚全鴻,洛陽人,綽号胖魚。”這是一名長得十分肥胖的士兵報名。
那名大胡子老兵也甕聲甕氣道:“我也姓楊,叫楊思恩,幽州人。”
楊元慶看了他一眼,看他容貌應該是一名鮮卑人,楊元慶的目光又落在最年輕的士兵身上,也就十六七歲的樣子,皮膚白皙,身材纖細,目光文靜而沉默,這是九名大漢中唯一一個低于二十歲的年輕人。
這種皮膚白皙的年輕士兵在軍營中,很容易遭受到侵犯,但這名年輕士兵卻例外,他是鷹奴。
在他肩膀上站着一隻黑se獵鷹,體格碩大,鷹喙彎如利刃,鷹爪如鋼筋鐵骨,目光冷酷銳利,令人心驚膽戰,在斥候巡邏中,遇到緊急情況,便會用鷹來傳遞消息,尤其是草原作戰,鷹是斥候軍必不可少的寶貝。
正是這名年輕士兵肩上的獵鷹,使其他士兵都不敢招惹他,楊元慶笑道:“你呢?叫什麽名字?”
“在下尉遲惇,青州人。”
他們這九名士兵中民族複雜,五名漢人,兩名鮮卑人,一名匈奴人,一名羌人,這個尉遲惇和楊思恩都是鮮卑人,這也是隋朝的現狀,北方地區胡漢混雜百餘年,無論是漢民還是胡人,一般普通民衆基本上已經不太在意了。
衆人一一介紹了自己,這時,一名傳令兵跑來大喊:“第五火火長是誰?”
楊元慶連忙上前施禮,“我就是!”
傳令兵一舉令箭道:“百人長有令,第五火今晚當值,巡邏森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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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還是正月,夜裏非常寒冷,森林裏已經起了一層灰se夜霧,如一條灰帶漂浮在樹林裏,楊元慶的手下大都是老兵油子,他們早帶上了厚厚的毛毯和烈酒。
咕嘟灌下幾大口烈酒,衆人将馬拴在一旁,毛毯往身上一裹,找個背風處便呼呼大睡起來,楊元慶卻沒有任何經驗,沒有帶毛毯,他是來巡邏的,從沒有想過巡邏還能睡覺?
楊元慶苦笑一聲,找一塊大石坐下,這裏是關中雍縣,當然不可能有突厥伏兵,要他們出來巡邏不過是例行公事。<風般溫暖,他從袋中摸出一塊幹羊肉,這是他們執勤的夜宵,每人一塊羊肉,一壺酒,戰争期間,軍中一般不能飲酒,除了斥候,斥候要抵禦夜間的寒冷。
“火長,不睡一會兒嗎?”
尉遲惇走到他身邊坐下,他肩頭的鷹活像一個老氣橫秋的夫子,在閉目睡覺,楊元慶笑着舉起幹羊肉在它面前晃了晃,獵鷹根本不理睬他。
尉遲惇笑了起來,“它隻吃生肉,不吃熟肉!”
楊元慶收回幹肉自己啃了一口笑道:“這幫混蛋居然睡覺了,我還想分配他們去各處守夜,斥候當得真不合格啊!”
“火長,他們心裏都有數,如果現在是在草原,他們就不會睡覺了,很正常的。”
遲疑一下,尉遲惇又好奇地問:“火長,你今年多少歲了?他們都在打賭,說你不超過十七歲。”
楊元慶笑了笑,“我今年十九歲,長一張娃娃臉,誰打賭赢了?”
“劉簡打賭赢了,他說你今年十九歲。”
“他娘的,居然敢拿老子來下賭注!”
楊元慶罵了一聲粗口,他感覺這個尉遲惇也是來試探他,這些斥候個個油jing似鬼,估計都在猜他的背景。
這時,他忽然看見楊思恩的馬上挂着一根馬槊,他愣了一下,楊思恩是什麽人?竟然能使用馬槊,楊元慶想起了中午魚俱羅對他說的話,使矛更加适合他,他心中念頭一轉,便起身向這根馬槊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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